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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他的时候,他还是手里握枪的姿势 | Outdoor FM

 户外探险杂志 2020-01-10


索南达杰纪念碑

1994年1月18日,40 岁的青海治多西部工委书记索南达杰为保护藏羚羊,在可可西里1人与18名盗猎分子枪战,壮烈牺牲。正是他用生命唤起后来者对可可西里藏羚羊的关注,推进了中国生态环境保护的进程。在索南达杰和盗猎份子殊死战斗的岁月里,有一群年轻人始终追随着他,其中以索南达杰和他的秘书扎多的友谊故事最为传奇,虽然期间也有各种曲折和争吵,但最终他们用他们的行动诠释了野牦牛队战友比山高比海深的情谊。

《家园故事》第2集

索 南 达 杰,不 孤 独 的 驻 守



刘鉴强>撰文;供图>网路&《平衡》《可可西里》


1954年~1994年,曾担任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治多县县委副书记,1992年创立治多县西部工作委员会,开展可可西里地区生态保育的工作。1994年1月18日,在与盗猎者的搏斗中身亡。1996年5月,中国国家环保局、林业部授予他“ 环保卫士” 的称号。

哈希 · 扎西多杰
跟随杰桑 · 索南达杰从事以藏羚羊为主题的野生动物保护工作。1998年5月创办了青藏高原第一个民间环保组织“ 青藏高原环长江源经济促进会”。2002年加入三江源生态环境保护协会,现任协会常务秘书长。


原文来自《户外探险》杂志“索南达杰,不孤独的驻守”一文,故事前半部分请点击 索南达杰 查看

最后一次巡山

急跑到半山腰往远处眺望,吉普车不见了,只有雪地中的车辙曲曲折折隐入山后。两辆卡车赶上来,扎多告诉靳炎祖,索书记命令在此扎营。“但我觉得索书记有危险,我们是不是追上他?” 他问。靳炎祖犹豫着说:“ 既然索书记让我们扎营,还是在这等他回来吧。”

靳炎祖是扎多念治多中学时的老师。在只有三个正式干部的西部工委,索南达杰是他领导,靳炎祖是他老师,因此扎多总是服从者。但今天扎多做出反常举动,他跳上另一辆卡车,“ 快!” 他冲司机叫。东风卡车猛地蹿出去,“轰轰”的巨响回荡在河谷。

“ 东风” 追出好久仍不见索南达杰的影子,天渐渐黑了,汽车减速顺河谷前行,忽然前方灯光一闪,一个黑影冲过来。扎多一惊:盗猎者?急令司机停车,挺起腰,将枪握紧。来人很快冲到近前,车灯照耀下,却是索南达杰。扎多跳下车。索南达杰以为来的是盗猎者,见是扎多,怔了一下,收起枪,跨上一步,手指扎多的头,声色俱厉:“谁叫你来的!”“天这么黑了,我怕你有麻烦……” 扎多道。“谁是县委书记?你,还是我?” 索南达杰气狠狠地叫,“ 这是战场,只有一个领导!

扎多打个冷战,索南达杰比他高出一大捷,气势汹汹站在面前,如同一座黑塔。扎多小声说:“我带车过来,是想……”“ 你带车?你说了算吗? 你是领导吗? 谁任命的?” 索南达杰句句如刀。扎多嘀咕说:“ 我以为你会有危险……”“ ‘ 我以为,我以为’,你以为你是谁?你读过几本书?” 索南达杰喷出的怒火几乎要将扎多烧焦。

可可西里的寒风呼啸着,刮起雪花打在脸上,扎多苦苦熬着,可索南达杰狂怒未止,扎多站在他面前,心里冤屈苦涩,悲愤难言。可可西里很苦,他这个受过许多苦的孤儿都无法忍受,每次离开老婆孩子,心中又害怕又悲伤,生怕再也见不到她们,但一有退缩之念就骂自己胆小鬼。可如此受苦,换来的是什么?他对索南达杰忠心耿耿,尽管后悔来可可西里,却从未下决心离开他,今天也是为了他的安全,没想到又被欺辱。“ 我越待你好,你越欺负我!”扎多灰心绝望,心里反生出一股力量:“你骂吧,我这一次出去可可西里,绝不再回来!”扎多打定了主意,心神稳下来,反而淡定许多,不再辩解。两人坐进吉普车里,索南达杰坐副驾驶位上,扎多默默钻入后排,不料索南达杰不解恨,扭过头来继续痛骂。“ 好好好,你骂吧,” 扎多心想,“ 我再跟你,我不是人!大不了再回去当牧民,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由害怕、伤心、绝望,渐渐转为愤怒。快到宿营地时,索南达杰忽又转身,将手指着扎多的鼻子,愤怒和剧烈的胃痛令他的手颤抖着。扎多痛定思痛后,伤心像冰融为水,汩汩流出来。他甚至听不清索南达杰骂的什么,只觉得自己太傻。有人警告过他,跟着索南达杰没有好下场,可自己仍然那么坚定。

