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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稿选登】否定同光体合法性者是痴人说梦

 linyingnan 2020-01-07

——同光体是诗词振兴的希望

文/海藏楼新主

风靡于清末民初的同光体诗歌近年又呈复兴之势,此诚诗坛之大幸也。然而,有的人对同光体一知半解、未窥全豹就率尔操觚,大加挞伐,其为文之轻薄,见解之鄙陋,结论就荒谬,令人大跌眼镜,不忍卒读。此类“雄文”,有的属于“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有的直接就是“载恬小丑,不辨菽麦”了。章太炎先生在《驳康有为论革命书》中说过:“非种不锄,良种不滋,败群不除,善群不殖。” 虑及此类抹黑同光体的文章积非成是、蚁穴溃堤的破坏力,遂作此文以正视听。
一、光宣体命名者居心不良
何谓“同光体”?乃因清朝同治、光绪年号而得名。这一提法始自郑孝胥与陈洐。陈洐为沈曾植所作《沈乙盫诗序》中说:“吾于葵未、丙戍间,闻可庄、苏戡诵君诗,相与叹赏,以为同光体之魁杰也。”在其《石遗室诗话》中也有类似说法:“丙戌在都门,苏戡告余,有嘉兴沈子培者,能为同光体。同光体者,余与苏戡戏目同、光以来诗人不专宗盛唐者也”。
令人捧腹的是,黑同光者居然不自量力想把“同光体”这存在100多年的专业术语也连根拔起,一举推翻,改称为“光宣体”,其理由似乎也说得头头是道——
届同治末年,侪辈不过年少轻狂,是时袁昶三十而立,沈曾植不过24岁、陈三立16岁、陈衍19岁、郑孝胥15岁,不足以言诗名,何以“同光体”相号召?所以,后世之人疑郑、陈诸人“拉大旗作虎皮”,欲借“同治中兴”之“余烈”标榜自己,虽然口号称“不墨守盛唐”,而其实不过状模宋人诗体,承接江西诗派之余续,为山谷、无己作传人而已。以此之故,我认为“同光体”实际上就是“光宣体”,与同治中兴之名家巨子无甚根连。
要说有关连,那就是陈三立陈衍郑孝胥他们都是同治年生的,真正长大成熟却在光绪年间,论文学、论经历、论政治、论诗道,都不得标榜为“同治人”也,正像是今天的五十左右一辈人都只能称为“改革开放一代”,而不能说是“文革一代”,更不能说是“解放一代”,因为其成长年岁主要是七六年之后,而不是之前,道理在此。(此段摘自本公众号文章《同光体,子虚乌有之存在》)
这话恰恰让黑同光者的学术短板暴露无遗。  
汪辟疆认为,清诗以道光以后成就为最大,乃因“有新一代世学。至道(光)咸(丰)始极其变,至同(治)光(绪)乃极其盛”。“诗至道咸而遽变,其变也与时代为因缘。然同光之初,海宇初平,而西陲之功未竟,大局粗定,而外侮之患方殷,文士诗人,痛定思痛,播诸声诗,非惟难返乾嘉,抑且逾于道咸。……在此五十年中,士之怀才遇与不遇者,发诸歌咏,悯时念乱,旨远辞文”。又说:“夫文学之转变,无不以时代为因缘。道咸之世,清廷由盛而衰,外则有列强之窥伺,内则有朋党之迭起,诗人善感,颇有瞻乌谁屋之思,小雅念乱之意、变徵之音,于焉交作。且世方多难,忧时之彦,致意经世有用之学,思为国家致太平,及此意萧条,行歌甘隐,于是本其所学,一发于诗,而诗之内质外形,皆随时代心境而生变化。”同光体接续道、咸时期宋诗运动之后再放异彩,其成就更胜道、咸时。龚鹏程认为,同光以前诗作,多为“一己之哀戚”,至此时发生改变,“诗非一己之哀戚,乃时代之写照。国家不幸,赋到沧桑,亦非某氏之穷通,抒怀感愤,实有理想与办法指寓其间,更非空为大言者。诗至同光为一大变,犹时自唐代中叶至道咸,道咸以后亦为一大变也”。这里说的是整个同治、光绪年间诗风,然用于同光体诗派最为恰当。这种诗风之大变,乃为一时代风气所酿成。故以同光体命名此诗体,有其相当理由,或可代表一时期诗坛之主流,也说明同光体领军人物有总揽一代诗风的雄心。(此段文字见于《同光体诗派研究》第16页第三段。)
黑同光者们也不想想,宣统皇帝的年号只用了三年多,光宣哪里比得上同光更有号召力和代表性?况且,许多同光体诗人晚年的作品中屡屡提到“同光”而非“光宣”—— “含情莫问同光事,祗有西山雨意深”“新京残客能相见,唤起同光百感来”。在他们看来,同光时代才是他们的心灵归宿。
二、否定同光体诗派合法性是痴人说梦
