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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的家务事(1):夫人& 小妾,历史不是别有用心 or 无聊脑补的伪高潮

 小熊家228 2020-01-04


梁启超,基本上读过点书的都知道,长长的履历评价不说了。

因为身处晚清民初时间较近,也因为本人才华横溢著述累累,关于梁启超的研究,比较全面丰富。以前关于梁启超,都是聚焦正经事情,比如政治改良,比如启蒙思潮。不知什么时候起,情况渐变。也许是名人生活题材的资源稀缺,也许是想获得更多的观众和关注,现在,时不时能看到对梁启超家庭生活的描述,平台很多,文章不少。但看后的感觉:如鲠在喉 & 肉麻恶心——基本的事实都没弄清楚,矫揉造作的意淫一番,然后自以为是地高潮一把……好像很煽情,其实很无聊,哪怕想要借壳上市也不该这么弄。

普及下梁启超真实的夫妻关系,夫妾关系。

梁启超的私生活比较清白,起码在那个时代背景下,相比朋友圈的三妻四妾,他算好了。
有关的2个女人,一个原配李蕙仙,一个侍妾王桂荃,早年叫王来喜。

早些年,关于梁启超的后院,学界评论虽简洁但客观,2个女人,一位原配夫人,一个通房侍妾,分得很清楚。最近几年随着全民看历史成为时尚,风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吹……如今很多介绍文字写李蕙仙,说她是梁启超的第一任夫人,把王桂荃称为梁的第二夫人(始作俑者是林洙)——什么叫第一任?梁启超有几任妻子?统共就这么一位而已……王来喜是侍妾,也能称“夫人”的吗?通房丫头和三媒六聘的正经妻子能相提并论吗?(别说什么现在讲究“人人平等”,等人人都能吃上特供食品,外交部取消礼宾司再来谈这么高大上的哲学话题)

梁启超在很多文章中提到李蕙仙,都是堂堂正正明确的说“我的夫人”,而关于王来喜,梁启超有任何“夫人”的记载和描述吗?在梁启超身处的时代,原配正室和通房小妾,社会地位家庭地位经济地位,全部天差地别,有着明确而严格的分界线。梁家人厚道,善待小妾,这没问题;小妾的孩子们想要给自己亲妈争点名分,也可以理解。但事实还是事实,梁家再怎么善待小妾,身份还是没有逾越的,男人和国家都没承认的事情,几十年后,为了各种莫名其妙的自私目的,张冠李戴,谎话连篇地粉饰历史,不明真相者纷纷人云亦云,历史的幸还是悲?人性的善还是恶?

这个话题,资料很多,细节很多:
一,原配李蕙仙
二,侍妾王来喜,后来叫王桂荃
三,草木无言,身后纷扰
四,权威版本,唯有夫人
豆瓣字数限制,放不下,下面部分另外开贴
五,追溯源头,林洙的胡说八道
六,YY文勘误,关于李蕙仙王来喜的2篇文章

一,原配李蕙仙

1-1,李蕙仙,1869年出生,清朝从一品大员,礼部尚书李端棻的堂妹。虽是堂妹,但不是那种旁支末节的远亲,而是非常亲近的兄妹(辈分是兄妹,但2人年龄差很多)。李端棻幼年丧父,但得到叔叔李朝仪的厚爱,李朝仪是道光年间的进士,历任知县,知府,盐运使,按察使,最后做到顺天府尹(相当于现在的北京市市长,正三品)。李朝仪,就是李蕙仙的爸爸,梁启超的岳父。

李端棻虽然早年丧父,但因为有个好叔叔,生活和教育都算顺利,李朝仪在众多子侄中对他格外照顾,可以说是当儿子养的。李家大本营在贵州贵阳,后来李朝仪到北京任职时,也把李端棻一同带着北上求学。李端棻的乡试,是在顺天府(今北京地区)考的。乡试第二年的会试,李端棻顺利考中进士,之后入翰林院,开始自己的官场生涯。

1869年,李朝仪任职永定河道,河道衙门在直隶(今河北)的固安县,北京南面近郊。李蕙仙就出生在那里。李蕙仙10岁的时候,她爸爸当上了北京市长。不过,3年后,1881年,李朝仪去世。

虽然爸爸去世了,但爸爸当儿子养大的堂兄已经成长起来,政途顺利。所以,李家的生活依旧不错,梁启超说自己岳父家是“累代清门,家学劭茂”。李蕙仙从小接受了完整的古典教育,善于吟诗作文,擅长琴棋书画,古代才女需要掌握的,李蕙仙都很娴熟。加上身处京城的开阔视野,李蕙仙有别与一般闺阁小姐的柔弱胆怯,比较大气从容。

李端棻早期的政治生涯,主要在教育领域,历任山西,广东,山东等省乡试主考官,全国会试副总裁,云南学政等职。1889年,李蕙仙20岁的时候,堂兄李端棻以内阁学士(从二品)的身份,任广东乡试主考,阅卷时,注意到了“笔端有魔力”的天才梁启超,不仅录取了他,还对他欣赏有加。

16岁(虚岁17)中举人的梁启超,在广东当地被誉为“神童”,虽然他仅仅出身耕读世家,家中只有几亩田地,家境贫寒,但才华弥补了出身不足,还是让从二品大员对他印象深刻,并且后来欣然与之联姻。
第二年,梁启超到京城参加春闱,考进士。虽然没考上,但去年结识的内阁学士李端棻对他很是看好,把自己的堂妹许配给他。当时,梁启超17岁。

1891年10月,18岁的梁启超兴冲冲地再次北上,到北京与李蕙仙成婚。女方22岁,2人相差4岁。婚礼由女方李家一手操办。

对于这段姻缘,梁启超身边的人给予大大的祝福,也非常清楚地看到可以给梁启超带来的诸多好处。在临行前,康有为赋诗一首为贺,最后两句为:“贾生正年少,诀荡上天门”——上天门啊,与“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异曲同工。

故事到这里,是比较典型的才子佳人模式,千里姻缘,强强联合。

1-2,婚后,梁启超和李蕙仙琴瑟和谐,恩爱有加。梁启超的才华不必说,名动京城,性格脾气也不错,温和有趣味。李蕙仙大气明理,不仅身份高条件好,而且既能与丈夫吟诗作画风雅谈情,也能在现实问题上给男人切实的帮助——比如,初到京城的梁启超,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语言。粤语和京片子差别很大,说是外语也差不多,正是在李蕙仙的耐心帮助下,梁启超跨越了语言障碍——无论务实还是务虚,李蕙仙都是非常理想的妻子。梁启超很满意。

尽管梁李两家有现实地位和经济能力的差距,尽管丈夫已经很满意了,但女方并没有因此自视甚高,骄矜傲慢。结婚第二年(1892年),李蕙仙离开生活优裕舒适的京城,随丈夫回到老家,广东新会县茶坑村。面对完全有别于以往人生经验的南方乡村生活,李蕙仙没有丝毫官小姐架子,全心全意融入梁家生活,日常家务,人情往来,全部亲自动手,毫无怨言。甚至挑水舂米等体力活也干了,这对于一个出身高官家庭,从小丫环围绕的小姐来说,非常不容易——对于妻子的好,梁启超印象深刻且铭记在心,30多年后李蕙仙去世,梁启超为夫人做《悼启》,深情怀念这些夫妻早年的生活经历。

梁家寒素,年青的梁启超没钱买书,是李蕙仙将陪嫁的首饰变卖了资助丈夫;梁家亲属生活困难,也是李蕙仙给予补贴帮助……清贫的生活没有消解小夫妻的感情,反而李蕙仙的大方得体,赢得众人一致赞誉。可以想象,这么一位来自遥远京城的大小姐,能这么自然和谐地在乡下过日子,对梁家而言,在四乡八里中是多么有面子啊~~

到广东老家的第二年春天(1893年),农历2月28日,梁启超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大女儿梁思顺,梁启超最喜欢的孩子,没有之一。

李蕙仙回贵州探亲,夫人不在身边的日子,梁思超因为思念,同时担心妻子路上风餐露宿,舟车冷暖,填词述怀:《兰陵王·至日寄蕙仙计时当在道中》
瞑烟直,织就一天愁色。栏杆外无限庭芜,付与斜阳尽狼藉,良期渺难得。遮莫年华虚掷,迢迢夜,梦去愁来,还似年时倦游客。
天涯数行迹。念衾冷舟蓬,灯暗亭壁,篮舆扶下正无力。又月店鸡声,霜桥马影,催人晨起趁晚驿。夜凉怎将息。
凄寂,共今夕,共目断行云,江树南北,芳痕触处情无极。有织锦留墨,唾绒凝碧,思量无寐。又淡月,照帘隙。
——寄给妻子这阙词,就是古典含蓄的情书吧~~

故事到这里,是琴瑟和谐模式,小夫妻关系和谐,大家庭关系也和谐。

1-3,早在去北京结婚前,梁启超已经和康有为结识了,不管康有为二道贩子的新思想哪儿来的,起码那些思想对沉闷已久的古老中国,非常激动人心。康有为的万木草堂一时领时代先风。
梁启超过完新婚蜜月的浓情期,过完结婚初期的调适期,过完迎来新生命的兴奋期,成家有女之后,开始全力干事业了——跟随康有为,在中国近代史上掀开了亮眼的一页。

梁启超在全国层面的崭露头角,是1895年的“公车上书”(具体怎么回事,请自行搜索),之后,梁启超开始为报纸撰稿,才气涌动,酣畅淋漓,下笔如有神助。哪怕是不同意康梁他们的观点,也忍不住为梁启超的文采叫好。
随着梁启超的生花妙笔,维新改良思潮日益深入人心,最后,他们说服了皇帝,1898年,“戊戌变法”开始。有个细节:光绪皇帝召见梁启超后,很满意,赏六品衔——想想李蕙仙爸爸的正三品,哥哥的从一品(时任礼部尚书),而当时的李蕙仙,正在梁启超的老家做乡村小媳妇,实在是非常善解人意敢作敢当而且不嫌贫爱富。

梁启超大力宣传维新变法思想,做为一直仰慕男人才华的妻子,李蕙仙也开始学习西学,主张妇女解放,并且还身体力行与丈夫保持一致:参与办报,成为我国早期的女报人之一。

1898年7月,戊戌变法期间,中国第一份妇女报纸《女学报》在上海创刊。这份报纸宣传变法,提倡女学女权和妇女参政,其中的撰稿人和主编全部是女性,康有为的女儿康同薇,梁启超的妻子李蕙仙都是《女学报》的主要撰稿人。
这样在思想上事业上互相支持,夫唱妇随的梁启超夫妇,成为中国近代新闻史上的伉俪佳话。

故事到这里,是比翼齐飞模式,随着梁启超事业版图的拓展,李蕙仙没有把自己局限于后院家宅,而是跟随丈夫的脚步,让自己不仅是照顾梁的生活,还能在精神上与之沟通。相比鲁迅的原配朱安,胡适的原配江冬秀,同样是小脚女人,李蕙仙的境界比朱安江冬秀广阔得多,也高远得多。

——李蕙仙办报撰稿的经历,珍贵难得,不仅是与梁启超的思想同步,或者说支持丈夫,更是近代中国女性觉醒的第一批优秀代表,这么严肃稀缺又渗透着夫妻感情的话题,居然很少人关注,反而把那些低俗的恶言谎话一次次附加在李蕙仙身上。

1-4,种种原因,变法很快失败了,连头连尾103天,因此叫“百日维新”。慈禧恨死了变法派,几天后就杀了戊戌六君子。做为变法的标志性人物,康梁都在通缉令上。老谋深算政治嗅觉敏锐的康有为在变法被终止前就感觉到危急,留下梁启超和其他人在京城营救皇上,自己先出逃了,梁启超后来也紧急避难日本使馆,总算有惊无险得以逃脱追捕。

那几年,梁启超在外风风火火干事业,北京上海各处跑,李蕙仙在丈夫的老家任劳任怨,照顾女儿,赡养父母。梁启超的生母已经去世,当时的梁家女主人是继母,只比李蕙仙大2岁,这种略显尴尬的关系李蕙仙也处理得很好,年轻的继母非常喜欢她。梁启超记录:“夫人大得母欢,笃爱之,过所生”——继婆婆喜欢李蕙仙胜过自己的亲生孩子。

康梁流亡海外后,慈禧还是不打算放过,派人去日本抓捕本人,还派人去他们的广东老家抓捕亲属铲平祖坟。危急时刻,李蕙仙的从容果敢发挥了作用,主持大局,把家人安全迁移到日本避祸。

梁启超的父亲不太靠谱,一开始以为儿子得到皇帝赏识,欣欣然;后来全家被通缉避难,惶惶然;再后来得知儿子在海外被人欢迎拥护,以为儿子发达发财了,赶去日本问儿子索要钱款,打算回家乡购置产业,要不到还大闹,弄得其实没钱的梁启超很是尴尬。最后,朋友们仗义帮忙,凑了1200银元给梁爹。梁爹用那1200元在老家购置了几十亩田地,且新建了一所房屋,从而变身地主,不再亲自耕种,开始了养尊处优的生活。
——这样的父亲,这样的长辈,日常相处会多么头疼,李蕙仙能跟他们和谐相处,我很怀疑,她用自己的嫁妆补贴梁家很多。

梁启超流亡海外,全部是李蕙仙赡养照顾梁的父母,对此,梁启超知道而且感激,在给妻子的信中,梁说:
“大人(指梁爹)遭此变惊,必增抑郁,惟赖卿善为慰解,代我曲尽子职而已,卿素知大义,此无待余之言,惟望南天叩托而已。”
“吾今远在国外,侍奉之事,全托之于卿矣。卿明大义,必能设法慰解,以赎吾不孝之罪,吾惟有拜谢而已。卿我之患难交,非犹寻常眷属而已。”

1899年,安定下来的梁启超接李蕙仙和女儿去日本,一家人终于在担惊受怕后平安团聚。慷概大方的李蕙仙不仅带着6岁的女儿,还带去很多亲戚和孩子,有自己娘家的亲戚,也有梁家的亲戚——因为支持变法,李端棻被充军新疆,李家梁家,都因为变法弄得接近家破人亡。

故事到这里,梁启超和李蕙仙,是患难与共模式,还不是一般的患难,是杀头的大祸。显然,李蕙仙充分理解丈夫的追求和思想,而且坚定果断地全力支持。梁启超对妻子很满意。

1-5,生活从来不是一帆风顺,暂且在海外安定下来的梁氏夫妇很快遇到了婚姻中的一大挑战:另一位佳人出现。

康有为梁启超流亡海外后,为了寻求支持(现实说为了筹集资金,不好听的说法是康有为为了敛财),到海外华人聚居地巡回宣传演讲,那个“衣带诏”的是非曲直不说了,只说梁启超。

1899年底,康有为把梁启超叫到美国檀香山,当地侨商热烈欢迎,因为康梁不懂英文,某位侨商就让自己的女儿给梁做翻译,翻译么,肯定要跟着一起出席很多场合,一起吃饭,一起交谈……之后的事情大家懂的,20岁的何蕙珍对梁启超倾心不已,而何蕙珍本身的优势能力也对梁启超的事业帮助颇多,于是周围人就鼓动梁娶一位懂英文的夫人,梁启超虽然内心有点粉红色小泡泡,但终究还是理智的,说一来自己主张一夫一妻制,不能自食其言;二来清廷悬赏十万求自己的人头,不愿意连累其他女子。

梁启超大概理智上知道不可行,但情感上还有点小骚动,几个月后,写信向妻子李蕙仙坦白了关于何小姐的一切,表明了自己对何的态度,最后说已经做出“万万有所不可”的决定。
李蕙仙的反应很大气得体,回信说:你不是女子,大可不必从一而终,如果真的喜欢何蕙珍,我准备禀告父亲大人为你做主,成全你们;如真的像你来信中所说的,就把它放在一边,不要挂在心上,保重身体要紧。

梁启超对梁爹好像有所畏惧,很怕这件事被父亲知道,于是赶紧再写信:
“此事安可以禀堂上﹖卿必累我挨骂矣;即不挨骂,亦累老人生气。若未寄禀,请以后勿再提及可也。前信所言不过感彼诚心,余情缱绻,故为卿絮述,以一吐胸中之结耳。以理以势论之,岂能有此妄想。吾之此身,为众人所仰望,一举一动,报章登之,街巷传之,今日所为何来﹖君父在忧危,家国在患难,今为公事游历,而无端牵涉儿女之事,天下之人岂能谅我……任公血性男子,岂真太上忘情者哉。其于蕙珍,亦发乎情,止乎礼义而已”