车慢慢行驶,车窗外一弯新月升起,照着白雪覆盖的可可西里,天地一片银辉。车行至宿营处停下,扎多满腔怨气,操起钢钎去河边打冰烧茶。靳炎祖走到索南达杰面前,也许想给索南达杰消消气,说:“ 我告诉过扎多不要再走了,他根本不听话嘛。” 扎多再也忍耐不住,回头大喊一声:“ 你闭嘴!”你说什么!” 索南达杰勃然大怒,如一头狮子般冲过来,右手将扎多手里的钢钎抢去,左手一下推到扎多身上。扎多冲上去,一把将索南达杰推得噔噔噔倒退几步。他像野牦牛一样豁出去了,甚至想到了腰上的藏刀。你凭什么?我也是单位的干部,不是你儿子,你算老几?!” 他圆睁双眼,恶狠狠地冲上司叫。索南达杰愣一愣,喊:你个小娃子,要是长到我这么高,我嚼都不嚼就吃了你!” 扎多的怒火倾泻而出:我怎么就不如你? 我不当官就不是人吗? 我也是男子汉! 你能干什么,我就能干什么!你要是动手,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来来来,今天就是两个男子汉来拼一拼!” 索南达杰看着他,呆在当地。扎多意犹未尽,用藏人中最恶毒的话骂索南达杰:吃你父亲的肉 !” 索南达杰忽然像小孩子一样低下声音说:你跟我过不去不要紧,为什么要骂我父亲?咱俩是一个村子,我靠得住的,不就是你一个人嘛,当年我从多少人里把你挑来的? ”“ 没人愿跟你,你不就是看我孤儿好欺负嘛!扎多叫道。索南达杰说:

“ 我把最好的枪给你……”别说什么枪不枪,扎多喊,明天我他妈的不拿了!”“ 你还这么说! 为了你们的安全,这是我一个个求来的,子弹也是我一颗颗求来的,这些你都看到了……” 索南达杰说。我没看见 !” 扎多喊。索南达杰彻底软下来,低声说:这两年来,我在这里迈一步,你也迈一步,我们在可可西里的每个脚印,我们受过的苦,只有你我知道,我老婆也不知道嘛。

 

“ 我不知道! 你少来这一套!”扎多喊,“ 你不就是利用我吗?我他妈的再也不干了! 再也不受你欺负了!”终于痛快了的扎多越来越有劲。索南达杰气得胸膛起伏,怔怔地说不出话,忽然大喊一声:“ 你走!”“ 好,我走!” 扎多大叫一声,手持手电筒转身便往黑暗中走,他知道自己单身一人走,不是饿死就是冻死,但在狂怒中哪还顾得上那么多。索南达杰在身后喊:“那电筒是西部工委的财产!”

扎多闻言,将电筒举过头顶,奋力砸到地上,电筒立即稀烂。他抬脚便走,一抹额头,满手的汗水。在摄氏零下40℃的冬夜,他全身火烫,恨不得索南达杰过来动手,他扎多会往死里打 ! 虽然他比索南达杰弱小得多,但愤怒激起的勇气,让他敢以死相拼。

人们冲上来拉住扎多,靳炎祖也来劝:“ 我刚才只是随便说一句嘛。” 扎多有点不好意思,也知道自己往外走是死路一条,只好钻进帐篷。他吵完后脾气消了一点,却也不想补救了,反正是撕破脸了,破罐子破摔吧。

索南达杰坐在帐篷里,用一条毡子将全身裹得紧紧的,缩成一团,脸上冷冷的满是伤心绝望。靳炎祖给他倒杯热茶,问:“要不明天休整一下,修修轮胎?”

