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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陉文史:回忆路北二区的抗战工作

 冬不拉拉 2020-01-05

抗战开始那年,我十九岁。秋后,已种起麦子了,忽然有许多军队从平山那边开过来,陆陆续续地有三、四天时间。听人说,这是中央军。因为日本人进攻石家庄,中央军退下来,经过我们这儿,绕小作、辛庄,到山西去了。那些兵路过我们这儿的时候,常常跑到老百姓家里翻箱倒柜,乱抢东西。有一次,几个散兵闯到方山村一户人家去乱抢,这家的男人不在,妇女有点精神病,上前制止,被这伙散兵弄死了。那个年月,当兵的弄死人,老百姓连找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1938年春,何发珍(抗战初,任路北第二区区委书记)来我们这一带宣传抗日救国。减租减息。这些主张我都很赞成,空闲时间,常去听他讲这方面的道理。有时,他也安排我帮他叫个人或送个信。不久,由何发珍介绍,我加入了青年救国会。这是在1938年的3月,到10月我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入党后,何发珍安排我负责上庄、方山、薛家庄、北康庄、北马峪五个村的工作,主要是宣传抗日救国,组织抗日团体,发展党员等。这年夏天,路北抗日政府在我们这一带成立了第二区,区公所就驻在上庄、方山。

1938年秋天,八路军115师徐海东旅688团开进上庄、薛家山一带。不几天,对占领井陉煤矿的日军进行了一次袭击。事后,日军向这一带反扑,与688团打了一仗。这一仗,八路军有两个战士负伤,三个牺牲。仗打完后,部队转移到了平山县长峪村,两个伤员交给我负责照顾。几天后,因不断有外地陌生人来这里走动,我耽心是敌人的密探,怕两个伤员不安全,便秘密地将两个伤员转移到了平山县长峪村。这以后,敌人三天两头来进攻,人们就没睡过一个安生觉。

1940年8月,百团大战开始,组织上安排我到米汤崖搞接待工作,主要是帮助部队后方医院救治伤员。那几天恰好下大雨,下了七天七夜,河里的水涨得不小。民兵们抬着伤员在雨地里转移,许多伤员的伤口还没做处理就又经了雨淋,损失很大。

(二)

百团大战后,日寇加紧了对我们这一带的控制,实行了全面封锁,抗战进入了极其艰苦的阶段。

首先,日寇从矿区横涧、贾庄往北,经小作、赵庄岭、小寨、北康庄、南北陉直通平山修了一条公路。这条公路的路址,大体和现在的公路一致,不过,经过小作的那段是在现在第二化工厂那条山沟中走的。此后,这条路线成了井陉、平山两县敌人的重要交通线和物资供给线,常常有汽车、马车等来往于平山、矿区之间。

其次是修炮台。日军在沿公路两侧所有村庄都修筑了炮台,一方面是保护他这条公路,另一方面是加紧对这一带的占领和控制。从1940年秋后开始到1943年,仅在我们路北二区范围内,敌人修筑的炮台就有马头山一个、赵西岭一个(这是敌人的总炮台),小寨村刘家坟一个、方山寨一个、薛家庄一个、北陉二郎山一个,这是第一线的炮台;第二线的炮台有北康庄南坡一个、方山东口一个、方山摔石脑一个、方山南坡一个、上庄西一个、上庄北垴一个、南陉荻旗垴一个、南陉蛤蟆垴一个,北陉西岭一个、南石门东垴一个、南防口虎头山一个、北防口村东一个、北方口龙鱼岗一个、洛阳村东南一个,共计21个。这些炮台并不是孤立的,向南与四区的小作牛坡垴炮台、贾庄炮台相连,向东与建屏县的东焦炮台、孙庄炮台相连,向北与平山县的回舍炮台相连,向西与桃林坪炮台相连。这样,在我们二区范围内就形成了一个以赵西岭炮台、方山炮台和南陉炮台为重点,以矿区至平山公路为两线的封锁网,逼得我们几乎没有多少活动空间了。那时,我们二区管辖的范围是东起冶河以西,北至刘家会、杨家沟、南至南防口、芦峪、赵庄岭,西至冶西村共26个村庄。由于敌人封锁,搞得我们二区区委,区公所一度被迫迁到了平山县的马冢去,全区26个村庄,除冶河西村还能进去活动外,其他村几乎进不去了。