这样的27岁的梁启超,蛮可爱的,对妻子有尊重有依赖有信任,对自己有要求要底线有克制,对于其他佳人的投怀送抱,处理得还算好。

梁启超是拒绝了,但何蕙珍还是难忘,10多年后,梁启超已经结束流亡生活返回国内,清朝也覆灭成了民国,何蕙珍特意从檀香山赶到北京,希望能续前缘,梁只在办公室接待了她,再一次明确拒绝了她的想法。又过了若干年,梁启超的妻子李蕙仙去世了,何蕙珍再次从海外赶来,梁启超仍然没有接受她的好意,拒绝得非常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暧昧,见面时间很短,甚至都没请远道而来的女方吃一顿饭。
虽然说往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但从后来的事实反推,何小姐在梁启超心中,未必占多重要的位置,完全不是心心念念的明月光朱砂痣,只能说是一朵意外的小浪花,平息了也就没了,偶尔的交集并没有留下多深的印记。

故事到这里,是理智克制感情模式,还算是正能量的,尤其在那个三妻四妾的时代,梁启超这么做,对妻子的尊重和对自己的约束不言而喻。与梁启超成鲜明对照的是康有为,康就把海外认识的一个仰慕自己的女子带回去,做了三姨太。

1-6,拒绝了何小姐之后,梁启超回到日本,之后的十多年,梁家一直在日本生活,直到国内辛亥GM爆发,清廷终结,民国成立,梁启超才于1912年秋天回到北京,第二年(1913),接家眷回国。
在日本的十多年,梁家发生了很多变化。最直观的,数量上,从夫妻女儿一家三口的小家庭,发展成一家九口的大家庭(全部直系,旁系不算)。其中的种种纠葛,一言难尽……

1893年春,李蕙仙24岁生下长女,思顺,1899年,带着6岁的女儿到日本与丈夫团聚;
1897年秋,李蕙仙生下长子,但那个孩子出生1个多月就夭折了;
1901年4月20日,李蕙仙生下第二个儿子,思成,这时李蕙仙32岁

因为兄长夭折,一开始思成是做为梁家长子,但李蕙仙某天梦见夭折的长子向自己哭,醒来后觉得也许是那个孩子想要个位置,之后就把孩子全部做排行,不管是否长大,不管存活了多久,只要出生过,就算排行。因此梁思成变成二公子,下面的弟妹都叫他“二哥”,再下一辈称他“二舅”,“二叔”。傅斯年抗战胜利后给妻子写信,提到梁思成,称呼是亲切随意的“梁二”。

梁思成从小身体不好,脚掌有畸形,后来手术纠正了,但身体偏弱,经常生病。1912年梁启超先回国,之后的家书中,出现思成的地方,很多是询问儿子的病情,当时思成11,12岁——
“思成病痊愈否?”,1912年10月11日信
“思成体复何似?”,1912年11月3日信
“思成已渐愈焉?”,1913年8月26日信
“成病比复何如?可勤报告”,1913年9月23日信
“思成病有间否?”,“书悉,成已愈,甚慰”,1913年10月1日信
“成病日来如何,险期已全过否?”,1913年10月26日信,月初刚痊愈,月底又病了
“成病近复何如?”,1913年11月6日信
…………
10多岁的思成尚且如此,年幼时也许更是多病难养,李蕙仙生思成的时候已经32岁,在当年算很高龄的产妇了,但孩子的状况如此,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日益严峻:梁启超没有健康的男性继承人。

当时的社会习俗,宗法家族,很多事情今天看来不值一提,当年却是头等大事。梁启超之前坚持一夫一妻制,面对能干多情的何小姐,他扛住了诱惑,但面对几千年的传宗接代宗法思想,尽管已经鼓吹新世界新风尚十多年,但梁启超还是屈服了,其他不说,可见根深蒂固的思路转变,有多么艰难!
替男人生孩子,在封建社会,除了妻子,有很多正常符合礼法的方式,最常用的:纳妾。严格说,妾也分很多种,有清白人家出身的贵妾,还有出身混乱芜杂(比如青楼,逃难,罪臣之女等等)的侍妾,还有由丫环侍寝生出孩子之后晋升的妾……到了20世纪初,新旧思维本来就是拉锯战,一些形式也就不那么讲究了,加上梁家当时在日本,于是,就从自家的丫环中选了一人。

王来喜,关于她的种种后面再说,先说跟原配有关的。
王来喜什么时候开始侍寝,不知道。一直没查到可靠资料,但肯定是梁思成出生后,情况不太好,无奈之下的选择,找了个人生孩子。
有文章说,1903年在李蕙仙主张下,梁启超与王来喜结婚——帮帮忙哦,通房丫头哪来的结婚?不懂以前的严格社会等级区分礼法步骤没关系,但能不能不要出于私心,矫情脑补?

翻遍《梁启超年谱长编》,完全没找到梁启超和王来喜结婚的记录,首次侍寝时间也没有。就是一个给丫头开脸纳为通房的举动,不能因为原配去世早,原配的孩子也去世早,到后来活着的都是通房所生的孩子,于是出于私心就粉饰,甚至虚构历史吧?

1904年11月13日,梁思永出生。这是王来喜的第一个孩子,第一个儿子。
思永不是生在日本,而是澳门。当时,梁家全家都在日本。
李蕙仙虽然给丈夫纳了妾,虽然妾还算规矩,但到底是不情愿的,这个不情愿,做为女人很容易理解,其实男人也懂,但很多男人更喜欢假装不懂。

因为心有不甘,不舒服,于是做为正妻,比较严格地要求了小妾,因为王来喜不算正式的妾,仅仅是通房丫头。她原本就是丫头,侍寝后哪怕怀孕后还是要干活的,这一点不是李蕙仙苛刻,而是王的地位本来就是如此,哪怕李蕙仙去世后,王来喜已经生了很多孩子了,还是要做佣人的工作,梁启超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在1904年,王来喜怀第一胎的时候,可能大家都还不太适应这种全新的家庭关系,妻妾之间纠纷不断……那段时间,梁家闹得不太开心,具体如何不知道,外人只知道梁启超为避免矛盾进一步激化,让人把怀孕的王来喜送到澳门待产,孩子出生后才回到日本。

做为女人,非常理解李蕙仙的纠结和不痛快,尤其是,那个男人,之前给自己无限希望,跟自己说要一夫一妻,美梦十多年后,终究还是破灭了。很多时候,没希望就不会失望,如果梁启超一开始就三妻四妾,也许妻子反而不会那么意难平——那种辗转微妙的心态,女人应该都懂的。

看到这里,其实蛮同情李蕙仙的,没有儿子难道是她的错?其实她生了2个儿子,孩子不健康也不是完全女方的责任,何况,李蕙仙适合生育那几年,梁启超到处忙着干事业,人都不回家,怎么生孩子?而到了最后,所有的后果,却需要李蕙仙来包容妥协……以前,真不是女人适合生存的世道……
故事到这里,梁李夫妻关系出现了不和谐音符:无奈纳妾,好在梁启超对侍妾没感情,纯粹为了生孩子。

1-7,很多事情,第一次会比较让人介意,一次之后,再后来的,也就这样了。
王来喜1904年11月生了思永,几年后,1907年,再生一子,思忠。这一回,梁家没什么大动静,思忠在日本出生,不需要再把产妇送到外地待产了。

根据已知资料,开始几年,梁家在日本的生活不算优裕,甚至有些困窘。其他不说,负担太重。依附梁启超生活的亲属很多,要养一大帮孩子家眷。日本时期的梁家群童照片,很多不是梁启超的孩子。后来随着梁启超办报写文,稿费见多,才渐渐缓解经济压力。

在日本的十多年,李蕙仙付出颇多,梁启超后来回忆:自己“素不解治家及生产作业,又奔走转徙,不恒厥居。夫人含辛茹苦,操家政,使仰事俯畜无饥寒。自奉极刻苦而常撙节所余,以待宾客及资助学子之困乏者,十余年间,心力盖卒焉……至其平日操持内政,条理整肃,使吾不以家事撄心,得专其力与所当务。”——自己节俭但对亲友慷慨,兼顾各方,管家有条理,让梁启超无后顾之忧。正面具有积极意义的正室夫人。

王来喜虽然生了儿子,但在梁家,她日常还是佣人的身份。按事实看,王仅仅是通房丫环,连妾都不算。

1908年9月4日,李蕙仙生下第二个女儿,思庄
当时,李蕙仙已经39岁,那个年代,祖母都完全可以做了,但李还能顺利生孩子,身体机能各方面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她上一个孩子思成,1901年出生,7年时间,如果梁家没有其他人,也许李蕙仙还能多生几个吧……

1909年,梁家的状况不太好。梁启超的事业不顺,意态萧索,生活困窘。那年12月6日,王来喜也生了个女儿,思静,这个女孩养到10岁,生病夭折。在梁启超的几百封家书中,偶尔几次(我看到3次)提到她的名字,都是一笔带过。

1911年底,国内辛亥GM爆发,清廷被颠*覆。一直致力于政改的梁启超终于可以回国了。1911年9月,梁启超从日本启程,顺利抵达大连,奉天,但形势日变,局势危急,为了人身安全,终究没能到达北京,又匆匆返回日本。
第二年,1912年10月,梁启超才回到阔别14年的北京。梁带着二弟和若干幕僚回国,家眷暂且仍在日本。

故事到这里,在东瀛的日子是细水长流的日常生活模式。在日本那几年,尤其是1904年思永出生后,梁家的结构发生变化,最大的思顺才11岁,也还是孩子。大人之间的纠葛,他们不懂。但李蕙仙,肯定经历了一番心理上的大变化,最后就算再不痛快,终究还是妥协了。李蕙仙对孩子们很不错,并没有像小说中那样对妾室和庶子女们下手,所以后来王来喜的孩子一个个地出来。

1-8,梁启超的大女儿思顺1893年出生,跟梁启超差20岁。梁启超与这个女儿感情很深,远超一般的父女关系。保留至今的那些信件,可以看到梁启超对大女儿,不仅有父爱,还有那种平辈间的精神知己的感觉,哪怕思顺结婚以后,梁启超照样对女儿思念不已,对女儿女婿各种体贴关怀。

1912年梁启超回国,思顺19岁,此后,梁启超与家人的通信,收信人和写信人都是思顺,如今面世的400来封1911年以后的家书,90%以上是梁启超写给大女儿的;
另外5%写给在北美读书生活的4个孩子(思顺,思成,思永,思庄),其中也包括思顺;
另外还有十多封写给梁思成,有些是给梁思成林徽因2人;
单独给其他3个孩子,思永,思忠,思庄的信,3个人加起来也没有10封
——大数据分析的话,梁启超偏心得不要太厉害哦~~

梁启超回国时,39岁,虚岁40,李蕙仙43岁,虚岁44。已经结婚21年,经历过新婚的甜蜜,变法的剧变,夫唱妇随的和谐,也经历 了被通缉的危难,被撬边的无奈,增加一人的不爽……20多年过去,感情在岁月中沉淀,梁启超还是把妻子放在心上,也许不再是冲动的激情,但显然是更珍贵的尊重,体贴,体谅,和挂念。

梁启超回国后,给女儿的信中多次提及妻子——
谈到具体生活,很明确表示肯定需要李蕙仙来主持大局。“汝母不归,吾甚不便”。1912年12月2日;
梁启超很体贴,刚回国那么千头万绪繁忙的时候,还能注意到狐裘便宜,写信问李蕙仙是否需要,要的话开尺寸过来。1912年11月3日

李蕙仙的生日,梁启超早早准备,“吾欲买些物奉寄,前日亲自出门一次即为此”,1912年12月
——结婚20多年之后,还能想到给妻子买生日礼物,且亲历亲为,这样的丈夫,哪怕在女权盛行的今天,也是令人满意的
妻子的生日,梁启超一直记挂在心,而且挺重视,10年后,他因政局大事外出,仍然把归期尽量赶在妻子生日前:
“我最迟亦回家去过汝母生日”,1922年12月18日给女儿信
“我准十五日回家,到家当在汝母生日前两日”,1923年1月7日给女儿信
——哪怕妻子地位空前高涨的现在,有几个结婚30多年的男人,还那么在乎原配妻子的生日?

欧洲游历1年多回国,梁启超关心国事兴奋之余,还是记得妻子的生日,1920年初,说今年是自己与妻子的合成百岁(按虚岁算),希望家人能团聚一次。
——从一些日常细节可以感受到,梁启超把妻子和自己,做为一个整体,遇到事情,几乎都会征求妻子的意见,完全没有独断专行的大男子主义。夫妻2人年龄相加100岁,特意提出来说一下,之前从来没在其他名人身上看到过。梁启超提倡趣味主义,细节看,还真是蛮有情调的啊~

在日本期间,李蕙仙为改善家庭经济,有些理财投资活动(可能是期货),因为期货风险较大,梁启超回国后不时写信叮嘱:家用够吗?投机业断之为妙 (1912年11月3日)

关于李蕙仙的投资行为,梁启超苦口婆心,多番劝诫:
“阅报知米价上升,不审尚投机否?果尔,恐所损多矣,勿再从事也。”(1912年11月7日)
“读报见米价落,疑必小有所获……终以戒断为善”(1912年12月20日)

知道妻子亏损了,没什么怨言,马上汇款补缺,非常有担当:
“电汇4000元……切切不可再投机,若更失败,吾力亦实不逮也……凭吾之力,必可令家中无忧饥寒”——1912年的4000元啊,现在至少50W吧

梁启超对妻子的定位是:不用操心家里的经济,只要专心用力教诲子女足以。(1912年12月,无日期)
梁启超心目中的妻子,远超一般男人对女人的期待,不是那种照顾衣食起居的保姆型,而是可以教育子女培养继承人,显然,对李蕙仙的学识人品,思想,行为方式,梁启超都非常满意,而且十分信任。
梁家子女,“幼而躬自受读,稍长选择学校,稽督课业,皆夫人任之,吾未尝过问也。幼弟妹3人,各以十龄内外依夫人就学,夫人所以调护教督之者无不至。”——梁家孩子的功课,都是妻子负责,甚至梁启超年幼的弟妹,也是大嫂管。

多年夫妻,梁启超对妻子了解很透彻,虽然询问妻子想要什么,但也能大致猜到李蕙仙会要什么:
“汝母欲得之物总不外火锅,腌菜坛子,黄铜烟袋之类,吾与汝母相处20余年,宁不深知耶,一叹”(1913年4月17日)
——最后的“一叹”很出彩,梁启超对妻子的怜爱关怀理解尽在其中,这么实惠家常朴素的要求,只有想要好好过日子的配偶才会提,没有矫饰,更不贪婪,平凡的日常所需背后,流动着夫妻间最亲密体贴的情意。(对比一下,小妾要的是金镯子)

梁家子弟的婚姻,梁启超牵了红线,长辈也愿意,2个晚辈跟李蕙仙与李家完全无关,但梁启超很尊重妻子,特意询问李的意见:
“吾欲**与**婚配,家中长辈皆同意,试商汝母谓如何?” 1915年5月11日

梁启超和李蕙仙之间,并不是那种稍嫌淡漠的“相敬如宾”夫妻模式,一开始就不是,后来也不是。他们的关系,更多日常的温情和精神上的同步,哪怕到了中年以后,仍然如此。梁启超给女儿的信中,好几次提到跟妻子的晚间小酌,静坐闲聊:
“每晚客散后,与汝母杂谈,动至夜分。”
“返津两日来客稍稀,夕间辄与汝母对酌,微醺甚乐也”,1920年3月25日
“方与汝母晚酌,亦醺醺然醉”,1921年9月26日
…………
——能够杂谈到深夜,觉得夫妻对酌聊天很开心,可见他们很有话题,彼此交流很顺畅,加起来100岁的两人,还能经常有这样的夫妻相处,十足岁月静好的味道吧

妻子不在身边的日子,梁启超也经常会从身边小事想起她:
梁自己先期回国后,安顿好住所。房中布置了很多鲜花(租的),看着那些花,梁启超想到妻子喜欢腊梅,写信对女儿说,等你妈妈回来后去多租一点
 “房中供花颇多,花皆租者,尔母爱腊梅,归时可大租供耳” 1913年2月4日
——结婚20多年的中年夫妇,还能在风雅细节上想到妻子的喜好,这样的丈夫,无疑令人欢喜

故事到这里,是夫妻间的温馨日常模式,很细节,很琐碎,但很动人。历史和生活就是由这样的无数个细节片段组成,幸好梁启超时不时有些离家的日子,和家人通信联系,让后人可以最真实地感受梁家的生活细微处。

1-9,从原始资料看,梁启超是个脾气温和的男人,性格没什么大缺陷,思路清晰,对家庭负责,尤其是,他很劳心,为妻子,为孩子,自发主动心甘情愿地做很多繁琐细致的事。1912年他先期回国,接家眷回来前,对于住房安排,孩子的就学问题,梁启超都时时关注,当时他那么忙,每天见不完的客人,做不完的演讲,还能挤出时间操心家里的琐事,很不容易。女儿思顺的房间完全由梁启超亲自布置,硬装软装都弄得很精致。