“ 别问我,” 索南达杰说,“我不是领导了,我管不了了!”他掏出一大把药片,一般人吃四片,他是一次十六片,一把一把地咀嚼,如牦牛吃草一般。他不喝水,也不吃饭,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而不是那个40岁凶巴巴的壮汉。

索南达杰一夜辗转反侧,扎多却睡得酣畅,他早上醒来突然觉得不好意思:“ 索南达杰,来可可西里不是为私利,是为了家乡,我和他是家乡人,他又是我的老师,他又病又累,就是打我一通出出气又有什么了不起?我为家乡,我和他是家乡人,他又是我的老师,他又病又累,就是打我一通出出气又有什么了不起?我为什么沉不住气?”

索南达杰起床后自己收拾被褥,装到口袋里。那是重活,平时是扎多帮他做的,在海拔5000 米的地方,爬上卡车,将东西递上去扔下来,就是扎多这样的小伙子也勉力支撑,需要时不时停下歇一阵。看索南达杰喘着粗气艰难地收拾行李,扎多一下子想通了:这么可怜的人,我何苦再添他烦恼?索南达杰坐在毡子上,不喝水,不说话,只是捂着肚子扭头看着地下。扎多知道他的病有多严重,亲眼见他在可可西里痛得死去活来。扎多偷眼看他,越看越难过,终于鼓足勇气走过去说:“索老师,我昨天错了,对不起。”索南达杰将头扭向一边说:“ 算了,别来这套了,我们两个这辈子就这样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

扎多蹲在他面前,低着头,手抠着地下的土,眼泪一串串滴下来,打湿了地下。索南达杰抬起头,眼望远处说:“ 别这样了,你昨天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各走各的路。”扎多不知道说什么,“ 吧嗒吧嗒” 掉着眼泪。索南达杰忽然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好像一下有了精神,喊:“ 韩师傅,今天修修轮胎吧,我们休整一下。” 扎多知道他不生气了。

人们听他开始说话,无不大慰。恰在此时,轰轰的马达声传来,还没回过神来,一辆吉普车已冲到跟前。人们手忙脚乱操起枪大喊:停车 !” 吉普车迟疑了一下,猛地加足马力

冲过去。人们举起枪冲吉普车轮子“ 啪啪” 射击,索南达杰跳上自己的吉普车,大喊一声:“ 注意后面!” 吉普车“ 轰” 地一声追了下去。

扎多拿着枪冲来路紧跑几步,果见有烟尘滚滚而来,是一辆卡车。那卡车司机来到近前,见面前五六个汉子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戛然停车。人们将车里的几个人拉下来绑起,上车一看,满车血淋淋的羚羊皮。索南达杰押着逃跑的盗猎者回来。这一仗抓获盗猎者八人。扎多存了警惕之心,跑到河对岸,那里看得更远,见又有烟尘一路而来,“ 啊,又来了!”他大叫。

一辆卡车开过来,见有人用枪指着他们,立即放慢速度,人们以为要停车了,可车开到跟前突加油门,横冲而过。人们一边躲避一边噼里啪啦开枪,水箱打破,玻璃“ 哗啦啦”打碎,轮胎也被击中,汽车一头栽在路边,汽油哗哗地流出来。扎多想,电影上打中油箱总会起火,看来并非如此。司机一侧的驾驶室门上有三个弹孔,人们把司机拖出来,他“ 哎哟哎哟” 地叫着,原来大腿中了一枪。又是一车血淋淋的羚羊皮。

扎多把司机拖进帐篷,发现伤口青青的,并没流血,正想怎么包扎,远处又冲来一辆吉普车。索南达杰将皮大衣扔到地上,手拿小口径步枪冲上去将车截下。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冷了,对扎多说:“ 把我衣服拿来。” 扎多奔跑着去拿大衣,心里很高兴:索南达杰又理他了!这一仗又抓获12人,缴获一支火枪、一支改装半自动步枪、九支小口径步枪和 3000 发子弹。