第三是垒边墙。日寇从杨家沟西北山上起,向西南方向,经薛家山、八里沟、胡雷口、马头山,修了一道“边墙”。这条“边墙”都是日本人抓夫垒的,有八、九尺高。日本人的用意显然是想通过这条“边墙”把我们抗日根据地同敌占区隔开,并阻止我们过去活动。这条“边墙”北接平山县白塔坡的‘边墙’,向西南,与桃林坪的“边墙”连接,再向西,又经过梅家庄、沙窑、西葛丹、常坪、贵泉直到南峪,长达一百多华里,仅在我们二区的范围内就长达三十来里。“边墙”的修筑,在形式上将井陉县路北地区分成了两片,“边墙”东南为“敌占区”,西北为根据地。据当时了解到的情况,日寇在路北筑“边墙”的同时,在井陉的路南也修了“边墙”,是从石佛开始,经尖山、七狮窑到支沙口,也有百余里长,迫使井陉县路南抗日政府管辖的范围,局限到了胡家滩、高家峪、上坪等十几个村庄。在敌占区,井陉城内有日本人的大本营和王景岳的伪政府。因此,当时人们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南北抗日两政府,中间夹着个伪政府”。

第四是制造“无人区”。这是日寇对我们实行的最为恶毒的一招,这招使当时老百姓受害者最为惨重。主要是“边墙”以北属于抗日根据内陆的距“边墙”8——10华里范围内的村庄全部烧毁,将老百姓全部赶走。在我们二区,敌人于1941年春天到秋天,将胡雷、八里沟两个村子包围,把房子全部烧光了。老百姓被赶到小寨、赵庄岭等村寄住,不少人被抓到井陉矿去当劳工。那几年,胡雷村的老百姓还勉强能偷偷地跑回去种点地,但八里沟村被撵得一个人也不让回去,土地荒芜达三年之久。全村百姓流离在外,讨吃要饭,苦不堪言。有不少人是在野地里挖个小土窑子暂住,像野人一样靠挖野菜、采树叶坚持过来的。南防口村相邻的一个村叫曹麻,是个小山庄,日寇为了便于控制,还“并村”,把村里的房子全部烧了,人都撵到冶里去住了。

第五是搞伪保甲制。在“边墙”以南敌占区各村,敌人分别安插了伪保长,保下设甲,每甲十户左右,实行保甲连坐。如果抓住一户为八路军办事,其他九户都受牵连。保甲之上,又安插了伪大乡、伪小乡。仅在我们二区范围内,敌人就安插了北陉、赵庄岭两个大乡,另安插了五个小乡。每个乡还强迫建立了伪“自卫团”,安插了“自卫团长”。

第六是实行村落禁闭。主要措施是两项:一是制作“良民证”,让各村18岁以上的人都照一张相片,作成“良民证”,挂在胸前,不管往哪儿走动,都得带上,否则就那也别想走动。二是把各村周围都挖出深、宽各一丈多的深沟,不能挖沟的地方就垒围墙,每村只留一、两个出入口,安上寨门,派人站岗,连老百姓每天上地都带上“良民证”接受检查。二区的赵庄岭、北康庄、南北石门等村,壕沟挖的都很多;四区桃林坪和小作两村,人们往来必经的大道敌人安插得岗哨更紧,往往有根据地的老百姓被卡在岗哨处,过不去。

第七是搞经济封锁。严格禁止粮食、布匹、煤油、纸张、药品、食盐等进入根据地。对敌占区各村的老百姓,实行“食盐定量供给”,老百姓凭“良民证”去买盐,一户最多只卖给一斤,搞得我们连续几年连盐也吃不上,灯也点不成。