对于李蕙仙,梁启超也是时时挂心的,李投资有损失,梁启超立刻寄钱补上缺口,哪怕劝说妻子不要再做那些,也是语气温和,苦口婆心;
妻子的母亲状况不好,他接济安慰,还把李家的一些亲戚孩子接到梁家抚养,李的一些不争气的兄弟,也都依附梁家而活,梁启超帮他们介绍工作或日常接济;
李蕙仙想返乡探亲,从有这个打算起,梁启超就关注交通,时局,根据路况计划安排考虑具体出行路线……

反过来,随着梁启超的地位日益重要,他成了梁家大家族的当家人。做为宗妇,李蕙仙也把自己的身份完成得很好。梁家李家的很多穷亲戚,都依附梁家,梁家当年每顿吃饭都能坐满一张大圆桌。一大家子的日常生活人情往来,重要事情都是李蕙仙安排布置的。比如梁启超妹妹的婚礼,在北京举行,李蕙仙“日日奔忙,几无寸暇”。梁启超对妻子的管家能力充分肯定:“夫人厚于同情心,而意志坚强,富于常识,而遇事果断……平日操持内政,条理整肃,使我不以家事撄心,得专其力于所当务。”

面对危难,李蕙仙大义果敢,从容不迫。1915年,梁启超要秘密去上海,与蔡锷会面,商讨组织护国军讨伐打算复辟的袁世凯。临行前话别,李蕙仙慷慨大气地对丈夫说:“上自高堂,下逮儿女,我一身任之,君但为国死,无反顾也。”——正是这样的夫人,让梁启超发自内心的深切热爱,梁启超曾欣欣然地对妻子说:我们的结合是“美满姻缘,百年恩爱”。

对于梁启超的小家而言,李蕙仙是孩子们的嫡母,她对孩子们都很好,至今没有看到任何资料说她有偏心或对庶子女不好,反而经常看到她带孩子们出门游玩,下馆子吃饭,她自己生的孩子大了,后来带出去的都是小妾生的孩子。那些记录,都是梁启超在信中写的,真实可靠。
有一次,10多岁的思永生病,李蕙仙出门在外,特意打电话回家,说思永须身体康复后才能返校。
——琐碎小事,但能看出李蕙仙对孩子的事情上心,对庶子不是敷衍,而是真的关心,如同真正的母亲那样,时时记挂着。

这样的丈夫和妻子,定位准确,配合默契,养儿育女,关照亲戚。梁家和谐愉快的家庭氛围,做为女主人的李蕙仙功不可没。
如果当家主母真的性格乖戾,行为不佳,小妾再善良柔顺也没用啊。好比一家公司,发展势头很好,当然是主要决策层首功,非要说前台或内勤居功至伟,怎么看都有点本末倒置吧。

1-10,1923年5月7日,梁思成,梁思永骑着菲律宾带回的摩托车上街,发生车祸。思永轻伤,思成重伤。肇事车辆没有停留扬长而去。思成出了很多血,昏迷,思永跑回家叫人,之后才把思成送往医院。因为这场车祸,梁思成脊椎受伤,左腿骨折,之后思成的腿有点残疾,微跛。

梁家主宅在天津,梁启超怕妻子担心,一开始没告诉李蕙仙。等到状况稳定,确认没有生命危险后,才写信回家(5月8日)。同时让孩子自己也给妈妈写信,令其放心。
5月9日,李蕙仙赶到北京。

孩子们伤势稳定,于是李蕙仙关注处理车祸的责任问题。肇事车辆当时里面的人是金永炎,北洋政府陆军部副部长。车祸后他本人没有下车,也没有停留,更没有帮忙联系医院。梁家众人对金的行为很气愤,事后报警抓了司机,扣留了汽车。但金永炎一直很傲慢,一开始只派人拿着名片到医院看望,梁启超很生气,受舆论压力,第3天,金本人才上门道歉。梁启超觉得孩子平安,金也不是直接肇事者(肇事者是司机),不欲再闹(或许还有同为政坛同事,不想彼此闹得太难堪的意思)。但爱护儿子的妈妈不答应,直接找去了总统府。
李蕙仙到总统府找到金永炎,诘责之,且要求见总统黎元洪,见到黎后,黎元洪表现还不错,出面为金求情,并安抚了生气的妈妈,让李蕙仙消气。

最后金永炎道歉并承担全部医药费。虽然本质上说,金永炎的服软是因为梁启超当时如日中天的社会声望,报纸刊登了那场车祸,舆论纷纷指责金。但李蕙仙做为母亲,爱子心切,一心想为儿子讨回公道的行动果断有力,也不是任何爱孩子的妈妈都能做到的。
蛮欣赏李蕙仙这份敢爱敢恨,敢作敢当。要不是这份胆量和魄力,当年也不可能在危急关头,带着全家老小平安躲过搜捕,顺利避祸澳门。

李蕙仙一生中,这是唯一一次有原始记录的发脾气,事情起因明确,过程合理,结局良好。有理有据的据理力争,事后评论的话,应该是给李蕙仙加分而不是扣分的。
——“原始记录”,是指事情发生当时,周围知情人(这里是梁启超)或本人留下的文字记录。不是那种转了好几道弯,越过好几个人,或几十年后,无凭无据的信口开河。

1-11,1915年,李蕙仙46岁,身体开始不太好。梁启超记挂在心,当年梁家都到北京协和医院看病,已经是全国最好的医疗资源,但听说有外地的好医生,梁启超就让妻子过来:
“上海有一名医来,吾欲汝母星期六来,顺请彼一诊。汝母年来常病,颇欲一求其病源也。”(1915年5月8日)
1915年冬,李蕙仙的病终于确证:乳腺癌。年底,考虑切割手术。梁启超给女儿的信中说:“汝母之乳,似非割不可,汝宜力劝” (1915年12月19日)

大女儿思顺1914年结婚,丈夫周希哲,新加坡华侨,之前是康有为助手,后被梁启超看中,介绍给自己女儿,交往一段时间后,2人结婚。如同当年梁启超赶到北京在女方家完成婚礼,梁启超女儿的婚礼,也在女方家完成。据说当天周希哲是坐着花轿到梁家的,但周不是入赘,后来思顺的4个孩子(3男1女)全部跟爸爸姓周。

1915年,周希哲任驻菲律宾领事,全家在马尼拉。李蕙仙的手术,在马尼拉进行。思顺完全承担了照顾妈妈的责任。
李蕙仙远赴菲律宾治病期间,梁启超很关切:
“数日来未得书报汝母近状,甚念,甚念。彼已出院否?体复元否?曾发见他病否?” 1916年1月7日
“***来,知汝母复原,家中安适,至慰,至慰。” 1916年1月21日
“汝母复元加健,大慰。” 1916年1月24日

李蕙仙的手术算成功,术后在菲律宾休养了一段时间。之后思成赶去姐姐家把妈妈接回。也是那次的菲律宾之行,思成带回一辆当时很时尚先进的摩托车。

手术之后,李蕙仙平安过了8年,1924年元宵节,癌细胞复发。这次病情来势迅猛,而且已经转移到颈部和肋骨,因为与血管相连,无法再次进行手术。协和医院直言不治。妻子的病情对梁启超是个重大打击,他深受刺激,以致于开始便血,因为怕家人另添担心,当时没说。

西医判断无力,只好转向中医,期间有短暂的好转,梁启超很开心:
“你妈妈日见起色” ,1924年4月2日给思顺信
“汝母服中药日起有功,旬日前举家愁惨,今则熙熙如春酿矣”,1924年4月4日
一贯相信西医的梁启超,最后转向中医,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因为丈夫周希哲工作调动,1924年4月,刚好思顺夫妇回国。思顺亲力亲为,照顾妈妈走完生命中的最后半年。
当时梁家主宅在天津,为了李蕙仙治病方便,在北京又租了住所。梁启超一直跟女儿保持通信,很关注妻子病情:
“你妈妈的病近日变化何如?腰背还痛否?眠食怎样?可来一简单报告”,1924年4月16日
“得复书汝母病日有起色,喜慰之至。玉桂关系既如此重要,可即托李三叔设法再买,虽重价亦不惜,能愈速寄愈妙”,1924年4月19日

1924年8月12日,李蕙仙去世前不久,梁启超给朋友的信中,谈到自己和家里情形,无奈忧愁狼狈:说妻子的病情很残酷,左右不能离人,思顺自己还有3个孩子,心挂2头,已经生病了,打算之后10天或半个月要实行换班,轮流陪护。信中还提到家里人手不够,王来喜快生了,所以很希望思成能回来:“思永既行,小妾又临月,现在已狼狈万分,望思成归如望岁,且其母亦已知之,日盼归期。”
但思成最终没能见母亲最后一面,一个月后,1924年9月13日,农历八月十五,李蕙仙病逝,终年55岁。

在李蕙仙2次患病以及后面的治疗过程中,梁启超的表现还不错,关注有,担忧有,痛心也有。很上心挂念,真真切切希望妻子的病能治好。最后李蕙仙病逝,梁启超也是真真切切的悲痛哀伤,以致于向来文思如泉涌的他,无法立刻为妻子写一篇《祭文》。
这样的状态,我比较相信是真的悲痛。脑子里混乱一片混沌一片,似乎有千言万语但又无法写出一字,这是很真实的一种本能反应,自然不做作。

后来,梁启超在《晨报》纪念增刊发表《苦痛中的小玩意》,自述了妻子去世前后这段时间的痛苦状态:“我今年受环境的酷待,情绪十分无力,我的夫人从灯节起卧病半年,到中秋日奄然化去,她的病极人间未有之痛苦,自初发时医生便已宣告不治,半年以来,耳所触的,只有病人的呻吟,目所接的,只有儿女的涕泪。……哎,哀乐之感,凡在有情,其谁能免?平日意态活泼兴会淋漓的我,这回也嗒然气尽了。”

1-12,李蕙仙去世后,关于她的最后一件大事:安葬。
李蕙仙发病太急,病程发展太快,梁家没来得及准备墓地,李蕙仙的灵柩暂时存放在广惠寺(5年后梁启超去世,也是停灵于此),家中设灵位,每天早晚上食供奉。

梁启超度过最初的大脑空白期后,神思渐回,开始认真考虑原配妻子的身后事。他想自己百年后跟妻子合葬,因此买了一大片土地,准备建造墓园。当时梁启超已在清华国学院任职,关于李蕙仙的葬礼,梁启超把握大方向做决定,具体事务经办人是梁的二弟梁启勋,给子女的信中,梁启超称之“二叔”。

思顺1924年4月回国,照料母亲最后一程,第二年,周希哲派驻加拿大领事,思顺一家于1925年3月底离家赴加拿大,思顺把妹妹思庄也带去国外读书,思庄17岁。思顺和思庄同父同母,两人差15岁,思顺对这个妹妹非常照顾。

思顺离家后,通过信件,后人可以了解葬礼的一些细节进程——
1925年4月,灵柩上瓷灰,5月,上光漆,上漆工程大约一月内完工。
1925年8月16日,墓地建设动工。双墓室,其中一个是梁启超留给自己的。
经过扶乩求签等一系列虔诚咨询活动,最后择定葬礼在周年祭的次日,1925年农历八月十六(公历10月3日)举行。

梁启勋从8月初开始,亲自在山上墓地监工。住在墓地附近旅社,每天跑三十里路到施工现场监督,时值盛夏,天气炎热,非常辛苦。梁启超对弟弟很感激,给孩子的信中多次让他们对二叔要心存感恩。

一个花絮:墓地工程复杂繁琐,因为交通不便,石料从远方运来困难很大,运费也高,开始施工队担心没办法弄到完整大块的石料。但很神奇,合同签好的当晚,打雷,把前山的一块石岩震下,刚好够梁家墓地工程之用,不多不少。工人们觉得这是天助,于是更加卖力干活不敢偷懒。
——按老法说,李蕙仙积善存德,才会有这么巧合的天意神来之笔。

9月20日,离葬礼还有13天,梁启超亲自去墓地巡视,墓室很深,达6米多,土质干燥细软,梁启超很满意,“觉虽生人居此亦甚适,真佳城也”。并再次感激二弟的辛劳:“二叔之辛勤,不可名状,坟园一切布置皆出二叔意匠,二叔极得意,吾亦深叹其周备”。

墓地满植松柏,墓道两边松柏和马樱花相间,围墙四周满植枫树,院内分植诸果及杂花,外院种瓜蔬。梁启超在信中对孩子们说:“汝等归来时当葱郁可观矣'。

9月28日,梁启超花了一天时间,为妻子做祭文,自己对文章很满意,说:
“把我一年多蕴积的哀痛尽情发露”,“这篇祭文也算我一生好文章之一了,情感之文极难工,非到情感剧烈到沸点时,不能表现他(文章)的生命。但到沸点时又往往不能作文,即如去年初遭丧时,我便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我做了一天,慢慢吟哦削改,虽然还有改削的余地,但大体已很好了。”

1925年10月3日,李蕙仙安葬仪式隆重举行。
之前在广惠寺作佛事3天。
10月2日
上午8点周年祭礼,9点移灵告祭礼,9:20发引,11:10到西直门,梁家全体人员全部步行跟随。
西直门之后大家坐车赶赴墓园,思成,思永不在,由思忠扶灵柩,步行上山,日落时分到达。
晚上政府派出警察4人值夜巡逻,10多个工人自愿守夜。

10月3日
7:30安葬仪式开始,7:35灵柩入墓室,从此李蕙仙真音容永绝,全家哀号悲哭……
12:00仪式结束,15:00梁启超返回清华住所

10月2日天气阴霾,但3日红日果果,天无片云——也算福报吧
事先并未通告亲友,但到达墓地的有150多人,汽车把通往墓地的大路都挤满了。

墓地为合葬墓,当初二弟提出3个方案,其中之一是建2个冢,梁启超不愿意,说分造两冢,就不算同穴了,最后选定的方案是一个大墓室,分左右,右边安葬李蕙仙,左边预留给梁启超。

整个仪式费用3000多,后来又买了2块石碑,总计4500元左右。
1925年的4500元,不算小数目,换算成现在50多万肯定有的。段祺瑞政府曾每月给梁启超800元车马费,支付了半年。梁启超的弟弟说:大嫂的葬礼是“国葬”——费用来源是国家的钱。

梁启超对原配的葬礼很重视,从1925年8月到葬礼完成的10月初,2个月时间,给在北美的子女写了10多封信,每封都很长,关于墓地建设,葬礼安排的种种细节,全部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因为在乎,所以重视

1-13,李蕙仙的人生故事,到此结束。(半个多世纪后的纷扰波澜,后面再说)

把她的人生片段串联起来看,她和梁启超的33年婚姻,总体可以算幸福。丈夫的才华和名望不必说,生活中虽有困顿危难,但都有惊无险安然度过。梁启超一直对她不错,尊重关心体贴。很多细节可以证明他们的夫妻感情远在平均线以上。(这些细节,都是当年原始资料,不是后人虚构想象)就算妾室让人心里不舒服,但李蕙仙对孩子们都很好,时不时带他们外出吃饭游玩。梁启超最喜欢的孩子是大女儿思顺,最寄予厚望的儿子是思成,2个孩子都是李蕙仙所生,这一点,也许某种程度上平复了一些妾室带来的心理困扰。

李蕙仙身前,出身优裕接受良好教育;婚后家庭和睦衣食无忧,孩子听话认真读书;去世后,葬礼办得隆重得体,众人称赞;丈夫写的祭文,情真意切,报纸上全文刊发;丈夫想要与她合葬,并且做好了合葬墓室,百年后仍然彼此相伴;去世后每到新年,梁启超要求所有妾生的孩子向李蕙仙的照片拜年,说“令他们向妈妈拜年”……所有这一切,对于那个时代的女人来说,算非常幸运幸福的了。

当然,梁启超和李蕙仙的婚姻中,矛盾也有。我看来看去,原始资料 常情推断,最大的问题还是那位小妾。毕竟丈夫给予一夫一妻的美好理想,并且实践了十多年,妻子一下子不可能顺利接受婚姻中多出 一个人,哪怕这个人仅仅是生孩子的功能。虽然,梁启超对那个女人,一直就当仆人用,肉体和精神,分得很开很明确。也许,妻子理智上接受了,但情感上,多少会有点不开心不痛快的,到了晚年,李蕙仙极爱猫,对所养的猫倾注了很多心血,也许是某种形式的心灵慰藉和陪伴吧。

1-14,李蕙仙在梁启超心目中,一直是梁家当仁不让的女主人,所有孩子的母亲。旧时礼法,所有妾生的孩子,宗法上全部算嫡母的孩子,庶出的孩子都要叫嫡母“母亲”,自己的亲妈只能叫“姨娘”或类似的称呼。在梁启超心目中,李蕙仙是喜爱关爱孩子们的好妈妈。哪怕李蕙仙已经去世,梁启超这个思路也坚定不移。