司机才扎西悄悄对扎多说:“ 韩伟林打了很多子弹,应该节省着用啊,不知道还要遇到多少人呢。” 韩伟林手持冲锋枪,一射一梭子弹,其他人只是一枪枪地打。扎多想到驾驶室门上的三个枪眼,一个念头一晃而过:“ 原来是他打伤了司机。” 盗猎者全部拿下,大家欢呼雀跃。索南达杰悄悄问扎多:“ 司机腿上那一枪是谁打的?” 扎多说:“可能是韩伟林吧,听说他冲车打了一梭子。” 索南达杰沉吟一下,肯定地说:“ 是我打的。他们讨厌得很,我就对着门上打了三枪。”扎多怔一下,心想:“ 他是不是要抢功? ”索南达杰悄悄说:“ 你回到治多千万别说是他打的。他是老百姓,是我们拉来当向导的,如果这些人报复他,他就没法混了。我们是政府人员,没事。”扎多呆在当地。枪声甫歇,索南达杰居然想得那么深远。


英雄谢幕之战


盗猎者中,一个受枪伤,还有个得高原肺水肿,不停咳嗽,看样子快要不行了,情况紧急,必须立即送伤员出去治疗。扎多建议索南达杰带伤员先走,其他人押犯人殿后。索南达杰沉吟不决,最后说:“ 扎多带两个伤病员先走,到格尔木医院,我和其他同志押犯人。”如果索南达杰先走,那么永远留在这里的就不是他,而可能是扎多了。

索南达杰把那支最好的七七式手枪给扎多,说:“ 你试给我看!” 扎多装弹演试。索南达杰又细细教他怎样用保险,要他不要怕手冷,必须二十四小时持枪。他低低而坚决地说:“ 万一他们有什么动静,不管三七二十一,干掉 ! 天塌下来我撑着!

扎多觉得索南达杰过于紧张了,他后来才知道,对于形势的险恶,索南达杰比他清楚得多。索南达杰细细叮嘱:如果迷路了,要认准北极星;要是阴天,就看地上的冰块,哪边化得多一点就是南方;如果发现一丛草,哪边草密一点也是南方。“ 如果真的迷路,他们就是不打死你,你自己也活不下来,要是走错了二三十公里,汽油不够用,也回不来了。不要看车印,那也许是自己的。记住,所有的山和河都是东西走向。”

索南达杰从口袋里把所有的子弹掏出来,他的药片和子弹混在一起。扎多从他掌心挑出子弹。索南达杰拍拍他的肩说:“ 一定要活着出去! ”


索南达杰安排扎多坐后排的右边,肺水肿病人坐副驾驶位,伤员坐扎多左边,这样扎多可以持枪监视两人。他对肺水肿病人厉声道:“ 你好好跟着扎多走,如果动了他一根毫毛,我下半辈子不当书记了,专门抄你的老窝!”,扎多的车慢慢驶离营地,回头看,索南达杰还站在那里看着他。经过昨天的争吵之后,在他们相处的最后一天,他与索南达杰才有那种他所盼望的兄弟情谊。

1 月17日早上,索南达杰带车队出发,前方是租来的卡车,后面是西部工委的北京吉普,中间夹着几辆盗猎者的车。风雪交加中折腾一天只走很少的路,天黑后便宿在大雪峰上。索南达杰让卡车车厢上的盗猎者下来,坐在驾驶室里,否则会冻死。他自己驾车出去寻路。盗猎者中后来被抓住的人供认,他们夜里悄悄商量,想把索南达杰吉普车下面的机油帽拧掉,这样第二天开不多久机油漏掉,索南达杰困住,他们乘机逃跑。可晚上一直没机会下手,索南达杰手持冲锋枪守夜,一夜没睡。盗猎者于是密谋了另一方案—把西部工委的人抓住,再赶上扎多的车,抢走伤员。

这一夜奇寒难忍,索南达杰走到靳炎祖和韩伟林跟前问:“ 有没有冻坏脚?” 给他们脱下鞋来替他们揉脚,生怕二人入睡后冻伤。如是者一夜三次。

第二天走了大约四五十公里,来到太阳湖附近的马兰山,此处地面犬牙交错,北京吉普颠簸严重,索南达杰已经三天没吃饭,几天没睡觉,身体极度虚弱,受不了颠簸,于是坐到老马的卡车上。卡车比吉普车平稳一些。西部工委的北京吉普里只韩伟林和靳炎祖两人,以及所有的资料、笔记、地图、行李和几十条枪。

行至太阳湖西岸时,索南达杰所乘卡车两个左轮爆胎,索南达杰对韩和靳说,加速前进拦住车队,让他们烧水做饭,“ 几天没吃饭了,一会儿我们过来喝个热茶。”靳和韩领命而去。晚上8点,他们在太阳湖南岸赶上大车队,让租来的车去接索南达杰,其他所有的吉普车和大车排成“ 一” 字形,他们则将西部工委的吉普车停在车队的对面。