第八是大肆抓捕抗日人员。1941年秋,南陉炮台的敌人抓走北陉村的支部书记朱连昌,弄到东焦炮台,把脑袋砍下,挂在树上好几天。那段时间,敌人几乎天天出来活动,先后有北石门村的工会主席傅毛小被抓到贾庄炮台杀害,北陉刘永昌等被抓到井陉矿等等。除此之外,敌人还经常去村子里开会,让伪公安局的人讲话,威胁群众,不准给八路军办事,让人们“自首”,但群众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由于参加抗日工作较早,后来又在二区区委担任了领导职务,又是本地人,所以,在整个抗日战争时期,成为这一带各炮台敌人抓捕的重要目标,弄得我父母有好几年就不能在家里住,亲属中好几位都遭到杀害。有一次(1941年),北陉的汉奸刘知拉带着敌人去抓我,没抓着,就把我父母抓走了。走到方山,有当地的老百姓挡住劝说,说是“你抓李吉位可以,但三乡五里的,就别抓他的爹妈了”,这才放了。还有一次,方山炮台敌人去抓我,我正好不在家,敌人就抓走了我的堂弟李栋,弄到炮台上,打断了一条胳膊,在问清了他不是李吉位后,才放回来。1943年秋,方山摔石脑炮台的敌人又来抓我,没抓着,就把我四叔李富生抓走,在摔石脑炮台上,用绳子勒死了。

(三)

为了改变这种恶劣的环境,我们相应地采取了许多“反封锁”措施。区干部们冒着危险,每天晚上下敌占区去活动,去的时候,大都是晚上,爬“边墙”过去,不走大道,全走山坡。一次我同李杰(平山人)从冶西村出发到刘家会去,本来是应当一直向东走的,但为了避开敌人的岗哨,先从冶西村向北翻过观音山,到达平山县的星星沟,再转东,翻过梨山后背的星星垴、抱怀山,在白塔坡附近爬过“边墙”,再向东爬到洛阳村西的马头洪山,然后再下山到达刘家会。一宿爬过4座大山,行程50多里。

我们反封锁的办法主要是到敌人后方去,开展敌后游击战,这是当时米汤崖中共井陉县委给我们传达的指标。

进行敌后抗日活动,我们采取了许多办法,主要有:

第一是割电线、推“边墙”。每天晚上出去干,三两个人就可以。开始是我们区干部们去,后来发展到了各村民兵都去,各村分段,割电线多少斤,交上去记成绩,各村民兵干得都很起劲。附近山上的“边墙”不知推倒多少次,许多“边墙”都是民兵们白天被抓去垒,晚上又去推倒的。搞得敌人连信息都不通,顾了这儿顾不了那儿。

第二是发展抗日武装。区里组织了区小队,然后在各村秘密组织了 民兵和游击队。到1943年,逐步发展到每个村的民兵都有了几支枪。这支民兵队伍在整个抗日战争中发挥了很大作用。1942年,有一次曾配合黑水坪九区队在北康庄伏击日军运输队,炸毁日军汽车一辆,毙敌12人。

第三是深入敌区作伪军家属和伪保长。伪乡长的工作,争取他们为我们办事。

这样搞了大约一年,情况有了好转。我们在全区建立起了自己的情报网,一些由敌人安插的伪保长成了我们的情报员,各村的“救国粮”也能通过伪保长如数上交,敌人的一些活动情况,我们也能及时掌握,所有村庄也能够进去活动了。到1941年春夏之交,我们区公所也从平山马冢迁移到了冶西村,住在赵昌家。

1942年春,我们干脆彻底摧毁敌人的伪组织,只一宿的时间,就把全区所有的伪大乡乡长,伪小乡乡长,伪保长全都集中到了冶西村,给他们讲了抗日救国十大纲领,讲了中国人绝不当亡国奴,抗战必定胜利,别看小日本现在闹得凶,最后必然完蛋的道理,还给他们讲了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要团结起来一齐抗日,共同打洋鬼子的道理,要他们“身在曹营心在汉”,表面上应付日本人,内陆里为咱们办事。这次会上,根据县委的指示,我们发布了一条政策:允许两面政权存在,但所有但任伪乡长、伪保长的人,都必须经过我们区委,区公所批准,登记备案,定期报告。会上对少数几个伪保长还单另叫到一边,历数他们替敌人办事的罪过,并对他们作了严厉警告。这次会议效果很好,会后不仅敌人那边的各种情况我们能及时得到,连许多药品,物资也能搞到手。我们区干部下敌区工作,各村伪保长都加倍小心地替我们打掩护。