某天晚上,梁家的仆人老郭做梦,梦见主母李蕙仙在骂他,说:那小的已经不行了,另一个小的也危险,还不赶紧抱他去看病,走,走,快走!
第二天醒来,仆人把梦境告诉了梁启超。当时,几个月大的思同的确在生病,3岁的思礼虽然夜间有咳嗽,但吃喝拉撒都不错,本来大人觉得没事。但听说梦境后,就带思礼去了医院,结果是正在流行的小儿肺炎,孩子在医院住了4天才恢复。另一个孩子思同,梦后不久夭折。

事后梁启超跟思顺说:'老郭的梦虽然杳茫,但你妈妈在天之灵常常保护着他一群心爱的孩子,也在情理之中。' 1927年3月9日
半个多月后,思礼再次生病,百日咳转肺炎,送进协和医院。梁思超这回很担心,靠临帖来镇定自己,并且说:“只望他能脱度危关,我们诚心求你妈妈默佑他”。1927年3月30日

看到梁启超毫不质疑极自然地相信:已经去世3年的妻子对家庭超自然的护佑,有点心酸也有点感动,这样的夫妻,应该算感情很深的吧……

1-15,1927年6月,梁启超等待很多时日,都没有收到儿子思成的来信,非常担心。恰在这时,几个月前寄往美国的一个包裹被退回,于是全家惊慌失措,以为美国发生了什么事。

王小妾急忙扶乩咨询已仙逝的李蕙仙,但请了半个小时也没有请来。梁启超神神叨叨地说:从前有三年后便请不来的说法,恐怕是真的。3个月前思礼生病时,还请来过一次,从现在开始大概请不到了。后来知道包裹被退回是因为收件地址写错,找不到收件人。

一本正经搞迷信活动的梁启超,蛮可爱的。当时李蕙仙已去世将近3年,她在梁家的地位仍然在,影响仍然很大。“梁启超夫人”这个位置,仅仅属于李蕙仙。这不单纯是一个称呼,还包括这个称呼所代表的地位和影响力,最关键的,后人的各种为王来喜争名分的折腾,最有话语权的梁启超承认吗?梁启超从来都没有说过,或写过,他有第二位夫人。在梁启超心中,夫人就是李蕙仙,也仅是李蕙仙,一对一,没有别家。

二,侍妾王来喜

2-1,早年经历
王来喜,1886年出生(也有的说1885)。四川人,原生家庭非常贫困,年纪很小就多次被卖,最后,来到梁家。“来喜”这个名字是到了梁家才有的。

很多文章说王来喜是梁启超妻子李蕙仙的陪嫁丫环——对这种说法表示非常怀疑,因为与常情不符。所谓“陪嫁丫环”,是以前女子出嫁时带到夫家的贴身女佣,一般2个作用:要么是小姐身边的得力助手,有些成功的贴身女佣地位相当于PA(personal assistant);要么长得漂亮,是给小姐夫君准备的侍妾候选人。比如《红楼梦》中王熙凤身边的平儿,既是王熙凤的得力助手,也是贾琏的小妾。而李蕙仙结婚时,1891年,王来喜才5岁,以上2项作用都完全不可能,怎么都不会被选为陪嫁丫环的。

也有另一种说法:王来喜一开始在李家当丫环,某次李蕙仙回娘家,问自己嫂嫂要了2个丫头,之后带出国。其中一个就是王来喜。
——这个说法逻辑上更可信。1899年梁家家眷去日本,王来喜13岁,当丫头是完全可能的。
十多年后,梁家除了丫头变通房的“来喜”,还有另一个丫环,叫“大喜”,也许是同时进府,同时取名。

王来喜跟着梁家来到日本。她之前没有接受过教育,不识字。到日本初期,梁家境遇并不好,日本政府给的补助要维持那么多人的生活,不宽裕,因此梁家的佣人不多,王来喜承担了一些外出采购和联络的事情。对于没有经过启蒙的人来说,笔画简单的日文比繁体字的中文容易,渐渐的,王来喜掌握了一些日语的基本会话和文字。应该说,她还是聪明努力的,逐渐在梁家站稳了脚,赢得了主人的信任。

2-2,通房丫头王来喜

王来喜就这么和梁家一起在日本生活,光阴流逝,时间走到1903年,王来喜17岁。
具体背景原因见上面1-6,李蕙仙为了让夫家有一个健康的男性继承人,给丈夫选了通房。

根据一些确定的事实看,王来喜一开始肯定是通房,而不是妾。
通房和妾的区别:最简单说,妾可以算半个主人,有佣人服侍,有些出身清白人家的贵妾甚至需要举办一些仪式宣告彼此关系成立,女主人也不能随意打发;虽然旧律法规定妾可以由主人买卖,没有人身自由,但如果不是自己闯祸作死或女主人实在吃醋,卖妾的案例不多。
而通房,之前身份是丫环,被男主人睡了之后,还是继续做丫环的工作。如果男人喜欢,或生下孩子后,通房会提升为妾(也叫姨娘);如果男人无所谓,或一直没有孩子,那么很多被男主人睡了的丫环一直都是丫环。
服饰礼仪上说,妾,是已婚妇人的发式着装;通房,是未婚女子的发式着装,而且是丫环装。

王来喜早年在梁家的具体生活没有看到原始资料,只知道她自从1903年被收房后,几乎立刻就怀孕了。1904年梁启超正月去了香港,3月才回日本,

敬业爱岗,开始不断地生孩子,在梁启超1912年10月回国时,她已经生了4个,肚子里还怀着1个:
1904年,梁思永,儿子
1907年,梁思忠,儿子
具体时间不详,名字也不详,女儿,夭折
1909年,梁思静,女儿,10岁夭折

梁家的孩子排行,只要出生过,不管存活多久,不管是否夭折,都列入排行中。这给后人提供了很多方便~~~根据下面孩子的排行能推出之前有过几个哥哥姐姐。

梁启超1912年回国时,梁家共有6个孩子:思顺,思成,思永,思忠,思庄,思静。
思顺,思成,思庄——李蕙仙生;思永,思忠,思静——王来喜生;
思成,思永,思忠——男孩;思顺,思庄,思静——女孩

2-3,生第5个孩子的王姑娘

梁启超回国后,与家人通信,涉及很多梁家生活细节,其中有少量关于王来喜,是王来喜在梁家生活的最准确资料。
梁启超1912年10月回国,到年底,3个月时间,给家里写信38封(也许更多,我只看到38封),主要叙述自己回国后的种种经历,让家人放心,此外,当然也有对家人的思念关心,其中——

11封信提到夫人李蕙仙,涉及归期,经济,礼物,家事,妻子喜欢的鲜花等等,很琐碎,很细节,但劳心劳力的丈夫,一家人的感觉扑面而来;
18封提到大女儿思顺,学习,生活,思想,礼物……全方位关心,最爱的孩子,实至名归;

关于王来喜,只在3封信中提到,字数很少,全部打出来:
“王姑娘未得一物,汝可问彼所欲,吾明年开河时赏之。” 1912年12月,无日期
“王姑娘之镯开河第一次船可得,可先告彼。” 1912年12月,无日期
“得书知添一幼弟,甚喜慰,想母子平安耶?祖父命以何名,想有书在途矣……王姑娘赏品必给之,但无便人,恐难寄耳” 1912年12月20日

梁启超10月回国,王来喜怀孕7个月左右,但之后的那么多家书,完全没看到梁启超对怀孕的小妾有任何关心问候,一句话都没有。
后来,还是在给妻子女儿准备礼物时,顺带说了一句:问问王姑娘想要什么,明年航道解冻后赏她

最初看到“王姑娘”这个称呼,愣了下,想哪个亲戚住在梁家啊,看到后面才知道是指王来喜,都给他生了4个孩子了,马上要生第5个,居然还被男人称为“王姑娘”,还是通房的身份。
站在王的立场说,梁启超太不怜香惜玉了,真的仅仅把人当成生育工具;站在原配李的立场说,多少能平复一下酸涩的醋意吧,男人还算靠谱。

那个用词:赏,赏品,完全是上对下的距离感和优越感。梁启超对自己夫人,从来不会这么说。

估计日本家里收到信后去问了王来喜,王也答复了,所以梁启超后来说:她要的镯子航道通了第一次船就带给她。
——王来喜要了个镯子,根据后面的信件,要的是金镯子,这跟之前很多文章中把她描述的那么悲苦善良委曲求全,多少有点画风不协调。

1912年12月15日,思达出生,儿子,王来喜生的第3个儿子,梁启超的第5个儿子,活着的第4个。
当年中日通信真快,15日孩子出生,20日梁启超就收到消息并回信了。再添一子的喜悦,居然只有一句话,真是蛮让人讶异的,“得书知添一幼弟,甚喜慰,想母子平安耶?祖父命以何名,想有书在途矣”,取名的事也直接归到祖父身上,自己一点不操心。这份淡定,换个说法,就是冷漠吧。之前要儿子,但儿子多了,就不稀奇了。

那一句话之后,接着就讲女儿要的书《通鉴》,说不需要你问我要,我已经让别人去买了,不久就能寄出,之后想起刚生完孩子的通房,又加了一句:王姑娘赏品必给之,但无便人,恐难寄耳。

再后面,就再也没有王姑娘什么事儿了——后面说了妻子的理财事务,说看报纸知道米价回落,妻子可能小有所获,但这件事总是很冒险,还是不要做的好;接着说了自己的一些近况;还表达了对女儿思顺的深切思念:如果有女儿在我身边,肯定能让我忘却烦忧,“故念汝不能去怀”,还说,昨晚酒后写了一小段,今早看到忍不住一连串叫你的名字……最后说,我虽然想要你在我身边,但希望你学有所成的心更多。
——亲亲热热的家人家事中,王姑娘是略显尴尬的存在。

1912年,3个月,38封家书,关于王来喜的就那么4,5句话,100个字都不到。

2-4,生孩子勤,赏金镯
1913年,梁启超83封家书,涉及王来喜的,2封。如下:

“王姑娘镯子亦当托带。” 1913年2月3日
“金镯乃赏王姑娘,款式不佳,但值钞,此汝叔所购也,**其育诸弟妹之勤,可传语告之。”1913年2月23日
——镯子是别人买的,不讲究款式讲金子份量,完全不是男人送给心爱女人礼物的样子,而仅仅是个很实惠的“赏品”。
那个“勤”字,有点意外,又有点想笑……如果换成“辛”,或者“劳”,感觉就厚重些,带着体贴与理解。结果,居然是“勤”,梁启超用词要不要这么犀利啊,10年生了5个,果然很勤快……后面的12年,王来喜继续勤快着,又生了6个(存活4人)。

1914年12月13日,梁思懿出生,女儿。梁启超的第5个女儿,第10个孩子,活着的第8个。

2-5,第一次召来喜料理饮食

1914年底,因与袁世凯政见不合,梁启超从政府辞职。全家住天津,但梁经常要去北京,1915年2月在北京置办了房子。房子要收拾,要有人做饭,于是想到了王来喜:

“忠病既愈,可令王姬即日来为料理一切,稍添些器物……吾现每日仍往***就食,拟候王姬至,乃举火也。”
“告来喜和阿发(梁家男佣)作速收拾,粗重物一切可不必带,但带食具足矣。吾明日便搬住,惟无饭可食,须往***诸家挂单耳。”
“来愈速愈妙,专为食饭问题也”
“王姬宜早来料理厨房”
——几天之内,多次要求王来喜和其他仆人到,解决吃饭问题。王来喜的定位,显然是女佣。

再注意下时间,这时王来喜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而且是北方寒冷的冬季。梁启超一句关心问候的话都没有,只是很直接的召人过来料理厨房,刚生完孩子2个月就要在大冷天出门去外地,做饭烧菜当保姆。梁思超这是对有情意的女人的态度,还是对家里仆人的态度?明显是后者啊

王来喜想把2个孩子也带上,8岁的思忠,6岁的思静,但梁启超拒绝:
“此间屋狭,若忠,静等皆来,则聒闹将不堪,可暂勿来……初迁觉琐务需人者至多,今布置略定,又欲独处矣。” 1915年2月27日
——外界一贯认为梁启超很爱孩子,梁对大女儿思顺的确很爱,对思成也很爱,但下面几个,则未必了。王来喜大概想带着2个自己生的孩子到北京跟男人团聚,过几天夫妻小日子,结果男人完全不呼应,一来觉得孩子吵闹,二来说到北京没地方上学,甚至说,之前杂事需要多些人手,现在大致安定下来,又想要独处。

2-6,第二次召来喜料理饮食

1915年下半年,袁世凯谋划复辟称帝,很多人筹备反袁抵制,其中有蔡锷和梁启超。停留北京的蔡锷,经常去天津与梁会谈,2人约定如果袁称帝,蔡锷就在云南宣布独*立,再策动周边的黔桂川,进而影响中原。史称“护国运动”。因为蔡在北京受到袁的监视,1915年12月,蔡秘密离京返回云南,行前约定在上海与梁见面。梁启超12月16日出发,冒着危险前往上海。

梁启超12月18日到达上海,19日给家里写信:
“吾身边事无人料理,深觉不便,可即命来喜前来。”
“顷发电文,王姨速来,行期电告静生(梁一幕僚)”,“同仁之意吾之饮食最为难下,故王姨非速来不可” 12月23日
“王姨非来不可……想已束装首途,此间待之甚急。来时切勿带防身器械,若有此,恐葛藤甚多也。” 12月29日

当时袁SK的称帝意图已经非常明显,全国各地都在酝酿着倒袁行动,压制与反抗尖锐对立,时局很不太平,从天津到上海一路,关卡很多,安全堪忧。但是,梁启超召唤王来喜到上海料理生活做饭烧菜,一点没犹豫一点没担忧,让一位女子单身上路,这是重视对方把对方放在心上的样子吗?

与之对比的:梁启超到沪后不久,李蕙仙打算回贵州探亲,这回梁启超完全不是轻松随意地说,好吧,你回家看看吧。而是在妻子行前几个月,就时时关注路线情况,这么走或那么走,各种细致考虑思量。因为要取道香港到越南海防,再从云南入境到贵州。梁启超为了保证夫人安全,打算云南到贵州一段派兵护送,越南到云南走铁路,拜托军政府照料,法国占领的地盘,梁启超没熟人了,说“稍费交涉”——完全劳心细致的好丈夫形象。

很多事情,要对比着看。单独一件事也许没什么,但对比之下,远近亲疏,孰重孰贱,不言自明。梁启超对2个女人的态度心境,只要思维正常,眼睛没瞎,都能看出区别和不同吧?!