 以陈三立、郑孝胥、陈洐、沈曾植为领军人物的同光体诗派在中国诗词史上堪称是“神一般的存在”。清中期盛世而是风衰,清季衰世而是丰盛,“国家不幸诗家幸”、“同光终见胜乾嘉”,同光体诗派的射雕手们,为诗史留下了璀璨的华章,流风余韵,令人倾倒。时人在盛赞同光体诗派引领潮流时这样写道:“一时同光体,如日照中天”“各开户牖示鹄的,嗟哉妙手夸穿杨”“闽社诗人光绪初,海藏诗派满江湖”“义宁句法高天下,简澹神清郑海藏”。这些溢美之词,无不说明同光体诗派风靡诗坛、无可捍动的盟主地位。
指责同光体守旧,其实是站不住脚的。同光体诗人的与时俱进是有目共睹,以陈洐为例,他就很擅长采用新名词、白话俗语入诗。句如:“懒把电光替灯火,照将须鬓白如银”(《岁除诗》);“檐溜聚成林瀑长,雨中月色电灯光”(《匹园落成》;“佳切总须求酩酊,强携啤酒入深杯”(《九日聚酒楼》)。以“电灯”、“啤酒”这类新鲜事物入诗以求新颖,反映现代生活。
企图借郑孝胥的所谓汉奸身份来打压整个同光体诗派,质疑他们的所谓合法性,那更是痴心妄想,可谓迂腐之极。诗歌作为艺术作品,一旦产生就具有相对的独立性,产生社会功用和审美意义。不能与作者完全等同,从而作为精神财富具有超越时空的审美价值。“孔雀虽有毒,不可废文章”,“君子不以人废言”,此类道理还须多讲吗?何况当今想给郑孝胥翻案的人比比皆是。秦桧发明的宋体字至今还用,郑孝胥为交通银行题写的四字牌匾,已经在成千上万做交通门银行门口挂了100多年了。这种合法性岂是汝辈所能质疑的?
指责同光体堆砌典故,也没有道理。因为同光体分为赣派、闽派、浙派。赣派的陈三立和浙派的沈曾植确实爱用典故,但闽派的陈洐却不擅此道,诗风平白如画。闽派的郑孝胥虽然用典非常多,但他深得稼轩精髓,使用典故“如盐着水,不留痕迹”。比如“尽有边材谁用得?翻飞遥想郅都鹰”“唤起吴兴张子野,共看山影压浮萍”,没有足够的古典文学修养,根本不知道这几句出自何典。把典故用得出神入化,恰恰是同光体诗派令人无法企及的境界。
黑同光体者也许不知道、但是必须知道,同光体在历史上早就被黑过无数次了。与同光体诗派同时存在的有以康有为、梁启超、黄遵宪为代表的诗界革命派和以柳亚子为代表的南社。诗界革命派不但没有革同光体的命,反而和同光体诗人惺惺相惜。一代妄人柳亚子仗着拥有1000多人的诗人队伍,处处江与同光体为敌。在《胡寄尘诗序》中说:
“今日诗道之弊,其本原尚不在此。论者亦知倡宋诗以为名高,果作俑于谁氏乎?盖自一二罢官废吏,身见放逐,利禄之怀,耿耿勿忘。既不得逞,则涂饰章句,附庸风雅,造为艰深以文浅陋。彼其声气权势,犹足奔走一世之士,士之夸毗无识者,辄从而和之,众呴漂山,群盲诧日。后生小子,目不见先正之典型,耳不闻大雅之绪论,氓之蚩蚩,惟扪盘逐臭者是听,而黄茅白苇之诗派,遂遍天下矣...”柳亚子将诗道之弊归于同光体诗人,而他其实未见得认真读过同光体诗人的作品,也未有“理解之同情”,他在《妄人缪论诗派,书此折之》一诗中丑诋同光体说:“诗派江西宁足道,妄将燕龙砥琼琚。平生自有千秋在,不向群儿问毁誉”;“千古知言班定远,比他嫠妇与驴夫”。
最大的轻蔑就是不搭理他,陈三立、郑孝胥这两位泰斗级的人物始终对老柳的骂街未作回应,反而是老柳的南社因为讨伐同光体而产生内讧,以分裂而告终。直到1938年郑孝胥一瞑不视、同光体诗人凋零殆尽之后,老柳才敢在文学女青年面前过了一把诗圣的瘾——“雯卿呼我为诗圣”。
三、结语
所有对同光体的指责几乎都是“一叶障目,不见森林”、蚍蜉撼树、徒留笑柄的。吾师郑海藏先生说的得好:“家鸡莫泥山阴体,笔阵中兴有鹳鹅”。在经历了文化浩劫、老干体大行其道、儒干体沐猴而冠的今天,重走“炼字奇警,句法新奇”的同光之路,才是振兴古典诗词的不二法门。
作者:房舫,号“海藏楼新主”。山东淄博人,1995年毕业于南京理工大学工业外贸专业。1992年开始发表词作,2013年正式写格律诗,自称同光体诗人。诗宗圆海、定庵、海藏诸家。金陵诗社、哈军工北京校友诗社社员,多次在国内文学赛事中获奖。作品散见于网络和各类诗词刊物,入选中华诗词研究院、小众书坊主编的《2019年诗词日历》《2020年诗词日历》。常以“定庵、海藏门下牛马走”鼓腹自诩,然自愧下才,学或未至,徒有荷担同光之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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