第四是主动出击,打击敌人。尤其是1942年以后,各村民兵发展壮大了起来,配合区小队经常抓住有利时机,去烧炮台,打伏击。1943年的春天,薛家庄炮台敌人时常下来到村里串门,走到那家,人们是又不想理他们,又不敢惹他们。伪保长把这一情况报告了我们。当时我们留在机关的人手不够,我就叫上区青救会干部刘志峰和管理员杨永吉秘密进入薛家山。我们三人只有两支短枪,到村后分成两组,我在一户人家的大门后隐蔽,他俩人在紧邻的另一户人家隐蔽。半前响时,发现三个伪军从街上走过来。前头两个刚闪过我所在的那家门口,后面一个正走到我所在的那家大门口,我猛的一步跃过去按住他就拧在地上,顺手夺了他的枪。走在前面的那两个伪军见状,撒腿就跑。杨永吉、刘志峰追了一阵也没追上。这一次我们缴获大枪一支,子弹70发。我审问那个伪军,“你怎么带这么多子弹?”他说:“这是俺们三个人的”。

另一次是1943年春,南陉荻旗垴炮台搞扩建,又盖房子,又修工事,每天征用几十名民夫上去干活。恰好民夫中有咱们一位地下党员,他叫狄汉文。这个人平时不言不语,很不引人注意。干了几天,他把炮台上的情况摸了个七清八白。一天晚上,他向我们作了报告,特别说清了两点:一是炮台上有20个敌人,全是洋鬼子;二是民夫都上山干活时,洋鬼子都下炮台监工,不是打就是骂,炮台上就空了。恰巧这时有黑水坪九区队两名侦察员来我们区活动,我们就抓住这一机会组织了几十名民兵,由九区队那两个侦察员带领,装作民夫都上了荻旗垴,当炮台上的洋鬼子都下来监工时,早有民兵把炮台门关住了。侦察员先下手,用铁锹打死两个洋鬼子;紧接着几十民兵拼筹不叉把17个洋鬼子全打死了。有一个钻出铁网,跑到了山下,恰好遇到一个老百姓正耕地,抓起铁锨,一铁锨就把他劈死了。这以后,荻旗垴炮台就撤了。

1943年冬天,上庄炮台的敌人时常下来到村里祸害百姓,还走家串户,要吃要喝。那时老百姓穷的自己还不够吃,那儿来的白面让他们吃。上庄村里的伪保长找到我,请求我去整治整治这伙敌人,并将敌人平常在什么时间下炮台,走那条路线,最多时来多少人,最少时来多少人等我们作了详细的介绍。根据伪保长提供的情况,我们认为有把握打胜这一仗。于是第二天晚上我就带了5个人提前埋伏到了上庄村西的一个破草屋里,并提前安排了方山两个基干民兵假装下地干活,在附近给我们嘹哨。那天晚上天气特别冷,在草屋中又不能烤火,有两个人就换班到村里去烤火取暖。天刚亮,那俩烤火的人还没回来,就见方山那两个嘹哨的民兵给我们打手式。知道敌人已经下来了,我们四个人赶快作好射击准备,等敌人一走进伏击圈。四支枪同时开火,当场打死伪军两人,活捉一人。此后,炮台上的敌人再没敢到村里来骚扰。

(四)

抗战时期,我曾多次遇险,多亏老百姓保护,才得以脱险。

一次是在1943年,我和刘永堂(北陉人)到上庄搞选举边区参议员工作。那儿虽然是我的家,但我们进村时仍很秘密,只有一个叫胡喜瑞的看见我们。胡喜瑞是刚刚被我们教育,刑满释放回家的人。当时也是我们疏忽,没引起警觉。进村后,又恰好住进胡喜瑞的邻家。到中午,保长慌慌张张跑进来报告:“敌人来了。”话刚说完,三四个敌人就闯进了院子。那时,只刘永堂带着一支短枪,我就喊他“快开枪!快开枪”,但刘永堂慌得连枪也拔不出来。乘着敌人去抓刘永堂的那一瞬间,我猛地抱住走在前面的那个日本伍长一下子就把他捺在了地上,顺手从他屁股上抽出一把刺刀,攥着刺刀正想往外冲,见门口有两个伪军堵着门,扭身把刺刀往东屋墙缝上一插,跳起来,蹬了一步刺刀就跃上房顶再滚一下跳房逃脱。那次事件,李永堂被捕,被抓到井陉矿。事后调查,是胡喜瑞报告,我们对他又进行了教育。