2-7,敢于冒险的王来喜

1916年1月2日,王来喜顺利到达上海。王的胆子很大,不仅自己去,还带了2个孩子,3岁的思达和14个月的思懿(前一年王来喜就想带2个大点的孩子跟男人远离梁家大宅过几天一家亲的日子,梁启超嫌吵闹拒绝,给出的另一理由是孩子异地无法上学,结果王来喜脑子很快,这回换成2个年龄很小的,远不到上学年龄。)

不想过于草率地猜测王来喜的动机,但危险的行程,天津家里佣人不少,照顾孩子人手充足,却非要带2个年幼的孩子上路……实在不觉得王来喜有多少母爱,真的母爱难道不应该把孩子的安全放第一吗?而且,不仅路上不安全,到了上海也不安全。因为从事反袁事宜,梁启超在上海的住宅受到监视……
结合无数真实发生的家长里短争斗版本,王来喜这番举动,'充分利用和男人独处的机会争宠'的意味实在太浓,否则,完全无法解释那么危险的远行,充满危险因素的在沪生活,为什么非得带上那么年幼的孩子,还带了2个。

想想梁启超要出门干GM,与妻子话别,李蕙仙说的话:“上自高堂,下逮儿女,我一身任之,君但为国死,无反顾也。”——铿锵有力,责任担当,哪怕隔着100年,还是让读者见之动容。李蕙仙看到的是大局大势,体现的是大气大义,而王来喜呢?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脑子里还想着争宠,这就是夫人与小妾思想境界的差距啊……

王来喜到上海后,梁启超当天给家里写信:“明日当举火,今日面包充饥。”
5天后,再次写信给女儿,先是关心妻子的病情:“数日未得书报汝母近状,甚念,甚念。彼已出院否?体复原否?曾发见他病否?”
信尾汇报自己这边的情况,提到王:“一切饮食起居皆王姨一人料理,至为稳便,你们不必远念。”

半个多月后,梁启超打算去日本一趟,写信说:“吾东渡后再来沪与否未可知,若不来,则当遣王姨北归也。” 1916年1月24日
后来,梁启超离沪,生怕别人觉察房子里的人一下子都消失了,让王来喜暂留旧寓掩人耳目。梁启超说:“将来到最后之目的地,恐又须彼往,盖欲使饮食得极安全,非此不可也。” 1916年3月7日
“王姨计已返津,汝等见报知我已入粤时,即当遣王姨来港,候我招之。到粤后不便久与**同住,一分居后,非王姨司我饮食不可。” 2016年3月18日

梁启超笔下关于王来喜的文字不多,我全部打出来了。很显然,梁启超对王来喜很信任,这才让她照料自己的饮食。但这种信任,跟男女之情无关,“遣王姨北归”,“遣王姨来港,候我招之”,这样的语句,如果从男女关系角度看,太过冷漠生硬,只能从主仆关系看,绝对的主导权,完全不必考虑对方的意见和感受,需要的只是服从。这样的信任,在主人家做了将近20年的保姆,都能得到。

2-8,机会来了,孩子怀了

1915年末--1916年,梁启超对政治还抱有希望,不顾安危地四处奔波联络各方力量。到上海,到西南,之后又回到上海。上面几条是1916年初梁启超对王来喜的工作安排。

到了5月,梁启超在返沪前,给家里写信,再次要求王来喜前去:
“王姨即遣来沪,在沪待我归,已租定住宅,到沪时往周家问询便得。” 1916年 5月3日

王来喜又听话地启程了……同样,她又一次做了点小动作,带上了2个孩子:思静思达——为什么把1周岁多点的思懿换成7岁的思静,后面说。反正每次总是很巧合地一男一女,儿子女儿都带上。

上回1月2号到上海,3月中回天津,这回5月初再去上海,不太平的时局,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当年算远途的行程……却次次拖着2个年幼的孩子,这个看似逆来顺受委屈求全的女人,心性远比一般人强大,所求也远比一般人深广。
梁启超曾表扬王姑娘生孩子“勤快”,王来喜的效率果然很高——在上海与梁启超独处2个多月,就再次怀孕了。按孩子的出生日期反推,到上海后的第一次排卵期她就成功了。

1916年10月30日,梁思宁在上海出生,梁启超的第6个女儿,王来喜的第7个孩子,第4个女儿。
梁启超44岁,王来喜31岁。

很多事情,只缘身在此山中,也许一时看不清深层的动机和目的。但如果把距离拉远一点,一些模糊之处会逐渐清晰。关于王来喜,要到梁启超去世后,才能拼出比较完整的那个人。

2-9,柔弱可怜小白花

1916年5月3日,梁启超再次召唤王来喜去上海,王来喜怀孕3个多月,就那么带着2个年幼的孩子上路了。
王怀孕3个多月了,梁启超肯定知道,知道之后,不仅不见丝毫对孕妇的问候关心,还让她这么大老远地跑,只为伺候自己饮食起居。站在女人的立场说,梁启超过于冷漠……

如今有些文章为了突出王的可怜,说李蕙仙不好,说李在家里讲规矩,自己坐着要求王来喜站着伺候,这个实在有点没事找事的矫情,王来喜的身份就是丫头,丫头难道不该伺候主人吗?这是她的本职工作好不好,去包厢吃饭服务员也是站着伺候的,怎么不见有人邀请服务员同坐?

与其圣母般的对李蕙仙横加指责,不如看看梁启超。李做为正室,跟王并没有人身直接关系,以旧时礼法说,某种意义上她们2人是上下级关系。但梁启超是跟王来喜滚床单的,王给他生了好几个儿子女儿,平时没有怜惜也就算了,但怀孕了,男人还是熟视无睹,完全无所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王来喜3月初返回天津时已怀孕,孕期不满3个月)。如果要吐槽,这样的男人不是槽点更多?

1916年,3月中回天津,5月初又去沪,全年中剩余的10个多月,王来喜都在上海。

当时在上海居所,主人梁启超,具体照料生活的,除了王来喜,还有位男仆,阿发。阿发在梁家有段时间了,可能是看主人脾气好,渐渐行为放肆,当时,把自己的妻子也接来一起住。
阿发把妻子接来,梁启超没说什么。但那位妻子不上路,完全没有做仆人的自觉,反而比主人还甩派头。梁启超跟女儿抱怨说:“吾现在每日八时前必起,然其妻非九时后不肯起”,“彼为主人而王姨作佣妇也”。“此间诸事,及吾书房卧房洒扫收拾,皆王姨一人任之而已。”

让对方带带孩子(王来喜1月带着3岁的思达,14个月的思懿一起去上海),结果让思懿跌下楼梯,梁启超肯定要指责几句,然后阿发生气了,不肯煮饭。
对于阿发夫妇的种种嚣张行为,王来喜的表现很奇怪:“王姨畏其凶,不敢言,且力劝吾勿责”。1916年2月7日

几天后知道阿发为什么对妻子纵容:“彼娇妻方有身,视同瑰宝,不欲其劳动也。” 2月13日
——看到这里觉得梁启超心真大,人家仆人都知道妻子怀孕,体贴照顾视同瑰宝,难道是王来喜之前怀孕生孩子太顺利了,以致于梁完全无所谓?

没过几天,梁启超又写信跟女儿抱怨呕了一场气:来喜往医院诊病,阿发的妻子当差,梁启超起床后看她没打扫房间,说了几句,然后阿发就生气了……直到王来喜十二时半从医院回来才能做饭。
1916年2月28日
王来喜这次去医院,估计是去确诊怀孕的。

阿发虽然表现不佳,但他也有长处,加上梁启超脾气好,只是发几句牢骚跟女儿抱怨一下,并没有辞退他。2个月后,这群人再次聚集在上海一个屋檐下。

因为之前思懿跌下楼梯,1岁多的孩子毕竟太小,在上海人手少多有不便,于是,5月时王来喜换下思懿,带着思静思达去上海。但是,阿发夫妇 “骄骞益甚……思静姐弟常日受其夫妇呵叱”,王来喜完全的柔弱白莲花形象:
儿子女儿被仆人呵叱,“王姨不敢开口……吾(梁启超)屡次欲发作,王姨泣谏,故忍之。” 7月16日

阿发的卧室在梁启超书房后,梁7点就起床了,阿发的妻子9点还没起,梁让王来喜去叫,王“不敢往唤”;
每天王来喜做家务诸事,阿发的妻子看见了,“乃晏然坐受,从不惭愧”
梁启超感慨说:阿发的妻子“真别有肺肠,而阿发之怜香惜玉,亦真生平所罕见也。” 7月16日
——梁启超感慨阿发怜香惜玉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自己的女人也正怀着呢,怎么还是让王事情照做啊?

仆大欺主的事情到处都有,不稀奇。这段小风波我感兴趣的是王来喜的姿态,如果初见,真的很柔弱堪怜委曲求全的小白花啊:不仅以怀孕之身承担全部家务,而且还对其他仆人畏其凶,不敢言,且力劝男主人勿责;甚至自己儿子女儿被仆人呵叱,仍然不敢开口,梁启超几次想发作,王来喜居然是泣谏,让梁启超忍着……

这个画风,单独看,是性格软弱胆子小,而且任劳任怨委曲求全。请记住这个画风,后面要用到。

1916年梁启超家书看到40封,关于王来喜的全部打出,如上。之后没有再提到王。根据其他资料,王来喜一直住在上海,10月底生完孩子,大概2个多月后回到天津。不知道刚刚远途探亲回来的李蕙仙,看到近一年未见的通房又抱回一个孩子,心里作何感想……

2-10,梁启超的评价

之后几年,大概梁家人团聚一地,没有长久分离,因此通信不多,其中,没有出现王来喜。一直到5年后,1921年,出现2条:
“王姨似有病,且病似不轻,闻日内汝母令之往北京就医。” 1921年5月16日
“王姨有病入京就医,闻已大痊矣”。1921年5月30日
——注意到梁启超的用词,都是“闻”,就是“听说”,关于王来喜的情况,梁启超都不是直接了解,全是听说?!当时梁启超在天津家中,妻子小妾都在天津。同个屋檐下,居然是“听说”才知道王的情况,梁得多不上心才会这样啊……

之后又是一段日子无记录,直到1923年11月5日。梁启超给女儿思顺写了一封长信,说到松坡图书馆的成立,说到对女婿周希哲和准儿媳林徽因的满意,说到夫人李蕙仙,说到嫡出的另一个女儿思庄,也说到了王来喜:
“王姑娘近来体气大坏,因为你那2个殇弟产后缺保养。他也是我们家庭极重要的人物,他狠能伺候我,分你们许多责任。”——梁的文字有很多通假字,他她不分,很都是狠,原文就这样。

梁启超说王来喜是梁家极重要的人物,这句话被广泛引用,四处转载,做为肯定王来喜家庭地位的最重要凭证。但是,这句话的完整版怎么没人提呢?觉得全部引用了不太好看吧……梁启超之所以觉得王很重要,是因为她很能伺候我,分担了儿女照顾父亲的责任——在家里做久了的老保姆啊,磨合习惯了,用起来顺手,所以很重要。做为事实上梁启超的女人,为他生了那么多孩子,最后却以那样的理由被重视,完全没觉得值得欣慰。看来不管生了多少孩子,梁启超都没有从男女情意的角度,来看待王来喜。

这2句话还透露出另一个信息:王来喜之前生了2个儿子,都夭折了。就是男孩排行中的老六,老七。那两个孩子的出生充满了种种疑惑,反正我是看不懂,后面再说。

2-11,痔疮发作期的神奇怀孕

“我半个月前痔疮复发,初时不以为意,耽搁了好几日。后来渐觉得有点痛楚,才叫王姑娘入京服侍。” 1923年11月16日
“吾近为痔疮所苦已二十日,王姨入京为我洗涤,诸人皆劝就医,我恐医迫我用手术,遂迁延至今。” 1923年11月27日
前面11月5日说王来喜因为产后缺保养,身体很差。10天后因为痔疮发作,就召王来喜入京伺候,怎么个伺候法,梁启超也说了,清洗痔疮。一直到11月27日还没完全好转。

发作到医生可能要动手术的地步,可见非常严重。这么严重的痔疮,病人只能平卧仰卧,其他体位都不行,上半身要尽量平躺,不能抬高。跟地球重力局部肌肉受力有关——之所以说那么多,是因为当初刚看到时,被震了一下,不是被痔疮发作震,而是这个当口,王来喜居然又怀孕了!!!

1924年8月24日,梁思礼出生,梁启超的第8个儿子,王来喜生的第10个孩子,活着的第6个。
梁启超51岁,王来喜38岁。

梁启超不象鲁迅,每次滚床单都会在日记里记一笔。但王来喜肚子厉害,男人严重痔疮发作居然也能弄出孩子来,按时间反推一下……王来喜怀上的时候,梁启超正需要平卧仰卧……这种时候具体要怎么操作,没其他选择的,就那么一种方式……实在不得不怀疑,王来喜在夭折了2个男孩后,迫切想要再生一个男孩,于是,原本该照料生病的男主人,变成了……反正,她成功地又一次怀上了。
就算不是王主动,假设男人痔疮稍好,有点行动力,整件事也是很别扭——前不久还说王来喜因为产后缺保养,身体很差,居然转身就让人家怀孕……如果隐去姓名把整件事放上论坛,这个男人会被狂喷的吧……

不过,看2人年龄,更倾向女方主动。男人这个年纪,这种病情,完全没有急切的理由,而女方,原配规矩大,估计在家里侍寝有条条框框束缚(见过梁家房子的平面布局图,无论天津还是北戴河的房子,梁启超与王来喜的房间都离得很远,垂直距离水平距离,都很远),而在外面,就自由多了,王来喜当然要把握机会。8年前,她就在外地时把握机会怀过一次,这回也是。

王来喜怀孕的消息被家人知道,各方反应如何不知,但可以知道的是:原配李蕙仙不久后(元宵节)癌症复发,且病情进展很快。随着王来喜肚子越来越大,李蕙仙越来越虚弱……
——非常非常同情李蕙仙……纳妾就纳吧,为了生儿子。但儿子已经很多了,能不能稍微停一停?床单滚就滚吧,能不能别再大着肚子膈应原配?

王来喜8月24日生子,李蕙仙陷入弥留,9月13日病逝。
——原配去世,小妾坐月子,这叫什么事儿?!就连梁启超自己都跟朋友说“现在已狼狈万分”。也许当年很多这样的,但还是心疼原配,规矩抵不过处心积虑,当面柔顺听话,挺着肚子站在原配面前难道不是最大的挑衅?难道还要原配夸她一句“敬业爱岗”?围绕同一个男人的几个女人之间的较量,从来都不会停息。
这个孩子,从最初的有,到最后的生,都怪怪的让人不舒服。

2-12,李蕙仙病逝的非典型诱因

1924年初李蕙仙癌症复发,4月思顺回国,之后照顾母亲。回家之后不再写信。一直到第二年4月,思顺再次跟丈夫出国履职,通信又开始。关于李蕙仙去世,王来喜生孩子,缺乏当时的完整资料,只能从后来的记叙中了解若干。

李蕙仙去世后,梁启超为她写祭文,回忆了与妻子的33年婚姻,伤感之际,给大女儿思顺写信说:
“顺儿啊,我总觉得你妈妈这个怪病,是我们打那一回架打出来的。我实在哀痛之极,悔恨之极,我怕伤你们的心,始终不忍说,现在忍不住了,说出来也像把自己罪过减轻一点。”1925年9月29日

夫妻打架,且好多年不告诉最贴心的女儿……,看到这个的第一反应,就是李蕙仙对纳妾之事不爽,梁启超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一开始也许是言语不合,最后升级为动手……联系当年梁把小妾送去澳门待产,似乎证据链说得通。

梁启超没说具体什么时候打架,但癌症和打架扯上因果关系,肯定要绕一下,也不是今天打了,明天就得癌,时间上肯定是滞后——打架……意见不一彼此有分歧……女方情绪不好……愁思郁结……得癌了……
乳腺癌,现代研究表明,跟情绪有关,而直接的诱因之一是激素水平变化,雌激素的变化,某种意义上也跟情绪有关。

妻子去世,梁启超的悲伤是真实的,以致于当时一个字都写不出,一年后才写了祭文。家里设了灵位,每天早晚2次供奉;墓地建得很周全,葬礼很隆重;梁启超决定跟夫人合葬,早早做好了自己百年后的住所……
王来喜在葬礼上哭得很卖力,梁启超记录:
“王姨去年产后,共劝他节哀,今日尽情一哭,也稍抒积痛。”
——真诚吗?真的悲哀伤痛吗?

从葬礼回到住处,下午3点,梁启超说自己余哀未忘,但王来喜的几个孩子已经嬉笑杂作了。梁启超面对此景,觉得难言的伤感,引古诗抒怀:“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
孩子不懂事,没什么。但王来喜如果真那么尊重尊敬原配,难道不应该在特殊时期稍微约束下孩子吗?有些场合不能嬉笑,有些场合需要严肃,大人应该教孩子的。思宁已经8岁,虚岁9岁了,还那么放任?或者王来喜其实并没把李蕙仙的去世看成多重要的事,她的痛哭,更多的是人前表演而非出于真心?

1924年上半年,是李蕙仙癌症复发,非常痛苦的半年,据梁启超自述:“我今年受环境的酷待,情绪十分无力,我的夫人从灯节起卧病半年,到中秋日奄然化去,她的病极人间未有之痛苦,自初发时医生便已宣告不治,半年以来,耳所触的,只有病人的呻吟,目所接的,只有儿女的涕泪。……”
——梁启超的情绪低落是真实的,得知妻子癌症复发,梁启超深受刺激,在伤心哀痛意外等等情绪因素下,自己也不好了,开始尿中带血,之后一直没有彻底好转。

在病人的呻吟,儿女的涕泪,梁家人的一片愁云惨雾中,王来喜的肚子却一天天膨胀……不管其他如何,王来喜怀孕当然算喜事,而梁家因为主母的病情正陷于悲情,包括男主人梁启超也是“情绪十分无力”,悲喜之间,王来喜的个人利益和梁家的整体利益,显然不那么协调。

王来喜怀孕……李蕙仙癌症复发……王来喜肚子变大……李蕙仙健康恶化……王来喜生子……李蕙仙病逝……
——这么纠缠在一起的时间事件链,让人怎么想? 不管是否有主观动机,客观上,王来喜无疑加速加重了李蕙仙的病情。严重点说,就是气死你,多高明的手段啊,多好的运气,原配居然真的病逝了……王来喜,远非受苦隐忍的小白花,后面的事情还有很多。

2-13,肾脏便血期的再次神奇怀孕

梁启超除了痔疮,肾脏也不好。1924年受妻子癌症复发的刺激,他开始便血,查不到原因,状态时好时坏。1926年1月,梁启超又有便血现象,且病情加重,被身边朋友要求住院,但梁一开始没答应。后来病情稍有好转,梁写了《先秦学术年表》,2月初小便又见红,考虑到夫人是患癌症去世的,梁开始担心自己亦有不测,于是再一次去医院查一查。

梁启超的便血,跟日常行为和精神状态密切相关:多动会出血,哪怕慢慢走路都不行,会导致肾脏微细血管破裂,最好是绝对的卧床;另外,过于操劳动脑不行,情绪不好也不行。夫人李蕙仙从复发到去世,梁启超情绪最悲伤难抑,后来王国维自杀,梁启超也痛心伤感,便血状况就很严重。

神奇的王来喜:在梁启超如此患病的当口,她又一次怀孕了!!!……

梁启超53岁,王来喜40岁,梁启超肾脏不好,稍微多走几步,多写点文章就便血,王来喜居然又怀上了,对这样的前后事实感到再一次无语——难道她夭折2个男孩就非得补上2个才肯消停吗?男人都便血了,生孩子重要还是男人健康重要?真是拎不清……而且,这次滚床单时间,离梁启超妻子的葬礼,只隔了3个月。王来喜在主母的葬礼上痛哭,怎么转身就爬上男主人的床?还完全不顾男人的健康,男人53岁了,吃得消她这么折腾吗?