“ 好好好 !” 盗猎者连连答应。


韩伟林坐在驾驶位上,下体裹着大衣,冷得要命。太阳要落山了,可可西里能将人轻易冻死。靳炎祖好久没见那些人下车烧水,对韩说:“ 我去看看。” 他把冲锋枪放座位上,挎着一把手枪径直走向中间的吉普车。“ 你们怎么不烧水? ” 他问。一人下车说:“ 水烧着呢,局长,外面太冷了,进来坐。” 他们都喊政府的人“ 局长”,也不知哪来的规矩。一人在吉普车里拿喷灯喷着火,火上是一个铁杯子,里面的水快冒汽了。靳炎祖好几天没喝水吃饭,那杯热水具有巨大的诱惑力,于是他径直上了后座。副驾驶位上一人急转回身,一把抓住他头发,旁边的人抓住他胳膊,外面的人打开门,将他三下两下拉出去,正想挣扎时,一个铁棒砸在腰上,将他打翻在地。韩伟林正在车上昏睡,什么也没看见。一个盗猎者走过来招呼:“ 我们茶烧好了,你把碗拿过来。” 韩伟林比靳炎祖警惕,说:“ 不要了,我不喝茶,” 他又补了一句,“ 再说我也没有碗。”“ 没关系,我们有,给你端过来。”那人一手端着碗开水,一手托着碗炒面过来。韩伟林把冲锋枪放副驾驶座上,打开车门,两手去接水和炒面,眼看要接到时,那人手一松,两只碗掉在地上,韩伟林“ 啊哟” 一声,那人顺势抓住他的双手往外急扯,韩伟林腿上裹着大衣,无法借力,“ 扑通” 摔倒在地。一盗猎者从另一边打开门,拿起冲锋枪,七八个人围上来毒打,打昏过去,醒来再打,很快身上血肉模糊。盗猎者将两人扔到西部工委的吉普车里,韩伟林被反绑在驾驶座上,嘴里塞了床单。靳彦祖被反绑在后排座上,头被狐皮帽套上,挡住了眼睛。韩伟林虽不能动,但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他眼看盗猎者拿出吉普车里的几十支枪,装上子弹。眼看他们人手一枪,排兵布阵。眼看他们将车发动,一辆辆车排成弧形,形成半包围圈,面对索南达杰来的方向。眼看车灯熄灭,可可西里陷入沉默和黑暗,像死亡一样令人窒息。


眼看远处车灯闪亮,索南达杰来了! 他的车在车阵前50米停下,过了几秒钟,索南达杰下车,像是有所警惕地慢慢走过来。

眼看盗猎者们慌乱起来,举起枪,枪口对准他。索南达杰下车前,他的司机听到他自言自语:“ 可能出事了。” 索南达杰拔出那支生锈的五四式手枪,“ 太大意了。” 他说,然后走上前去。

一个盗猎者从对面走过来,好像与他打招呼,走到跟前,那人突然一个虎扑将索南达杰抱起,两人撕打起来。只见索南达杰一下将其摔在地下,抬手一枪,那人再也不动。生锈的手枪居然打响了 !

枪声“ 叭叭叭叭” 响起,一排排子弹射向他。所有车灯打开,照着索南达杰。他手持手枪冲那一片车灯射击,就像舞台上的孤胆英雄,又像一只藏羚羊,在灯光照射下失去视觉,任人枪杀。突然,索南达杰似乎中弹了,一条腿跪下,艰难爬起绕到车后。人看不见了,但枪声持续,韩伟林和靳炎祖不断听到“ 哗啦”、“ 砰砰” 的声音,那是子弹击中汽车。后来方知,索南达杰凭一支旧枪打烂了大部分车灯。

枪不响了,可可西里静悄悄的,一片死寂。过了好久,一个盗猎者冲索南达杰的卡车司机喊:“ 把车开走,要不吃肉喝汤一块干!”,那司机“ 轰轰” 地将车开走。灯光下,只见索南达杰匍匐于地,右手持枪,左手拉枪栓,怒目圆睁,一动不动,犹如一尊冰雕。没人敢过去。即便死了,他也令人胆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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