一次是1944年9月,我和李杰(平山人)、刘志峰(北陉人)、张富珍(北陉人)到南陉搞征兵工作,住在杨深家,叫上伪保长杨文忠共同研究工作,突然听见院外的房上敌人喊话:“有八路军没有,快出来交枪”!当时我们四个人共带了两支短枪、两颗手榴弹,大家都把枪拉开,手榴弹弦也挂在手上,准备拼。做好准备后,我让杨文忠先出去,低声对他说,你就告诉他们有八路,并举了4根手指作了一下表示。杨文忠不慌不忙地走出屋子,迎面对房上的敌人说:“我这一手托着两家,谁也不敢惹,里面确实有八路。”房上的敌人问“有多少,”杨文忠说:“我还能顾得上数啊,人也不少哩!”这一吓唬,虽然嚇住了敌人。不一会儿,他们悄悄地撤走了。其实,我们几个人住的那屋子最多也不过能站六七个人,但杨文忠这人脑子好,反应快,两句话居然吓跑了敌人。事过之后,我还多次表扬过他。

还有一次是1944年春天,我们8个人到小寨村活动,突然,有一股伪军搜查,已到了我们住的那间屋子门口。紧急之中,小寨村的伪保长刘立秋赶快走到门口,大张着两臂拦挡住那伙伪军,边拦边说:“有啥事咱出去说吧,这儿不方便,俺嫂刚到月子里”。只这一句,那几个伪军乖乖地就退了下去,由刘立秋带他们到村公所去了。乘次机会,我们8个人迅速分散,安全转移。事后我曾经问过刘立秋,“你怎么编出这么一句瞎话来?”刘立秋说:“那顾得上编啊,急的没别的话说,顺口就冒出这么一句,说别的,他们也不走。”

还有一次是1944年下半年的一天,我到南陉村工作,晚上找人谈话、开会,到后半夜才散,几个人分头找住宿的地方,我到村西我干娘那儿去睡了。到第二天天快明时,听院外有人喊“有八路没有!”我一听是炮台的敌人搜查来了,赶紧起身抓枪。我干娘一轱辘爬起来,连鞋也没穿,抓了条缠脚布带子就往外走,走到门槛处坐下来,还敞着怀,光着脚,手里光抖擞那条缠脚布,也顾不上缠脚。敌人再问“有八路没有?”我干娘说:“没有!”敌人看了看我干娘那架式,也没在意,门也没进,就走了。待敌人走远,我干娘像疯了一样一把抓住我,一下子就把我搡到院子角一个夹壁中,抱了捆柴草把我堵在了夹墙中。不一会儿敌人又转回来了,又问我干娘:“有八路没有?”我干娘不慌不忙地回答:“我说没有你们也不信,你们进屋搜吧!”敌人碰了一鼻子灰,也就灰溜溜地走了。

还有一次是1943年夏天,我和区干部张文义路过小寨刘家坟炮台附近,遭遇敌人伏击。仗着四周庄稼长得强,我俩分头跑脱。张文义是向南跑,跑回冶西的;我是向北跑的,跑到“边墙”上,我骑在墙头上对小寨炮台的敌人喊话,我告诉他们:“你们这帮汉奸狗腿子听着,今天我们两个都跑出来了,你们甭狗仗人势,有你们的今天,就不会绕过你们的明天!”正喊着,区小队一拨人跑来找我,我安全返回冶西。

再一次是1943年7、8月份,我和区干部傅二文、齐海珍还有一个叫蛤蟆子的四个人到库隆峰活动,结果被汉奸告密。矿上和贾庄炮台的敌人就连续几天住在库隆峰搜查我们。库隆峰的伪保长急得没法。就把我们送到库隆峰村北的库山寨半山崖中一个山洞中藏了起来,每天晚上秘密给我们送饭。在洞中藏了两天,因渴得难受,我让傅二文爬下山去找水。傅是库隆峰人,他秘密地在村边一户人家找了一铁壶水,也不够,到第四天我和傅二文就病倒了,但村里的敌人还没撤。没办法,到第五天晚上,村里才来人把我们接下来,转送到冶西。在冶西村,我迷迷糊糊不能动,区里派人到胡仁村找部队的医生,但那时部队还没有医生,到米汤崖县政府找医生,也没有,而在冶西村又天天有敌情,天天转移,就这样迷糊了三个多月,才醒过来。