事实证明梁启超吃不消,后来,肾脏一直是梁启超的主要疾病,也一直便血,手术后仍没有彻底好转,3年后就去世了。这是后话,先不提。

李蕙仙已经去世,王来喜这一胎,也许之前在王的设想中会怀得最为顺畅。那时,梁启超在清华国学院任教职,王来喜跟梁住在清华,身边2个王来喜生的孩子(其他王来喜的孩子在天津)——这种男人女人亲生孩子,简单和谐的关系,应该是王来喜追求的人生最幸福时刻,身边没有主母,没有嫡出的孩子,男人完全是她一个人的。

王来喜设想的很好,可惜老天爷不愿配合。1926年1月梁启超便血严重,后来去检查,发现右侧肾脏有樱桃大小的黑点,判断为肿瘤,之后手术切除右肾……那年春天,梁启超住院一个多月,之后需要卧床静养。而且,出院后围绕手术是否合理必要,甚至引发了一场全民大讨论,这种情形下,王来喜原先期待的清静小日子肯定不可能了。

1926年9月26日深夜,梁思同出生,梁启超的第15个孩子,王来喜生的第11个,男孩中排行第9。
几乎所有的介绍文字都说梁启超14个孩子,其实不对,也许把这最后一个漏掉了。因为最小且后来夭折,没有在长大成人的子女排行中出现。这个孩子出生时,梁家孩子已夭折5人,活着10人。

王来喜真的很适合生孩子,无数描述中产妇痛得死去活来家人焦急等待的场景完全没出现,梁启超事后很轻松地写到:“仅一个多钟头便完事了”。就在家里生的,王感到震动后,找了学校的医生,就那么很快地生好了。

梁启超再得一个儿子,没觉得有多大喜悦,他第二天给美国的大孩子们写信说:“你们姐妹弟兄真已不少,我倒狠盼他是个女孩子,那便姐妹弟兄各5人,现在男党太盛了。这是第十个,十为盈数,足够了。”
梁启超终于觉得孩子够了,之后,王来喜总算不再怀孕。按她过去22年生11个的频率,本来还会有一个,现在,终于消停了。从事实看,当年他们完全可以对怀孕与否进行人工干预。

3天后,梁启超说:小婴儿今天该洗三了。别人没什么,继母(孩子的继祖母)很高兴,又说:“王姨产后经过极良好,不消远念。”

1926年10月14日信,“小老白鼻(小老baby,指思同)也狠结实,他娘娘体子也狠好,再过两礼拜,打算带他回天津一行。”
这个“娘娘”,指王来喜,应该是“嬢嬢”,年长的女性,阿姨姨妈姨娘等意思。梁启超笔下这种同音异体字很多。坐完月子打算回天津一趟。

26年10月19日:前几天上坟,回来后梁启超便血又发作了三天。小婴儿狠乖,一天到黑总没有听见他哭一声。
1926年12月10日,梁启超给思永的信(王来喜亲儿子):你娘娘身体狠好,“小无名氏”非常之乖,食睡哭都有一定时候,细婆(梁启超继母,孩子的继奶奶)天天催要他的名字,我还不得空。”

1926年12月20日,梁启超给孩子们信:“小婴儿有名字了,我看他的面孔狠像大同的“同”字,就叫他思同,胖得那脸成个正方形,眼孔小小的,连眉毛像一画,张开口像各个口字。我不大理会他,比老白鼻(老baby,梁思礼)那时候差多了。”
——坦率说,看到梁启超这个起名缘由,为这个孩子汗一把,这算什么奇葩联想啊,确定是对待自己亲生儿子么?9月26日出生,12月20日才有名字不说,还是这样的取名思路,果然是儿子多了不稀奇。

1927年1月26日给美国孩子们信:“细婆喜欢小老白鼻(思同)极了,我还是不大理会他。”
1927年2月23日信:“小白鼻(思同)也还好顽,各人都喜欢他极了……他真乖,从来没有哭过,他娘娘晚上因为他累得不能睡,常常成天价进城,把他放在家里。但我到底没有什么特别喜欢他,直到今天还没有抱过一回哩!我想他若是个女孩子,也许我便格外爱他。”

以家有2个孩子的经验说,5个月的孩子已经蛮好带了,最多一顿夜奶,其余时间全是呼呼大睡。晚上大人辛苦主要因为孩子哭,既然从来没哭过,大人怎么会累得不能睡?怪异……阴暗一点想,难道是王来喜故意在梁启超面前诉苦邀功?男人不懂,以为小白花真的累到不能睡……anyway,梁启超再次直言不讳表达对孩子的无所谓态度,5个月了的还一次都没有抱过。

1927年2月28日信:思同种痘后着凉,生病,25日晚病情加剧,连夜送到医院,王来喜去医院陪护。
最小的孩子重病,怎么都该着急担心一下吧,但梁启超简单略述思同情况后,很轻松地向美国的孩子们汇报:“我在百忙中还打了两天牌,14,15舅姑丈们在一块顽,狠有趣。”,还说:“过两天细婆二婶大姑们要请我吃下乡菜,各人亲自下厨房,每人做两样,绝对不许厨子动手,菜单已开好出来了,真有趣”……
5个月大的最小的儿子重病在医院,梁启超却很有兴致地打牌&谈论请客吃饭,真的对这个孩子不在乎,完全可有可无的样子。放上论坛的话,绝对会得到很多抨击。

1927年3月1日:“小白鼻的病转剧,恐怕不会好,只得听其自然。”
几天后梁思同夭折,梁启超对其他孩子们说:“有件小小不幸事情报告你们,那小同同已经死了。他的病是肺炎,在医院住了六天。……我倒没有什么伤感,几乎一点也没有,除去他虐重时去看他觉得不忍,我自始对于他便没有特别感情,不知何故。” 1927年3月9日

梁启超坦率得让人惊讶,居然就这么直接表达对思同的不在乎,几乎一点也没有伤感。5个月大的孩子,没有留下一张照片。另一个孩子思礼,这么大时,已经照过好几张。父母的偏心果然无处不在。

2-14,梁启超最完整版子女总汇

妻子李蕙仙生4个,长大3个,1男2女;小妾王来喜生10或11个,长大6个,4男2女;
一共出生15人,成年9人。
很多资料中说梁启超14个孩子,算下来应该是15。

1,思顺,1893.2.28-1966年,长女,嫡出,爸爸最喜欢的孩子,没有之一,嫁周希哲,生3男1女;
——思顺的生日是农历,时间太早,查不到公历,万年历最早1900年

2,名不详,1897年秋出生, 长子,嫡出,1个多月夭折;
3,思成,1901. 4.20--1972年,二子,嫡出,最寄予厚望的儿子,继承人,娶林徽因,生1男1女;
4,思永,1904.11.13--1954年,三子,庶出,娶李福曼,生1女;
5,思忠,1907--1932年,四子,庶出,25岁病逝,未婚;
6,出生时间名字不详, 二女,庶出,夭折;
——这个女儿存疑,几乎没有存在痕迹。但梁家亲属称思庄为“三姐”,“三姨”,之后的女儿排行也都依次顺延一位,先按照梁家人的说法。

7, 思庄,1908.9.4-1986年,三女,嫡出,嫁吴鲁强,生1女,婚后2年丈夫病逝,终身守寡;
8, 思静,1909.12.6- 卒年不详,四女,庶出,大约10岁夭折;
9, 思达,1912.12.15.-2001年,五子,庶出,娶俞雪臻,生1男2女;
10,思懿,1914.12.13.-1988年,五女,庶出,嫁张炜逊,生1男1女;
11,思宁,1916.10.30.-2006年,六女,庶出,嫁章柯,生2男1女;
12,思均,1916.12.6.- 卒年不详,六子,庶出,夭折;
13,思广,1919.12.2.- 卒年不详,七子,庶出,夭折;
——这2个夭折的男孩非常奇怪。出生日期和名字都在《梁启超年谱长编》,但王来喜10月30日生下女儿思宁,怎么可能同年1个多月后再生下儿子思均?就算流产也不可能那么快啊,双胞胎也不会前后差1个多月分别出来……怀疑是其他女人所生,但梁启超后来1923年11月给大女儿思顺的信中说王来喜身体不好,“因为你那2个殇弟产后缺保养”,可见亲妈是王,不知怎么回事。

另一个思广也很奇怪。梁启超1918年底带队出国考察,在欧洲游历了整整一年,1920年3月2日才回到香港,5日到沪,3月15日回到天津家中。他没带王来喜一起出国,王怎么可能在梁启超外出期间,1919年12月生子?
这个年谱1936年完成初稿,向梁家亲属和梁启超生前好友征求意见,思顺,思成都详细看过,不知为什么这2个夭折的男孩一直这么怪异着。当然,这是太微小的问题,跟学术研究大局无关,就是8卦群众略感疑惑。

14,思礼,1924.8.24 -2016年,八子,庶出,娶麦秀琼(也叫赵菁),生1男2女;
15,思同,1926.9.26-1927.3.3,九子,庶出,5个月夭折
以上,是梁启超的所有孩子,存疑的也算在内,15个。

2-15,梁启超如何称呼王来喜

对李蕙仙,梁启超的称呼是:夫人,我的夫人;在儿女面前:汝母,尔母,你妈妈,你们妈妈
对王来喜,梁启超笔下所见:王姑娘,王姬,来喜;在儿女面前:王姨,娘娘
早年“王姑娘”居多,王来喜30岁后,梁给儿女的信中,称她“王姨”居多,但有时仍是“王姑娘”。
——已经侍寝已被收房20多年,孩子都生了好多个,还被称为“王姑娘”,按旧习惯说,仍然是通房丫环的身份……

目前能看到的书信中,最早1915年12月23日,梁启超在上海召王来喜过去照料饮食,第一次称“王姨”,之后大多用此称呼。
但时不时的,“王姑娘”也有:1925年5月,1925年9月13日信中,都是“王姑娘”

等到王来喜的孩子们长大,梁启超跟王的孩子们提到王,称为:娘娘
——这个肯定不是《甄嬛传》里娘娘的意思。个人理解,应该是“嬢嬢”,梁启超所处白话文初期,文章中很多同音异体字,比如:狠喜欢,种种计画,谭何容易,钞一份保存……等等

嬢嬢,一般称呼家中的女性长辈,阿姨姑姑婶婶的意思。以前小妾生的孩子不能称呼自己亲妈为“妈”或“娘”,只能叫“姨娘”,跟“嬢嬢”是一类意思。

梁启超1926年10月14日信中第一次使用“娘娘”指代王来喜,显然,他对王的定位,只是妾室,所以,哪怕在自己亲生的孩子面前,也只能是阿姨姑姑,不是妈,也不是娘:
“小老白鼻(小老baby,梁思同)狠结实,他娘娘体子也狠好,再过两礼拜,打算带他回天津一行。”

1926年12月10日,给思永信,提到他的生母,是:“你娘娘身体狠好”;
1927年1月2日:“思达,思懿,思宁三天前已经来了,今天午饭后他们娘娘带他们去逛颐和园”;
1927年1月10日:“思礼这几天牙痛,娘娘昨天带他去北京拔了一个牙”;
1927年2月16日:“因思达受手术,他娘娘离不开,没有去成”;
1927年2月23日:说思同很乖,“从来没有哭过,他娘娘晚上因为他累得不能睡,常常成天价进城,把他放在家里”;
1927年2月28日:“思庄给时姐(梁家一亲戚)的信,娘娘看见了狠高兴”;
1927年4月21日,给思永信:“你回来除见见我和你娘娘,及一二长辈,及上一上坟之外,恐怕一点不能耽阁了”;这个“阁”,也是同音异体字,“耽搁”
1927年4月25日,给思永信:“你娘娘回天津去一个礼拜,明天当回家”;
1927年5月5日,给思忠信:“在你二叔,你娘娘跟前也未提起”;
1927年10月11日,“思永主张在清华养病,他娘娘反对……讨论结果,思永拗不过他娘娘”;
1928年1月,梁启超住院,写信给思达说一些自己的住院情况,最后说:“这封信给娘娘看过后,便写信给姐姐们看”;
1928年4月3日,给思永:“许久没打牌,前天被你娘娘娘干涉才打了几圈”。

以上,梁启超给庶出的孩子们信中,提到王来喜,他们的亲妈,全部是称呼“娘娘”,嬢嬢。

与此同时,在所有给思顺和思成的信中,提到王,都是“王姨”——梁思超心里分得很清楚,王来喜生的孩子面前,叫“娘娘” 嬢嬢也许亲热一些,但自己最喜欢的2个嫡出的孩子面前,基本规矩一直保持着,也许客气,也许疏远,最常见的,称呼王姨。

梁启超1929年初去世后,王来喜生的那些孩子们就把“娘娘”改了,直接越过礼法叫“娘”了。但思顺和思成,没有资料显示他们也叫“娘”,梁家的资料保留下来不少,但迄今没见任何书信,或日记,或文章中,或可信的第三方,说思顺和思成,2个嫡出的孩子叫爹的小妾“娘”。如果真的如此,太拎不清了,看梁思成文章中言语用词的严谨,无法相信他会那么脑子进水。

按旧礼法,梁家嫡出的孩子,思顺和思成,在家中地位高于父亲的妾室。解放后梁启超的多年好友,陈叔通,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全国政协副主席。56年宴请梁启超家人,留下合影,其中陈叔通站中间,身侧左右是思顺,思成,思顺的另一侧,才是王来喜。



前排左起:梁思成,陈叔通,梁思顺,王来喜
后排左起:思达,思达妻子俞雪臻,思懿,思礼,思庄,思礼妻子麦秀琼,思永遗孀李福曼

照片中的主宾位置,都有讲究。离主人最近的位置,是最重要的宾客,陈叔通身边,是思顺思成,显然,在遵循礼法规则的社交场合默认思顺思成在梁家的最高地位。王来喜,虽然是思顺思成的长辈,但也只能靠边站。
如果她真的是梁启超夫人,应该是她家庭地位最高,是主宾,要站在主人陈叔通身边。

《梁启超年谱长编》中收录了几篇当年描述梁启超公祭仪式的报纸文章,其中提到现场的梁家亲属,只写梁家男女公子,思成领衔在国内的5个孩子,还写了林徽因,根本不见小妾王来喜的名字。

2-16,梁启超最后3年

1924年春天起,梁启超开始便血,查不到原因。到了1926年初,病情加重。考虑到夫人是患癌症去世的,梁启超开始担心自己亦有不测,于是去医院检查。但一直查不出原因,到协和拍X光片,在梁启超右肾发现一个樱桃大的黑点。经专家会诊,一致认为那黑点是肿瘤,是导致尿血的原因。

既然是肿瘤,医生就决定为梁启超做手术切除右肾。术前跟病人本人及家属充分沟通过,梁启超愿意做右肾切除术。于3月8日入院。
1926年3月16日,手术进行。手术本身是成功的,术后没有发炎,伤口恢复良好。但手术之后,梁启超的便血仍在继续。协和医院查不出原因,无法给出明确的解释,只能说这是“无理由之出血症”。
1926年4月12日,住院一个多月后,梁启超带着未解决的身体问题,出院回家。

本来,梁启超的病需要卧床静养,但那时候,他不仅在清华国学院任职,还定期要到其他高校演讲,日程排得很满,此外还要写作。也许是过于操劳吧,梁启超的健康逐渐变差。

1925年之后,除了思顺跟丈夫驻加拿大,梁家有4个孩子在美读书,思成,思永,思忠,思庄。梁启超很牵挂远方的孩子们,写信很勤,也表示很希望看到孩子们的来信。在通信中,梁启超偶尔提到王来喜,如上面2-15所述,对王亲生的孩子,梁启超称“娘娘”,对思顺和思成,梁启超称之“王姨”。
那几年,王来喜没什么特别的存在感,还是之前的老本行,照顾梁启超日常起居。有些信中,梁启超在末尾有一句:王姨要来干涉了,先写到这儿。

1927年,梁启超的状态还不错,他自己完全没料到后来病情发展会如此之快。那一年,王来喜的日子过的很舒服,经常跟梁启超还有其他朋友一起打牌,甚至梁启超想做学问,王来喜还拉着梁启超去打牌……王来喜本人其实很喜欢打牌,那张红木牌桌她一直带着,又是出乎很多人意料的吧,跟委屈隐忍总是干活的形象不太符合

