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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的大宋,被困住的马麟

 youxianlaozhe 2020-01-07

以下文章来源于吃畫人 ,作者还在长身体的👉

吃畫人
吃畫人

以画为食的都市山人,以现代视角解读古画。

马麟  兰花图
绢本设色  26.5 x 22.5 cm  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

我叫马麟,打娘胎起,就注定要做个画家。

南宋嘉定元年(1208)上元夜,杭城皇宫之内华灯万盏,鼓乐齐鸣,一场隆重的夜宴正在进行。

马远  华灯侍宴图
绢本设色  111.9 x 53.3 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此番宴会除了要庆祝佳节,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迎接刚从金国谈判而回的宰相史弥远。去年北伐失利后,史弥远主持与金议和,签订了“嘉定和议”。虽然和议内容堪称屈辱,但在大多数朝臣看来,能换来数年的平安也算得上喜事一件。

父亲和我也被召参加了这次宴会。忘了说,家父马远,是光、宁二朝的首席画家,我也不差,担任画院待诏已有多年。

会上,父亲奉命作画纪录这场盛宴。

他画的是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虽然宫殿之内华灯通明,但夜色之下自然会有些模糊。殿内光景只露出一角内景,宏大的场面退入大殿深处,令人浮想联翩。

宫殿内一角


大殿之外则是载歌载舞的宫娥。曲折的梅枝将底部托起,夜宴只占据了画面下半部的一部分,更大的空间被留给了远山和留白,意境清冷幽远。

殿外载歌载舞的宫娥


画毕,才女杨皇后高兴地题诗画上:

朝回中使传宣命,父子同班侍宴荣。

酒捧倪觞祈景福,乐闻汉殿动驩声。

宝瓶梅蕊千枝绽,玉栅华灯万盏明。

人道催诗须待雨,片云阁雨果诗成。

那晚所有人都喝得大醉,我却看到父亲很清醒。这种清醒,从他的画中我也能感受到。

我生在一个书画世家。
高祖马贲,曾是宣和画院的元老。后来金兵攻破汴京,掳走徽钦二帝,曾祖父马兴祖带着家眷一路南逃,最终在杭州落地生根。

 (传)马兴祖  香山九老图(局部)

绢本设色  27.1 x 217.2 cm  佛利尔美术馆藏


曾祖父自小学画,见过不少前朝名迹。朝廷每每收回流散在外的名画卷轴,高宗都指定曾祖父鉴别真伪。后来,两个爷爷也进到画院任职。
父亲总说,两宋交替,多少人大起大落。我们马氏五代人受尽皇家大恩,家族命运早已朝廷命运系在一起。

曾经的杭州繁华且安逸,父亲就曾画过这么一幅画。

马远  踏歌图

绢本设色  192.5 x 111 cm  故宫博物院藏


阳春时节,几户农家正结伴而行。画面中的四个老农动态不一,却律动和谐,好像真是跟着山歌的节奏起舞,活泼好动的孩子跑在众人前方,正回身欣赏他们的舞姿。

其中两个手舞足蹈的老农


画面中央是在烟云和繁茂的松树间若隐若现的仙山楼阁,暖色的朝阳洒下,直叫人分不清这是尘世,还是仙境。

云雾中的楼阁


在绘画技法上,父亲深受李唐的启发,但在思想层面,则可见宋代理学的影响。他山水画中的人物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过客,而是一个眼观自然、心有宇宙的智者。

他深信理学家程颢说的“万物静观皆自得”,凭借观察和想象画了十二幅风情各异的水图,穷尽水的变化。


马远  水图之洞庭风细

绢本设色  26.8 x 41.6 cm  故宫博物院藏


他构图常将取景中心偏置在画面一角,被称作“马一角”。理存在于万物中,当画面只剩一角,人物和周遭的关系被放大,山川花鸟的理,都可以被观察和体悟。比如:
初春山径旁的野花和柳枝;

马远  山径春行图

绢本设色  27.4 x 43.1 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寒冬月夜的梅花;

马远  月下赏梅图

绢本设色  25.1 x 26.7 cm  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


还有飞流而下的瀑布。

马远  高士观瀑图

绢本设色  24.9 x 26 cm  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


很多人都说父亲画里的浪漫与诗意是完美的,可我却觉得一切都太过于完美了。
山径虽幽却不崎岖;虽坐于悬崖,但下方的茅屋暗示了悬崖的高度;瀑布纵然湍急,但扶着护栏也不至于感到眩晕。更何况画中主角的文士装束,以及抱琴在后的童子,都暗示着这一切都是计划之内、游必有归的旅行。他所往的并不是真正的自然,而是精心营建的园林。

马远  仙侣观瀑图

绢本设色  148.1 x 80.1 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瀑布前的悬崖上再次出现了护栏


所有的浪漫,都建立在一种舒适的安全感之上。我不知道这是否是父亲有意为之,因为他总说羡慕渔夫的生活,无拘无束,自由飘荡。

马远  寒江独钓图

绢本设色  26.7 x 50.6 cm  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我们马家一门五代皇家画师,难免招人妒恨。父亲在世的时候,经常有人造谣说父亲为了让我成名,经常在自己的画上签上我的名字。真是好笑。看过我的画你就知道我跟父亲是不一样的,而且毫不逊色。

在画里,我走过父亲走过的山径,但我不愿被软禁在美丽的花园。我策杖而行,穿过群山,看到的是翱翔的大雁。

马麟  无题

绢本设色  25.5 x 26.5 cm  克利夫兰美术馆藏


甚至像王维一直走到山川的尽头,坐在浩瀚的江边心满意足地吟上一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马麟  坐看云起时

宋理宗赵昀  王维诗句

绢本设色/绢本笔墨   25.1 x 25.3 cm  克利夫兰美术馆


理宗的书法在南宋一朝的皇帝里是数一数二的,亲政前几年也确实立志中兴,于是有了短暂的“端平更化”。可惜后来力主联蒙灭金,金国灭亡后,蒙古铁骑的猎物只剩南宋。而国内又有权臣贾似道专政,谎报战功、排除异己。国运如此,江山不忍看,祈祷也已是无用。

马麟  松下高士图

绢本设色  25.1 x 26 cm  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此时我才明白,就算真的走到水穷处又怎么样呢?走多远都走不出的,是那个时代。

马麟  秉烛夜游图

绢本设色  24.8 x 25.2 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参考文献 / 推荐阅读-
脱脱《宋史》
陈邦瞻《宋史纪事本末》
厉鹗《南宋院画录校释图笺》
方闻《超越再现》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吃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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