1945年5月,我与洛阳齐怀瑞,库隆峰傅二文还有谢才丰4个人从库隆峰往冶西返回途中,在北石门西坡处被敌人伏击。敌人有多少,我们也弄不清,只听得出枪声很密,往回退,退不过去了,只能往前冲,向北钻山沟。我们4个人拼命跑,结果齐怀瑞背部中弹,我们就架着他跑,跑了三十几步,齐就不能跑了。我们就背着他跑,刚爬上梁,脱离危险区,齐就不行了。齐怀瑞牺牲时才30多岁。当时,他在县贸易局工作。

我在二区工作时,遭受损失较大的一次是在冶西村。那是1944年12月1日,前两天刚下了两天大雪,漫山积雪又一尺多深。因出去活动,雪地里留脚印,容易暴露目标,区干部,区小队都没有出去。正半夜时,突听有人呼喊,接着就听四下乱枪齐响,我们赶紧起来向西山转移。爬到西山上,回头看冶西村中火光冲天,枪声乱响,急忙派人到胡仁村找八路军去解救。待部队赶去,敌人撤退,我们回到村子时,见到的惨象令人吃惊。全村有10人被杀,民兵吴四四肠子被打出来,躺在雪地里,肠子和鲜血都冻成了一块,第二天才死去。烧了九间房子,抢去许多财物。事后调查得知,这次事件是贾庄炮台和赵庄岭炮台的敌人干的。他们在11月30日下午就冒雪出发,由赵庄岭汉奸杨毛小、赵荣祥领路每人身上披着白布单,头上罩着白毛巾、绕开大道,在大山上爬了五六个小时。到半夜时,分两路包围了冶西、胡雷两村。包围胡雷的敌人抓住村治安员谷二小毒打,谷二小拼命挣脱,光着脚在雪地中奔到冶西报告。因谷二小呐喊惊动了埋伏在冶西村外的敌人,导制敌人打枪,这才使全村人在睡梦中惊醒,四下逃跑。不然,损失一定会更大。在那次事件中,我们的炊事员阎三孩(孙庄人)光着脚在雪地里跑,把十根脚趾都冻掉了。村里的老百姓,都是从熟睡中惊起逃跑的,没穿鞋的、没穿衣服的,多得很,大都冻出了毛病,不少人因此中风而死,有的落了终身残疾。

(五)

抗日战争时期,广大群众的生活十分艰苦,所有参加抗日的干部们更苦。我们每年勉强能发一身单衣,三年一身棉衣,五年发一条棉被;一天一斤三两(16两枰)粮食,还包括菜金;天天有敌情,夜夜不能睡,不要说没衣服换,就是有,也换不及,每个人身上的虱子一抓就能捉好几个。不少人由于长期在野地里睡,还长了一身疥疮,浑身痒的难受。但是只要一有任务,大家什么也不顾,都抢着干,一心打洋鬼子,也不嫌哭,也不嫌累,大都坚持了下来。但也有个别人,在抗战最艰苦的那段时间或因被捕经不住酷刑和杀头威胁,或因环境恶劣,受不了困苦,妥协了,有的回家了,个别的还叛变了,反过来带领敌人抓捕我们的干部和群众,且难以防范。那几年,我们许多干部被捕都是因为汉奸或叛变分子告密而造成的。因此,1941年后,我们成立了除奸组,专门惩治那些死心踏地为敌效劳的汉奸,通过张贴布告,镇压了李三多、康永志等几名汉奸。这项工作,成了抗战时期的一项重要内容。

几十年来,我常常思念抗日战争的那段经历。日本那么一个小国,把我们中国折腾得不成个样子,就是因为我们穷,不团结。今天,中央决定集中力量搞建设,发展经济。我们必须抓住目前这一有利时机,抓紧建设,发展壮大,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抗日战争摧残了我们国家,但也锻炼了人民。今天条件好了,但我仍希望今天的年轻人千万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不要丢掉抗日战争时期老一辈革命者给我们留下的优良传统,一定要发扬打洋鬼子那么一股劲,保持着那么一种精神,把我们的国家建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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