最后3年,梁启超的信中偶尔会提到王,一般都是关于家务琐事,比如:梁思成林徽因订婚仪式在国内举行,梁启超很慎重对待,王来喜主动去找人算了个吉日;后来梁林快回家了,王来喜把房子打扫一新……
算黄道吉日这件事,严格说不应该小妾去做的,梁启超也许怕儿子儿媳不高兴,在信中特意提了下,说我们就领她的好意吧。如果是李蕙仙去做,梁启超绝对不会那么说。
反过来看,王来喜原本一直都是最规矩最老实的,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上会逾矩?这种逾矩越线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对梁启超底线的试探?根据她在梁启超去世后的种种强势表现,实在有理由怀疑,她是想被扶正的,也若有若无地有些小动作,可惜梁启超再习惯她的伺候,也没有把她升位的打算。关键问题上,梁启超很清醒。

在梁启超生前,与王来喜相关的事就2件:生孩子,家务琐事。孩子梁启超觉得够了,不生了,于是就剩下家务事。对照梁启超信中出现的李蕙仙和王来喜,区别很明显,梁跟妻子有沟通交流,精神层面的,日常有互动,左手右手的老夫老妻的感觉;而王来喜,起码梁启超的信中看不到任何互动,当然话肯定说的,还一起打牌,但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一个是平等夫妻关系,一个上下主仆关系,特征依旧鲜明。
———————————以下关于梁启超的最后一年,有必要交代一下——————————

梁启超本来对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起码对自己的60大寿(1935年,活人做寿算虚岁)很期待,他希望那时候自己最心爱的女儿思顺能够回家探亲。可惜,无常的命运没有让他如愿。

1928年春,梁启超健康每况愈下,血压不稳,便血,心脏也渐渐萎缩,还加上痔疮。再次入住协和医院,经过输血和营养针,情况好转,但治疗痔疮时又被灌“泄油”,弄得梁启超很痛苦。情况稳定后出院,梁启超辞去清华一切职务,回到天津家中静养。

因为梁启超的病情,远在欧洲度蜜月兼考察欧洲建筑的梁思成和林徽因,缩短行程,于1928年8月中旬赶回家。看到一别4年的新婚夫妇,儿子儿媳,梁启超很高兴,几天后给思顺的信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和喜悦:“新人到家以来,全家真是喜气洋溢。思成这几天将养转来,很是雄姿英发的样子,令我越看越爱。新娘子非常大方,又非常亲热,不解作从前旧家庭虚伪的神容,又没有新时髦的讨厌习气,和我们家的孩子像同一个模型铸出来。连老白鼻(4岁的思礼)也是一天挨着二嫂不肯离去。”

可惜喜悦的时间没过多久,病情再次反复。1928年10月中旬卧床不起,1928年11月28日再次入住协和医院。因为梁启超本人已经非常虚弱,医院的所有尝试都未能控制病情发展,入院50多天后,梁启超于1929年1月19日下午逝世,享年56岁。当时,思顺,思永,思忠,思庄4个孩子在国外。
梁启超去世,是当年全社会的一件大事。社会各界纷纷发来唁电唁函,挽联,挽诗不计其数。1929年2月17日,北京,上海同时举办公祭仪式。“名流到者甚众,四壁均悬挽联,白马素车,一时称盛。”

梁启超被安葬于5年前他自己准备好的墓地中,于夫人李蕙仙合葬。墓地具体安排遵照梁启超之前的要求:“立一小碑于墓门前之小院子,题新会某某暨夫人某氏之墓,碑阴记我籍贯及汝母生卒年月日,各享寿若干岁,子女及婿,妇名氏,孙及外孙名,其余赞善浮辞悉不用,碑顶能刻一佛像尤妙。” (1925年10月4日)

梁启超很清醒达观,也很明智大气,赞善浮辞悉不用,功过自有评判,无需碑文多言。和武则天的无字碑如出一则。只有内心充分自信且豁达之人,才会如此安排身后事。

梁启超关于身后事的安排,完全没有涉及王来喜。梁启超也没有任何遗言遗嘱,提到王来喜。梁启超对这位侍妾态度如何,还需要再多说吗?是像林洙YY的那样,梁启超把爱情给了王来喜这个第二夫人?梁启超的爱情就是留下一片空白?

2-17,小白花陡变大灰狼

梁启超去世了,不管亲属如何悲痛哀伤,活着的人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在梁启超生前,很明确地表示过,梁思成是他的继承人,梁思成是事实上的梁家嫡长子,这么做合情合理合法。梁思成和林徽因的订婚礼仪,就是按照梁家宗族宗子的身份来的。

梁思成林徽因婚后回到国内,梁启超记挂着让他们去家庙告拜,完成礼法上成婚的手续,也表示,从此梁家有了新的宗妇,即林徽因。梁启超夫人已去世,按规矩,梁思成的夫人就成了新的梁家女主人。
梁启超葬礼上,梁思成林徽因披麻戴孝,以第一家属的身份,向众人答谢致礼。在讲究礼法形式,规矩谨严的葬礼上,这等于无形中宣布了从此后梁思成在梁氏家族的地位。

梁思成做为新的梁家男主人,理应由他继承遗产,也继承父亲的遗志。但是,情况出乎很多人意料:梁思成居然一点父亲的遗产都没拿,他后来的生活,完全自谋生计,靠自己的工资收入立足。

这一点,很多人也许不知道,很多知道的人也许刻意回避了。梁思成50年代末期为了向新政权表达赤诚忠心,写过一份自我小传,里面写到:父亲梁启超去世后,自己没拿过家里的一分钱,一块砖,一片瓦……考虑时代背景 写作背景 个人风格,梁思成那份自传,可信可靠。

既然梁思成一点没拿父亲遗产,那么很自然的问题:梁启超的不算少的遗产,谁拿了?
——8卦群众最喜欢看争产大战了,经济是一切的基础,也是人品的试金石,其他时候说得再是花好稻好山青水绿都没用,在财产面前的表现才是本质。

梁启超的财产,不归继承人梁思成,全部被侍妾王来喜所得!!!
对,就是那个一直柔弱堪怜,委曲求全的小白花,还记得前面的画风么?面对其他仆人的嚣张,她委曲求全,忍气吞声,还哭着哀求梁启超不要发作,以维持家庭和睦稳定;面对李蕙仙的诸多要求,她也是完全执行,毫无怨言……

但是,随着梁启超逝世,20多年的柔弱画风,陡然生变,变成了大灰狼,把梁家嫡子兼梁族宗子完全排除在外,自己拿到了男人留下的所有。

梁启超留下多少财产,梁家人一直没具体说清楚,但汇总各方信息,光不动产就至少3处:

1),天津的房产,后来做为梁启超故居,现在的梁启超纪念馆,民国初期从日本回国后梁家的主要住所。
其中一幢是这样的,上世纪20年代建造,梁家人称之“新楼”,建好后梁启超的书房,卧室一直在这里
 


另一幢是这样的,1915年建造,梁家人称之“老楼”或“旧楼”,新楼建造之前,梁家人都住这里


2幢房子都是哦,占地太广,合影只能拍个局部,2幢房子当年都属于梁家


2),度假胜地北戴河的一幢2层小楼,及周边大片土地。

梁启超于1025年8月15日以1万大洋的价格从章宗祥手中购得(对的,就是那个因为签订不平等条约,五四运动时期被学生爆打的章宗祥)。
北戴河的2层小楼大开间有8间,面积都很大,另有小屋4间,下人房,厨房,浴室等7间,周边土地18亩,转让出售时还附带房中家具。梁启超很喜欢那个房子,说光那些家具就值3000了。
这幢房子从得知售卖信息,到最后完成交易手续,只用了半个多月时间——1万的交易额,那么短时间就决定购买并成交,且现金交易非贷款,梁家的经济实力可见一斑。(大约等于现在的140万)

3),北京西山卧佛寺边的大片土地。梁家买来做墓地,梁启超和夫人李蕙仙的合葬墓就在那里。之后,梁启超的弟弟和妻子,梁启超1932年逝世的儿子思忠,也葬在那里。

梁启超生前,买有很多公司的股票,每年有利息可受;他还把家中的闲钱交给女儿思顺打理,25年思顺的丈夫周希哲任驻加拿大领事,工作之余也自己做生意,梁启超前后几次投入的资金是数万元;
梁启超生前的主要收入一是任职的工资,演讲的劳务费,二是稿费,书籍出版的版税。前面3项本人去世后没有了,但书籍版税还是有的,书卖得好的话,这笔收入一直都会有;
除了以上,梁启超和当年绝大多数文人雅士一样,喜欢收藏。梁启超1912年回国不久,就在百忙中去逛了琉璃厂,买一些前朝古画,书籍等等。后来随着他闲暇时间越来越多,尤其是后来完全转身从事国学著述,这方面的爱好肯定更甚。梁家收藏的那些古玩,字画,古籍,也是价值不菲。

综上,梁启超的遗产至少包括:2处房产,1处地产,公司股票(金额数千元),投资理财的本金(金额数千元),书籍版税,收藏的古玩字画古籍等。
天津梁家的房产之一,上面图片第一张,梁启超曾打算开价4.5--5万元卖掉,可见它的价值。
收藏品不算,其他遗产价值最保守估计10万肯定有的。当年的10万元是什么概念?——与现在大约相差140倍,今天的1400万。

上世纪20年代的物价水平是——北京大米每斤3分钱,猪肉每斤1毛钱。M在北大图书馆当管理员,每月工资8元,已经可以够生活了。北京4口之家每月伙食费12元,已经可以达到小康水平。1929年,北京小手工业者,每个家庭每年大约200元就足以维持生计,平均每月17元。

而梁启超家,从信件可知,梁家的开销基本都以千元计——梁家在社会上是何种消费层次,不言而喻。哪怕不看数据,光看天津那2幢小楼好了,住在其中的人家,是怎样的经济实力,大家心中都有数。
那么一笔为数相当客观的遗产,梁思成什么都没拿,全部归了王来喜。

忍不住想:梁思成这是怎样的一种崇高神圣的境界啊,林徽因能对此一言不发,安然接受,什么气魄胸怀啊!起码很多人做不到吧,梁林2人30年代初回到北京,自己都是租房子住,梁家那么大的房产,居然没他们份了说……王来喜,绝对需要刮目相看。

半个多世纪后,梁家后人为了给王来喜洗白,第一完全不提王来喜得到全部财产,第二说梁启超留下的遗产不多——究竟多不多的,看看上面最外围的简单总结好了,大家自己想到底多不多。

有些脑残作者,不知哪儿让他们觉得感动了,很煽情地说:梁启超去世后,王来喜以柔弱之身,毅然承担起抚养9个孩子的重担,BALABALA……帮帮忙哦,先算算清楚梁家各位孩子的年龄好么?梁启超去世时,女儿思顺自己都已经有4个孩子了;梁思成也结婚了,林徽因已怀孕,马上要有自己的孩子;还需要王来喜抚养?思永,思忠,思庄都已成年,王来喜抚养的,只是她自己那拨小孩子,何况,最最重要的,她得到了梁家全部的财产,那是怎样的一笔钱,当年是怎样的物价水平,脑残作者知道吗?不要莫名其妙就瞎YY,乱煽情!

2-18,当家作主新画风

拿到全部财产的王来喜,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现在搜索她,名字都是王桂荃,说是梁启超取的。但没看到任何相关记录,只看到梁启超叫她“来喜”。不过,鉴于她前后画风差异太大,后期就用王桂荃的名字。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前,梁家众人的生活,仍延续维持了社会上流阶层的水准(就算上流未达,中上肯定有的),生活富足优裕。说王桂荃含辛茹苦带大孩子的可以洗洗睡了,人家梁家照样厨师保姆男仆女佣的,不要把底层劳苦大众的寡妇模式强加到富婆王桂荃头上。

每年夏天,梁家众人都会到北戴河避暑。

梁思成林徽因30年代初结识了费正清夫妇,一见如故,友谊发展很快。因此,有一年夏天,当梁家计划再次去北戴河避暑时,林徽因希望能邀请费正清夫妇一起去。

梁家在北戴河的房子,前面说过了,8间正房,面积都很大。根据平面图,当初的设计,梁启超,王来喜各占一间(梁和王的房间分处楼上楼下,还离得很远),梁家的男孩子们一间,女孩子们一间,客房2间,也分男女,思顺有单独一间,还有间忘了是谁的。

这么宽裕的住所,邀请一对好友夫妇去小住,应该不成问题。但是,王桂荃居然不同意一刚……
那个对着仆人,都一味忍耐委曲求全的王来喜,这时候却非常强势,就是不可以。还说邀请外国人去不方便。

又不是只邀请男人,人家是夫妇,一起去的,会有什么问题?哈佛大学系主任的女儿女婿啊,也算美国知识精英阶层了。再说,梁家跟外国人打交道还少吗?
在日本就住了十多年,当初梁启超流亡海外,家人能顺利出国团聚,英国使馆出力很多;
思顺跟丈夫常年驻外;
1927年国内政局不稳,梁启超考虑再次去海外避开纷扰,于是打算去美国或加拿大住段时间看望孩子,在考虑带上王来喜和最小的孩子,还是全部家眷都带上,那时候也没见王来喜拒绝出国,拒绝跟外国人接触啊;
再后来梁启超生病,德国医院,美国医院,日本医院,进进出出都算常客了,还忌讳外国人?

为林徽因叹息一下,梁家宗妇啊,居然这件事都搞不定,凭什么要听王桂荃的话呢?梁启超又没遗嘱说从此梁家由她当家。梁启超在时,她一味以柔弱示人,等梁去世,立马变脸,这是怎样的隐忍和爆发啊……跟她相比,林徽因才是完全忍气吞声的包子。

梁启超去世没多久,王桂荃就卖了天津2幢房子中的一幢,把老楼卖了。12年后,因为坐吃山空,又把剩下的那幢出租,她自己在房子后面新建了一幢2层小楼,搬去住。新建的小楼每层主屋3间,上下共6间,辅房什么不算——看看这个折腾劲,都太平洋战争爆发了,她居然还有心情建房?!
那些卖房的,出租的收入,梁思成完全没份,全部归王桂荃。

天津房子的样子,上面有图片,可以想象它的价格。卖房的数万元给普通人家用,可以用100年了吧,王桂荃居然12年就花光了,需要出租另一套房子以求收入,她是怎么个开销啊?有人说她节俭,我喜欢数据说话,卖房的钱,时间年数,怎么算王桂荃都肯定不节俭,否则钱去哪儿了?
而且,如果真的经济困难,何必再造新楼,租个房子不是可以省很多?

后来,战争期间,时局混乱,梁家也遭到一些干扰,有军队的,也有社会上的。面对那些,之前只知道哭的王桂荃,现在完全不哭了,很大无畏地站出来对那些外来者说:这是梁启超的住宅,如有毁坏你们要对一切后果负责。

不是说王桂荃这番姿态不对,本来是可以鼓掌的。但2个问题:
1,联系她之前20多年的画风,让人觉得十足的分裂。之前让她去叫男仆的妻子起床都不敢,现在居然敢跟军队兵痞子叫板?人可以转变,但绝对不会是这种南北两级的变法。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之前都在作小服低,一旦有了机会,就不再隐忍,完全释放自我;
2,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说完,还以为她要跟房子共存亡呢,结果没多久,她就干脆利落地把房子卖了……

40年代,战争胶着期,梁思成和林徽因在李庄的穷乡僻壤困守着,家境清贫到朋友要自发赞助了。王桂荃在天津,至少还是2层小楼住着,仆人用着,衣食无忧。据说她后来信佛了,她能心安吗?占着不该自己得的财产,反而是梁思成一家贫病交加……真的信佛,如果有来世,她如何去面对梁启超?

