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婺源杀年猪 吃杀猪饭 浓浓的年味背后 是一个操劳一生的母亲的默默付出 文/南山乔松 01 在住解放后分的老屋时期，都处于计划经济年代，一年下来，家里难得吃几回猪肉。印象中那时家里也养了猪的，但没有杀来自己吃。 搬到新屋后转年就是分田到户，从此生活有了好转，慢慢地才有了杀年猪的习惯。当然，一开始不是随随便便就这样的。 大部分情况下，家里养猪主要是为了做好事（即办喜事），省得花很多钱去买猪肉。而过年杀倒一头猪来犒劳自己，这在当时被认为是了不起的事。 每当快过年了，那些一家之主碰面问得最多的就是：你家今年杀不杀年猪？ 于是那年，父亲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杀次年猪。 作为孩子的我们，听到这个消息，整天想像：将有那么多猪肉可以吃是一种什么状况？那不是神仙般日子吗！ 母亲执意要等家人都到齐了再杀年猪。其实就是要等我放了寒假。 那个寒假，就这一件事，足以让我兴奋得好多天睡不着觉，有事没事就掰个手指头算日子。 预定杀猪的日子终于到了。 想想都激动人心！ 02 头天晚上，父亲已经搬来猪凳、猪桶，并约好了第二天捉猪脚的帮手。 其中大姐夫是逃不掉的，不论做什么事，他一贯就是父亲的好帮手。 第二天一大早，大约4点钟，天还没有亮，父母就起床了。父亲去吆喝帮手，母亲则开始烧开水，需要一大锅。 我也没有心思睡觉了，也跟着起床来看。 当我走出房门，大姐夫已经来了，他一贯早到。其他帮手陆续也来了。他们在锅背（即厨房）里聊着天。 眼看差不多了，父亲问忙碌的母亲：“爱兰哩，水烧开了吧？” “开了，你去叫刀手来哇！”母亲应声答道。  于是父亲打着手电去请刀手，刀手即杀猪手。其实杀猪的就是我们邻居得来哩，就几步路，但也是要去“请”的。 得来哩挎着篮子，篮子里放的全是杀猪那一整套家伙什，迈着方步来了。 同时，他家的大黄狗也一摇一摆地跟着来。 03 据说，得来哩年轻时参加过红.军，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在言坑（村名）和三十里岗（山名）根据地战斗过。 解放时，他带头烧了我村地主郑革非在村岭头建的碉堡。解放后，他在秋口生猪站工作，主要就是杀猪。 别看他个头不高，但是粗壮，短小精悍，杀猪干净利索。村里人都夸他手艺好。 也许杀猪的人，相应的家里猪肉骨头多吧，因此把他家的大黄狗养得又高又壮，还凶！ 村里所有的狗都抢食不过他家那只党，它经常把其它狗咬得“咧咧咧”直叫，因此它号称村里第一狗！其它狗见它，望风披靡；人见了它，也怕。 不要说陌生人了，就是村里男女老幼经过他家门口，他家大黄狗都扑出来，并大声叫嚷，样子很凶！大人拿它没办法，小孩则吓得直哭。 作为邻居，我经常要经过他家门口，每次我都蹑手蹑脚、提心吊胆，心想：阿弥陀佛，轻点，再轻点，不要惊动了这只凶狗。 但是，不论你怎么小心，怎么轻挪脚步，都逃不过弓。这只狗犹如一阵风似的奔来，让人魂都要吓掉。 有段时间，我必须手里拿跟木棍或一块大石头来壮胆，才敢走过去。 但是这次，大黄狗跟随得来哩来了我家，好像也瘪货（没有以前威风的意思）了。你也有今天！我心里真想拿棍子敲它几下。 04 人都到齐了，开始捉猪了。捉猪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那些200-300斤滚壮的猪，其实力气蛮大的，有时从猪栏抓到外面，猪没有抓着反而跑了。