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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丨奔跑在石城乡村的雨

 昵称45109175 2020-01-05


在石城乡村感觉就像游子回乡,似曾相识的丹霞地貌,掩映在一丛丛细密,幽长,清静深凉竹林树木里的农舍,炊烟里还飘拂着乡邻的私语,不规整的田畴在大地上蜿蜒铺展,连出没田间的家禽们都像多年不见的老相识。当然,还有石城民居,青砖黑瓦穿斗房、雕花窗,无不泛着岁月的痕迹,像我儿时曾经生活过的某个片段,从一片清澈的湖底悠悠然浮现,让我恍惚看见一个少年正背着书包穿过曲径通幽的石板小巷,行走在时间的纵深处。

石城乡村地呢,是随了季节变的,春天,基本是一样的绿色,到了夏秋两季,油菜花、谷子以及莲花、桃李花什么的就变红、变白起来,相比之下,它们周围的菜地就愈发地绿了,绿得就像一片深湖,而红、白的颜色,就如同升起在湖上的帆。到了冬天,一切的颜色都褪去了,只剩了空旷的灰秃秃的闲地,虽说之间也有不少的冬作物,但作物上蒙了层尘土,长睡不醒的样子,一样给人灰秃秃的感觉。冬天要想漂亮,只能靠雪来打扮了,所有的丑陋,雪都可以覆盖得严严实实,一整个世界,银装素裹,仿佛真成了一张白纸,仿佛真如同新生的婴儿一样干净起来了。可是过不了几天,太阳就出来了,太阳就像个莽撞的红脸汉子,撞到哪儿哪儿就真相败露,雪是空有一番好意也难对付太阳的莽撞了。 


石城乡村是一个天高地阔的世界。天是蓝的,上面飘了几朵白云;地是绿的,绿色里镶了几块金黄。人们在这天地之间,劳动,流汗,说话儿,歌唱,思考……那时候,时间充裕得呀,就仿佛停滞了一样,即便是劳动,也要搭配了说话儿,时间才肯慢慢地向前流动。 

当然,天地也不总是那个样子,有时候,天会由蓝变黑,由高变低,就像一条滚滚流淌的黑河倒挂在了头顶上。果然,没多一会儿,那黑河就在天上挂不住了,哗哗哗地泼到地上来了。一个个被淋得精湿,却一点儿不沮丧,欢叫着往看家跑。有时家离得远,心反倒放松了,躲也不去躲了,张开双臂,仰脸朝了天空大叫,啊!啊啊—— 当然农民一般戴着箬笠下田。箬笠设计得那么精到,符合人浑圆的头型,也符合滴水的原理,什么样身材的人,都可以寻找到与之相匹配的一顶箬笠,人像是顶着一片屋瓦,在这片微型的屋顶下自如地活动。雨积得多了,找个避雨处,解下来甩动,将潜藏于竹叶缝隙里的雨点尽数甩出。箬笠下的人生,对于田野中人是这般紧密,我几乎没有看见山间里有人擎着伞而行,擎伞费力,它占用了一只可以创造价值的手,浪费了一只手远远大于擎伞的功能。在《迁徙的鸟》这部影片里,雅克,波林充满情感地说:“鸟儿永远在飞。只有鸟儿从不停止飞行”。头顶箬笠的人,像鸟的双翅一样,两只手腾了出来,忙碌地动弹着——既能避雨又不妨碍农作,许多如雨笠这般在实践中出现的用具,渗透了漫长的形成过程,智慧一点点地储存进去,共同为生计服务。在一个村子遇雨,可以借到许多箬笠,继续赶路。一个村子就是千百箬笠的故乡。

细雨的田野,可以看到白鹭低飞,展开它们洁白的翅膀,印在转绿的禾苗上。非常实在的农耕人家,很难提到审美这个层次褒扬这种洁白之美,他们只对绿色有着深深的偏爱,对于未来的金黄色更是内心执著地向往。他们决不轻易地捕捉田野上往来的鸟雀,这些同样靠着山野生存的飞鸟和人一样,由土地、风雨滋养。即使在成熟的金黄时节,鸟雀闻稻香而动,稻田的主人也只是扎几个简陋的草人,权当驱雀。草入僵硬的手上绑着几根布条,让南来北往的风吹动而挥舞。鸟雀,何等聪明,一下子看穿机关,这个年复一年的把戏,说起来是一具善意的幌子。作为风来雨往的农耕者,代代相传的也就是这么一个点子,不愿再向前一步。稻草人日复一日地残破,雨水的渗透使它沉重起来,细雨中有鸟雀落在它的肩上,抖落着一身凉意。


只有在田野上能见到大片大片的雨点风中舞蹈。空间这般广大,使雨的飞舞全面和充分,巨大的平面盛放了上天所有的雨水,毫不担心它会溢出,天和地像是倒扣在一起的两枚瓷碗,天高地迥,雨是两极间交流的使节,在漫长的降落过程中,由一条线而化为落地的一滴晶莹。有时没有遮拦的雨是如何含蓄不住,丁丁,冬冬地在天地两茫茫旷野里铺成一面面巨大的镜子。那种打在瓦檐上、打在稻叶上的声音,使人轻易滑入梦中。夜雨突然,空气潮润并且清凉,一层层地漫上枕席,带着新鲜的草木气味,包裹了整个村子。一次又一次地品到雨中之美,一个特殊的空间怎么样让一个人淋漓尽致地感受了上天倾泻的脾性——没有哪一场雨是一模一样的,世界的神秘在于有无数的差异这是乡村人在无遮无拦的田野上的高峰体验。


乡村的多雨和没有遮挡,建筑物的外观和内在都是雨滋润过的痕迹。雨过日晒,一面墙就是一幅巨大的写意画。即便在晴朗的气息里,仍然觉得雨没有走远,它就在我们居住的室内,显示着湿润的一面。常常是坐在村里随便哪个院落闲聊或者静默,蓦然抬头就看到了壁上灵异的画面。时日交织的农家宅院,早先的雪白粉墙已经在一阵阵雨气的熏染下暗淡,结实的三合土打造了粉墙内在强健的筋骨,脆弱的屋瓦却抵挡不住雨水的沁入,长长短短的屋漏痕垂了下来,记录着不断向前延伸的流程。这一道道委婉的痕迹,如蚓之行,如箸划沙,成为人所难以运用的一种笔法——纯乎天性不知不觉地游弋,何时疾何时缓,尽归天意。更多的墙面布满了大块的乌云、林莽以及海藻,颜色深浓轻淡、混沌含糊,光线移动的时候,烟云飘忽,氤氲蒸腾,时隐时现。年深日久的祠堂,香火袅袅中的雨壁深沉,让人想到漫长、庄穆、神秘,那吱吱咯咯的厚实大门的开合,常在雨至之前润泽无声;那代表祖先身分的牌位,收合了裂纹,绵延厚泽。这些壁上的蚀刻纹路,像一部承载了农家岁月的长卷,点滴收拢起一些碎片,如接续中的屋漏痕,无语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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