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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行的故事

 高山仙人掌 2020-01-04


孟思彤

   浔阳江头,入夜,江上船只多已归港,只有一艘画舫,孤零零的靠在土岸边,舫上的灯火尚明,却没有欢歌。

   白居易咽下了喉间的酒,有些哀求似的抬眼望着他身边的这些客人们。客人们也眼巴巴的望着他。

   这一桌酒席,没有人行酒令,没有人赋诗,没有乐师,没有舞者,有的是酒和沉默。

   那就再喝一杯吧。白居易心里想着,取来酒壶,刚要倒酒的时候却停住了手。

   客人中有人叹气了。

   白居易手一抖,几滴酒滴在桌子上,淡淡的香气漫了满船。

  “诸位,不如,散了吧。”愣了一会,白居易笑了笑,“天色也晚了,诸位还是回去休息为好,乐天招待不周,多请见谅。”

   客人皆面有愧色,但是没有一个人提出否定的意见。一人自席间站起:“在下先行告退。”

 说完,径自离了画舫。而其他人,则是木木的呆着,不见有何动静。

   一时间,江上只剩下了流水击岸的声音。

   可是,有声有韵,却不像是流水击岸的声音。

   突然,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有人在弹琵琶。”

   一时间,客人们交头接耳。白居易兀自奇怪,手中的酒壶都忘记了要放下,这时,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地被“水声”盖过了,原来泠泠作响的却不是水声。

   白居易喜形于色,他放下酒壶,起身到船舷边,朗声问道:“弹琵琶者,可拢船来相见?”

   琵琶声突然停了,四周又陷入了寂静,不过,过了一会,船破水声传来,点点灯火自远而近。见到这个情况,客人们都击掌叫好,伸长脖子,想看看究竟是哪一位正在弹琴。

   只见自那船中走出来一个女子,用琵琶半遮着面容,羞涩的走上舫来,微微颔首,却并没有说话。

   白居易上前行礼:“某方听得姑娘琵琶音,极是想一饱耳福,姑娘可否赏某老脸,为在座各位弹一曲?”

   那女子失了笑,露出了一张憔悴中仍留着当年风韵的脸,似是默许了白居易的请求。她席地而坐,手一抚弦,琴拨已然握在手中。

   从第一个音开始,热闹又回到了先前冷清的众人之中,只见这半老徐娘,琴拨微动,音乐便如流水一般从琵琶中倾泻出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中间,恍惚如千万颗珍珠落在玉盘上,有时如线,有时如珠。乐声淡了,淡了,停了,忽然千军万马从琵琶中跃出,杀意四射,刀枪齐鸣。众人听得呆时,一曲终了,那妇人轻巧的收拨一画,余音过后,四周寂静无声,除了月影一如既往的映在江水里,其他的一切,早已经变得不同。

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一瞬间画舫被掌声淹没。身为主人,白居易更是激动的眼眶湿润。

妇人并未起身行礼,良久,掌声停息,她抬眸望向众人,眼里忽然盛满了泪水。她起身,整了整因为跪坐而略显凌乱的衣裳,长叹一声。

客人中有善解人意者,轻轻地问了一句:“兀那抚琴者,为何烦恼?”

妇人没有答话,她再次拿起琴拨。清了清嗓子。

呛啷!琵琶四弦一震。人们都端正了身体,那声拨弦如一个信号,代表她将毫无保留的诉说她的故事的信号。

只听妇人浅浅低吟:

我本是,京城旧客,

家遥在,蛤蟆陵旁。

教坊里,十三春秋,

方练得,满城名扬。

我也曾,玉面红妆,

曾引得,儿郎痴狂。

我也曾,醉生梦死,

贪金杯,酒洒袍脏。

念去去,斯人已逝,

燕回回,人老珠黄。

昔寻欢,今当流涕,

无去处,委身与商。

思往日,不识韶华,

今只得,寂寞凄凉。

吟完这一首长调,那妇人脸上已经爬满了泪行。

座中客人,都唏嘘不已。

白居易偷偷地拭去了眼角的泪。人世无常,本就如此。

来到这浔阳是第二年了,荒山野岭,寥无人烟,更不用说听到琵琶声。这里地处江边,气候潮湿,苔藓苦竹遍地都是,遥想自己17岁那年写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自己真的恍如那野草一般么?千千万万的野草都从灰烬中放肆生长,只有你这腐儒被永远烧毁在这遥远的浔阳。

妇人行礼,准备离开,却被叫住。

“这位抚琴人,相聚此地,不失为缘分。某不曾学乐器,但总还识得音律,请别推辞,再弹一曲吧,某虽不才,愿为您作《琵琶行》一篇,聊表谢意。”

  妇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微微颔首,一如刚来时那般自然。当她拿起琴拨,将她自己的故事在琵琶上重新演绎时,所有人都流下了热泪。

  特别是我们可怜的主人,已经不再年轻的他,低声呜咽着,眼泪几乎沾湿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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