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风景：炊烟

那时候，家家户户烧柴火。

柴火有高粱玉米秆，有芝麻豆子秧，有田间地头草，有荆条，还有一些木材。柴火被点燃了，不同的柴火有不同的火焰不同的声音不同的气味，如果是晒干的柴草，因为柴火是纯天然纯手工纯植物的，这炊烟的味道一定是香醇的。

炊烟是乡村的呼吸。吞掉了风箱鼓进去的风，灶膛生火，烟乘着风裹着热，龙一样蛇一般在火炕低下穿行，或呼啸或低吟，烟囱升烟，淡薄的青烟是吐气如兰，墨黑的浓烟是气喘如牛，吞吐之间，乡村的清晨有了人气。

炊烟是乡村的须发。放学的傍晚，站在高高的铁道上，看那一村的炊烟，有黑色的直发，有褐色的卷发，有白色的短发。有张飞的虬须，有关羽的美髯，有西子的云鬓……炊烟便有了男女，有了老少，村舍之上炊烟升腾，有如人头攒动。

有风的日子，炊烟扒住烟囱口，露出探寻的眼睛，风太大，想缩头，不好，被风一把薅住头发，甩了出来，一股浓黑，呼，转眼四散。无风的时候，炊烟又有了闲适的袅娜。弱柳扶风娉娉婷婷，一把团扇，掩在面前，一个转身，飘飞去了。风与炊烟像相声表演中的演员，互相捧逗，像一对舞者，风舞烟舞，风止烟静，炊烟与村居还像是倒置的风筝，炊烟是线，村居是风筝，炊烟与村居就是动与静的映衬。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乡村是天然的水墨丹青，炊烟就是对田居图的渲染。炊烟或是浓笔或是淡墨，浓淡之间，乡村朦胧了氤氲了留白了，把贫困苍凉模糊起来，剩下一团美好。

炊烟是旗语，传递着人丁兴旺的讯息；炊烟是村落的神态，展现着村落的悲喜；炊烟是一声轻唤，叫着的是别人不知的，你的乳名。炊烟是村的云朵，是柴草的魂魄。

眼下，很多村落荒芜了，炊烟也零落。

很多村落用了煤用了气，炊烟已袅袅不再，招摇成霾。

杨旭华语文自留地

相遇则是缘分，既然来了，那就，读读文章，品品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