这可要再忙乎半天啦。 还有的时候，猪的后脚一蹬，有人哎呦痛得捂住自己的裆部。然后猪趁势跑了。 还有的猪，被抓住时不甘心束手就擒，四脚乱蹬，极力挣扎，就像拔河一样，能把人给拉得失去平衡，摔倒。然后猪麻溜地跑了。 我在想，应该有诀窍的：猪的后腿有力，应该专门有个人抓住猪尾巴，再在手上缠绕一圈，然后把猪后半身提起来，始终不让猪的后脚着地。这样应该容易降服。 还好，我家的猪就100多斤，不管怎么抓，还是很容易制服它的。 得来哩一起把猪拖上猪凳，杀猪了…（此处省略杀猪细节描写100字，并不附血.淋淋的图片）…杀猪那一下，大人是不让小孩看的。 殷红的鲜血喷涌出来，流入早已放在下面、里面放了食盐的脸盆里。这个猪血静静，凝固了，就可以去煮了。 很多人以为猪杀了，可以松口气了，其实猪会垂死挣扎，而且这次力气更大。通常这时还会出现猪跑了或者把人蹬倒的笑话。 05 杀了的猪被拖入猪桶，然后母亲烧的一锅开水派上用场了。滚烫的水从猪身上浇下去，这是烫猪毛，然后刮猪毛。  杀猪，刮猪毛，还有后面的整理猪下水（即猪内脏），判断一个刀手的杀猪水平，主要就是看这三样的水平与熟练程度。 刮猪毛中，猪头的毛最难刮干净，以后炆猪头（即煮猪头）之前，还要烧一次猪毛。 刮完猪毛，一般天就亮了。然后就是“庖丁解牛”整只猪了…（此处省略杀猪细节描写300字，并不附把猪开膛破肚的图片）… 猪下水不算，再抛去猪头，纯猪肉有多少？于是此时，父亲会拿秤来称猪肉。 知晓了猪肉的重量，大家会恭维一下父亲：“天赐爷呢，可以啊！猪养得好嘎。” 父亲则哈哈笑着，有点得意：“过得身吧？过得身（勉勉强强马马虎虎的意思）！” 这时母亲来插话了，对着父亲揶揄说：“他啊，平常猪草都不切一根的，还不是靠我吗！” 父亲马上说：“是的！是的！” 于是母亲满意地去煮猪血了。  06 有福同享。 大姐夫出了不少力，自然要给他家留一条大大的好猪肉；其他还有哪些亲戚，给他们送多少，送什么地方的肉，父母早已商量好了。于是得来哩一一切好。 那时杀猪不用给钱，由刀手自己切一条猪肉作为酬劳。切多少，切哪里，有心照不宣的规则。于是得来哩切走一条不好不坏、不大不小的肋条。 然后，得来哩说：“天赐耶，猪下水暂时放着，我赶去另外一家杀猪，然后回来吃中饭，吃完饭后再处理这些猪下水。” “可以嘎，可以嘎。”父亲点头。 那时，得来哩一天要杀三家的猪：早上一家，今天是我家，杀好后留下猪下水；上午再去杀一家；然后吃中饭，然后把第一家的猪下水处理好；下午再去杀一家。 时间安排紧凑而合理。 与此同时，母亲煮好猪血了，并炒了两个小菜。猪血煮熟后，上面散点小香葱，也是美味！ 于是大家一起去吃早饭。得来哩吃了几口猪血，再就着小菜吃稀饭，草草吃完早饭就匆匆走了。正餐在中午呢。 猪血是乐意和大家分享的。于是父母让我给邻居和亲戚送猪血。 一些平时相处特别好的人家，母亲会亲自去送，还会客客气气和对方拉拉家常。而那些路过的村民，父母也会客气地邀请他/她们来家里吃猪血。 真诚而热情！这是农村的相处之道。 07 这之后，母亲就开始全力以赴弄中午这顿正式的杀猪饭了。 与此同时，父亲也没有闲着，他把一条条猪肉用盐搓搓，然后用棕匹结（我家的棕树叶撕成条，再缠绕而成的结实的绳子）捆好，用货杈（一种叉子）叉起来。有些挂在堂前（即前厅），最近吃；有些挂在灶窠（即锅台）上面，准备制成熏肉，以后吃。  而我和妹妹则溜到锅背，一直跟在母亲身旁。 