2-19,利落卖房,北京置业

按事实看,王桂荃对梁启超,也没什么大感情。

一般男人留下的房子,而且在其中住了几十年,总归有感情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放弃。比如现在杭州西湖国宾馆的前身,是晚期进士广州豪绅刘学询的私家园林,人称“刘庄”。刘学询1935年去世后,他的姨太太带着孩子住在里面。那位姨太太也是没收入的,解放后,为了保留房子,变卖首饰及所有值钱的东西,以支付高昂的地税。最后实在无力承担,才不得不交出了房子。也不是卖掉,而是给了国家。

而王桂荃呢?天津的房子之前就卖了一幢,解放后,把另一幢(严格说是2幢,1幢新楼,1幢她40年代初建的楼)也干脆利落地卖掉了。家中梁启超的那些书啊,手稿啊,给了一家大学,一家图书馆,反正都处理掉了。然后,自己拿着钱,轻装上阵,在北京西单买了一座四合院,从此定居北京。

西单啊,二环内,离紫禁城散步都可以走到,多么黄金地段。当年各界众人回到北京,北京的房价不便宜。据很多人记述,不要说购买了,就是租借,都费用很高,普通人承担不起。但是,王桂荃就是这么大手笔,出手就是整座四合院。那些几十年后无聊脑补,为她叫苦哭穷的人,知道这些吗?
后来,王桂荃亲生孩子思达全家回到北京,没有住处,就住在四合院里,最小的儿子思礼没房子,也住在那儿……反正看来看去,没有看到李蕙仙的孩子享受到什么,只有王桂荃的孩子,能干的妈妈为他们保驾护航。

2-20,晚年王桂荃

49年后,梁家的孩子除了思宁在山东,其余都回到北京。王桂荃从此过上了老太君的幸福生活。

反正新社会了,旧时的规矩统统作废,她生的孩子全部叫她“娘”了。也因为新社会,且男人和正室统统早已作古,她从前总是低人一等的身份彻底翻篇,从此扬眉吐气。一座黄金地段的四合院,养养猫,看看景,王桂荃的生活惬意无比。

整个上世纪50年代,留给后人的记忆非常纯粹。那些亲历者无论言辞,还是文字,传达给后来者的信息都是:那是一个热火朝天建设祖国的时代,全社会都怀着最饱满的热情,各行各业,都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国家建设得赶英超美。很多解放前从来不工作的富家太太,也纷纷到街道社区参加力所能及的工作,那是一个工人阶级无上光荣的时代。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王桂荃再次令人意外——1957年,她以70多的高龄,不远千里,从北京到杭州,游山玩水去了!后来,还去了黄山……是她自己去的,不是跟子女一起

王桂荃的故事,给人的直观感觉,是怪异,画风不对,有时是她自己前后期画风不对,有时是个人与整体画风不对。比如:
之前她期待着新生命的降生,梁家众人在哀泣主母的病苦;
后来她再一次大了肚子的期待喜悦,梁启超割了肾脏很虚弱地为病痛所困;
现在她悠哉悠哉旅游闲逛,全国民众在苦干狠干建设国家……

不是说非得让她也去参加劳动,只是觉得,梁家后人既然主观上非常想突出她的好,想要把王桂荃塑造成——勤劳善良朴素坚强的中国旧时代女性的优秀代表,那么,能不能找一点更有说服力的素材?提供一些更能让人引起共鸣的细节?

57年能那么大老远地去旅游,怎么都无法跟“勤劳善良朴素坚强”这些意义有效结合,也无法反映她的“委曲求全任劳任怨”,反而是很典型的资产阶级享受风啊,请解释一下,在50年代,这个行为如何进行审美意义的提升?

关于王桂荃解放后的生活,梁家后人没说什么,这么与大环境不协调的画风,应该是实在说不出什么吧。有个细节:梁家有张红木的麻将桌,王桂荃一直很喜欢,把新楼出租时,其他家具都没动,这张麻将桌带去自己的屋子;后来把天津的房子都卖了,到北京买下四合院,这张麻将桌又带去了北京新家。
很合理的联想:王桂荃把麻将桌带去北京,总不至于是为了闲置,肯定还要继续派用场。有些打麻将的人迷信,觉得某个物件顺手,就会一直用着不换。王桂荃在北京的日子,肯定也是经常打麻将的。

手中有钱,身边有房,麻将搓搓,各地逛逛……这样的逍遥日子,哪怕半个多世纪后的现在,都是极少数人才能达到的舒适生活。那些还在同情王桂荃生活艰难,日子不易的,真的好省省了,人家比你幸福多了,也比你奶奶外婆幸福多了,你家有北京二环内的四合院吗?你家祖父辈上世纪50年代有闲钱闲心出远门去旅游吗?

文*革后,王桂荃的好日子结束。做为跟梁启超有直接关系的她,不可避免地被批斗。四合院被没收,据说其他财产也被没收——换个角度说,她手中东西还有不少。
她搬到一间小屋子,被安排参加劳动:扫街道。客观说,相比那个混乱年代的种种悲剧,王桂荃这样的,不算很糟糕。起码没打她没关押羁留她,也没逼她反映问题写材料。劳动么,全社会都在劳动,她的前半生也是劳动。

王桂荃1968年去世,终年82岁。她去世时,子女都不在身边,因此她的遗体不知道在哪里。

这个,有点过分了,几乎难以想象。那时候,再是有罪的人,去世了一般也会通知家属的,何况王桂荃情况远远不是那么严重。在北京王自己生的孩子就有3个,还有个据说跟她感情很深的思庄,王又不是住在偏远地区,真的孝顺,几个孩子排个时间表,轮流去看一看总是不难的。每周一次,也才一个月轮到一回,找什么时代的借口呢?……明明自己都没把亲妈放在心上,几十年后却又一副极其缅怀的姿态,人心啊……何必……

三,草木无言,身后纷扰

王桂荃1968年去世,具体日期她孩子都不知道,遗体也不知道在哪儿,这个有点说不过去。如果之前还能勉强找个时代的借口,那么WG结束后,如果真的有心,总该做点什么了吧?很遗憾,梁家后人没有任何举动。

WG1976年结束,当时思顺,思成,思永都已经去世,在北京的梁家子女为:思庄,思达,思懿,思礼,另一个女儿思宁在山东济南。除了思庄,其余都是王桂荃所生。
时代恢复正常10多年了,那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那些王桂荃的孩子们,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妈妈,做过什么。

1981年春,思庄脑血栓引起偏瘫,从此丧失行动能力,语言能力,智力如幼儿。5年后逝世,终年78岁。思庄的人生比较悲剧,26岁结婚,结婚2年多丈夫就突发病逝了,留下一岁多的女儿。之后,思庄一直靠自己工作养大女儿,没有再嫁。丧偶50年后,1986年,梁思庄去世——这是一个关于时间,爱,和坚守的故事,比较心酸。(希望所有人最好别遇到……)
大概国家也体谅这份跨越半个世纪的孤独和凄苦,思庄去世后,被允许安葬在父母身边。

梁启超墓地在内的那片梁家墓区,1978年被梁家子女捐给国家。当时墓地已经非常荒芜,所幸WG期间,那片地块属于军管区,因此避免了遭到破坏,梁启超和夫人的合葬墓大致完好。本来已经是文物保护单位了,但思庄1986年去世,仍被获准安葬在那里,国家还是有人情味的。李蕙仙去世前最不放心这个小女儿,最后,孤苦一生的女儿回到父母身边,和父母永远在一起——还算令人欣慰的结局。
国家对梁思庄的体谅,引发了后来的一段纷扰。

随着经济腾飞,全国各地开始关注文化因素,充分挖掘本地名人成了各级政府的一个工作重点。有的地方甚至直接说:文化搭台,经济唱戏。1993年,广东新会梁启超的老家,隆重纪念梁启超诞辰120周年。凭心而论,梁启超在近代思想史,政治史,文化史,新闻史上的地位,就算不是第一,也都名列前茅;尤其是他一生横跨政治和学术两界,文笔汪洋,著述恢宏;本人私德也不错,起码比老搭档康有为好太多了。这个纪念大会完全值得。大会按惯例邀请了梁家后人参加。

一般这种活动,对与会的各路人员,接待得都很热情周到。对于几十年平凡生活的梁家后人来说,也许感受到某种心灵冲击。内心不平静之后,就有了点想法——他们想为自己的妈妈王桂荃修座墓,以缅怀先人。
他们妈妈已经去世25年了,之前他们全部没想起来缅怀她,起码任何行动都没有,突然之间,就想修墓了。本来,想修墓也不困难,选个陵园买块墓地就是,但王桂荃的孩子们,跟她一样很有想法,他们不要普通的一般的墓地,他们想要把王桂荃的墓建在梁启超的墓地旁边。

这个,有点过分了,文物保护单位,能这么随心所欲吗?何况,王桂荃仅为妾室,按规矩说根本不上台面;梁启超生前也没有任何表示要死后让她在自己身边;王桂荃后来也没为国家做什么贡献……以上种种,是很明显的王桂荃的硬伤,但她的子女,大概遗传了她的敢想敢为,又或者,他们觉得梁启超的招牌应该管用,反正,他们正式向有关方面提出了申请。

大概几年前思庄的安葬让王桂荃的子女们看到希望,觉得既然思庄行,王桂荃应该也行。
还能再一叶障目点吗?思庄官方是什么身份?王桂荃什么身份?梁思庄是北大图书馆副馆长,在中国图书馆学这个门类上,思庄算是元老,有切实的贡献,也有北京大学的依托,再加上她的确人生凄苦,只有一个女儿。按老法说,女儿结婚之后,今后就不能给她祭拜了。为了不让思庄死后也是孤寂,让她回到父母身边,这是一种体谅照顾安慰,是特例。王桂荃凭什么那么要求呢?

换个角度看,王的子女为自己亲妈争这个梁启超身边的墓地位置,完全就是古代庶出孩子为自己姨娘请诰命的举动啊,动机,行为,都高度一致。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缅怀母亲,墓地建在哪儿都能缅怀,难道非要在梁启超身边,才能更缅怀一些?何况,之前20多年,完全没见他们有什么缅怀的举动,等到别人纪念他们爹了,他们才想起来缅怀自己的妈? 这是缅怀还是虚荣?是真的缅怀,还是想为自己亲妈争一份体面?

如果王桂荃的墓地建在梁启超墓地边上,去祭拜梁启超的人们,难免都会经过,拜不拜另说,起码会看一眼。从此,人们不会只看到梁启超和夫人的合葬墓,还会知道,梁启超有那么一位对梁家有过极大贡献的第二夫人。

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真是说不出的别扭,擦边球也不是这么打的,帖子一开始就说了,梁启超只有一位他承认的夫人,哪来什么第二夫人,既不是续弦,也没有扶正,甚至最初仪式都没有的,算什么“夫人”?不要说以前想当“夫人”得走多少程序,哪怕到现在,法律也不承认睡了生了孩子就是夫妻关系啊

王桂荃子女递交了申请,国家还是有脑子的,拒绝在梁启超墓地边为王桂荃建墓的申请;
王的孩子们不甘心,四处活动,国家顶住了各种说项,继续拒绝;
王的孩子们多番努力,终究无效,最后,梁思礼出马。

梁思礼当时已经是航空航天界资深工程师,有贡献,以这个身份为凭,梁思礼给时任中央统战部部长的王Z G写信,再次提出申请;
这回上层研究了一下,最后给思礼面子,建墓地还是不允许,但提出另一种方案,说,允许你们种一棵树,来纪念你们母亲王桂荃。

老实说,第一次看到这番周折,真觉得国家还是蛮有水平的,坚守了底线,又比较灵活。不过,种树这个,真是……还不如没有呢,梁启超和夫人李蕙仙好好的在合葬墓里躺着,旁边一棵树,不正是丫头站在一旁伺候主人立规矩的形象么?王桂荃好不容易等到男人和正室都去世了,她翻身当家作主,居然几十年后又要被立规矩?

也许,王的孩子们重点也不是树,而是碑文。国家允许他们种树之后,在树旁立一块碑文,简略介绍王桂荃——这个,应该才是王的孩子们最关注的,要流芳百世的呀……

王桂荃的孩子们虽然自己破坏规矩,早早就叫“娘”,但到了对外时刻,倒想起礼法规矩了。这个碑文,他们自己不写,却让梁思成的孩子写。梁思成是梁家嫡系,当年也是梁启超指定的继承人,只是被小白花弄得完全靠边站了。现在,当他们要为王桂荃盖棺定论的时候,倒想起嫡系的份量了。

王桂荃的孩子们可以写,但出自他们之手的文字,只代表庶出,只有梁思成孩子写的碑文,才代表梁家嫡系对王桂荃的认可和肯定。他们一开始应该是找的梁丛诫,毕竟男性,份量更足。但很奇怪,梁丛诫没参与,不是梁丛诫不会写,他为自己妈妈林徽因写过很多文字,文笔很好。但最后文字定稿的是梁再冰,大概再冰好说话一些。

之后,在梁启超和夫人李蕙仙的合葬墓边上,种了一棵树,称“母亲树”,树前一方卧碑,文字介绍王桂荃人生履历,当然极尽褒扬之辞,当然也绝对不会说,她把梁家嫡子踢到一边,自己拿了男人留下的所有财产。关于梁王二人关系,碑文说:第二夫人……在日本期间与梁启超结为夫妻……

梁启超如此大贡献,墓碑反而清清爽爽,赞善浮辞悉不用,只有姓名籍贯生卒日期;
王小妾这样的保姆型繁殖型妾室,全中国不说上万,几千几百总是很好找的,反倒碑文洋洋洒洒……

礼崩乐坏,瓦釜雷鸣;高岸为谷,深谷为陵……人生漫长变幻,人性幽暗曲折……
有些故事,只觉得倒胃口。

四,权威版本,唯有夫人

梁启超1929年去世后,亲属师生朋友打算做两件事:
1,编辑《饮冰室合集》,梁启超的作品集;
2,编辑《梁启超年谱》,为今后写梁启超传记做准备。

当时,由思顺,思成署名登报说明情况,并由丁文江和梁思成发函向各处征集梁启超的手稿信件,诗,词,文,电的抄件或复印件等,半年时间就收到大量资料,仅信件就有2000多封。1936年完成初稿《梁启超年谱长编》,约67万字(开始100多万字,后来压缩到67万)。油印50套,分发梁启超的家属好友征求意见。

因为时局战乱,很多年之后才完成修订版,1983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梁启超年谱长编》,70多万字。是学术界关于梁启超思想,研究,著述,家庭生活信息的最权威版本。

对史学界来说,这种《年谱》的编辑,形式和内容都有讲究。注意了一下书中所选照片,关于梁启超本人的当然最多,除了人生各主要时期的形象,还有梁的书法,手稿等。另外,有一张夫人李蕙仙早年与3个孩子生活照,还有梁启超和夫人李蕙仙合葬墓的墓碑。王来喜踪影全无。

再看内容,关于梁夫人李蕙仙,《年谱》中有不少信息。
梁启超和李蕙仙订婚,结婚,时间,缘由,全部有交待。梁启超的《三十自述》,提到和妻子结婚,是很嗲的一句话:“夫人于23岁归于我”。(梁启超笔下都是虚岁)
关于李蕙仙的病情,《年谱》中多番提及。其中全文附录梁启超本人所写的《悼启》,李蕙仙的生平总结,类似简略版本小传。也全文附录梁启超于李蕙仙安葬仪式前所做的《祭梁夫人文》,在记述夫人李蕙仙的生平功绩之外,也偏重文学色彩。
在两篇文章之前,编者加注:“梁夫人卒,先生哀痛万分”,并且说,“梁夫人生平美德和先生悲痛情形”,通过文章可见一斑。
另外,《年谱》中也收入了梁启超在妻子逝世后给《晨报》增刊写的文章,记叙自己面对妻子从发病到病重到逝世,悲伤哀痛的心情。文章前加编者按。

梁启超每个孩子出生,《年谱》在当年所有内容的最后面,会写上一句:是年某月某日,顺序 子/女 名字生。在孩子出生的信息后面,没有生母信息。李蕙仙所生长子无具体日期,只写1897年秋。

庶出的孩子一样记录,但妾室的名字,完全没有出现在《年谱》中。不过,《年谱》中收录了梁启超的很多信,信件原文中有偶尔几次提到王来喜,比如:生下思达后,梁启超在写信说,问问王姑娘要什么,等明年开春通航了赏她。
至于如今被到处转载的那句话,“她是我们家极重要的人物”,《年谱》中没有收入。

看得眼睛都快花了,又找到一处:1924年8月12日,李蕙仙去世前不久,梁启超给朋友的信。《年谱》收入这封信主要为了说明梁夫人病重去世前夕,梁启超忧愁狼狈的状态。说病情很残酷,左右不能离人,思顺自己还有3个孩子,心挂2头,已经生病了,梁启超打算10天或半个月要实行换班,轮流陪护。
这封信中,有关于王来喜的几个字:“思永既行,小妾又临月,现在已狼狈万分,望思成归如望岁,且其母亦已知之,日盼归期。”
——信写于8月12日,王来喜快生了,她于8月24日生产。这里,是唯一一次《年谱》中明确提到梁启超有个妾室。但也只是说“小妾”,具体的名字没有。

尽管王来喜生了至少10个孩子,还是没有在关于梁启超最权威的生平史料中出现。妾室,在旧时礼法下,就是这样的地位,完全不上台面的。跟正室夫人,不是一个等级。
《梁启超年谱长编》中李蕙仙和王来喜的存在对比,最好地说明了当年李王2人的社会地位,家庭地位,以及,在正统学术界,主流评论界的研究者心中的不同位置。一位是梁启超情深意切的原配夫人,生平经历去世,都要记一笔;另一位小妾,是谁?哪来的?没人关心,也没人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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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病情,林洙的胡说八道:https://www.douban.com/note/609097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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