母亲熬油，炒肉，炒猪腰，炒猪血，打猪肝汤…时，我们则馋得眼睛都要掉了。于是母亲就拿跟筷子挑几块肉，让我们先过过瘾。 时间慢慢地过去，中饭准备得差不多了，于是父亲就让大哥去喊人吃饭：早上捉猪脚的，亲戚，还有村里德高望重的人…一般要喊三遍。 这不是对方拿劲，而是农村里就是这样的客情！ 父亲特别叮嘱大哥，要密切注意得来哩那边杀猪的进展，要再三表达“来我家吃饭”。唯恐他在那家吃了中午，礼数不周。 大家陆陆续续来了。一桌是不够的了，得开两桌。快过年了嘛，大家热闹热闹，交流交流，促进感情。 母亲忙得有条不紊，一个个菜在她的巧手下，都皎皎洁洁、熨熨帖帖！发着油光，色香味俱全！ 终于，得来哩那边忙完了如约而至，于是正式开席了。  08 关于谁坐哪个位置，大家也是会谦让一番的。 八仙桌上重要的几个位置，通常是把人硬按上去的，还要一个劲表示：“你不坐哪里，谁坐哪里！”才罢休。 这不是装模作样，而是懂礼数！ 酒也是要喝的！一醉方休谈不上，但要喝得高兴，喝得尽兴。 来的都是客！客人在那喝酒吃肉，男主人父亲在那热情招呼；女主人母亲则在锅背（即厨房）忙搞菜。而我的姐姐们和我们孩子，这时是不可以上桌的。 这也叫讲究礼数！ 而母亲早已想到了这一点。两桌人，母亲每样菜却搞了三份，不能上桌的就在锅背吃。不耽误每一个人。 得来哩下午还要去杀猪，因此喝酒不能尽兴啦！但是少喝也是要喝的。 当他要提早离席而去忙事时，父亲会客气地表示歉意：“得罪您了，没有让您吃饱。” 他则会回应：“不喽，不喽，饱得很，饱得很！” 这时，母亲也会出来说：“真得罪您了，没菜的饭要吃饱哈？” 得来哩会说：“没者也呀（怎么能这么说呢的意思），嘎那么多菜，怎么也吃不完啊！” 这就是家乡主人和客人的待客之道！  09 得来哩走时，其他人也站起来送送：“时间还早，吃点再嘛？” 他则回：“不喽，不喽，就是我打扰你们雅兴了，不好意思啊！” 大家齐声说：“不嘎，不嘎，慢慢走哈。” 余下的人继续喝酒。酒到酣处，还会来划几圈拳。又是一片高潮。 其中，母亲会再把冷了的菜再拿去热热。一个家里，女主人的任劳任怨非常重要。 终于最后曲终人散，父母又一一相送。父亲说：“慢走，慢走。” 母亲则说：“得罪大家了，今天没菜嘎，弄得大家都没有吃饱。” 大家又齐声说：“没有喽，没有喽，伊那么多菜，好得苦（很/非常/特别的意思）啊！皎洁（板正、清爽的意思）得苦啊！” 言罢，母亲返回，收拾两桌碗筷。然后，半夜就起床、忙碌了大半天的母亲才有时间坐下来吃饭。 一个家庭受到大家称赞，都离不开一个母亲的操劳与忙碌！  10 母亲的操劳还没有结束。 猪头还要再加工，烧猪毛，然后是炆猪头（即煮猪头）。这又是一个耗时间、耗精力的事。 还有猪肚、小肠、猪脚趾。猪脚趾已经让杀猪手剁成块了，以后把猪肚切成丝，把小肠打成结，在火炉盆上，用白铁锅哚（煮）。 哚猪肚、哚小肠绕（即结）、哚猪脚趾，满屋飘香，这又是小时候妈妈味道的深刻记忆！ 杀年猪，仅仅是准备年货的第一步。而杀猪饭仅仅是过年的第一次相聚。 以后，裹粿粽、炆粿粽；磨豆腐、做豆腐；蒸子糕、煮碎肉；做粿、蒸粿；炒炒米、做炒米片…等，没有一样是很容易的事！没有一样不见母亲忙碌的身影！ 小时候的年味那么足，其实是因为背后有一个操劳一生的母亲！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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