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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弥勒降生,明王出世”入手,浅析弥勒形象在中国本土的演变

 瓦尔登的船夫 2020-01-11

中国古代的农民起义中,会发现带头大哥往往会自称弥勒转世,进而煽动百姓,比如元朝末年的红巾军起义,其首领翰林儿打出的旗号便是“弥勒降生,明王出世”,那么为何源自印度佛教中的弥勒,会受起义(造反)者的喜爱呢?

下面船夫就带大家来分析下弥勒在中国本土的演变

弥勒,既弥勒佛的简称。在佛教中燃灯佛、释迦摩尼和弥勒佛分别被称为过去之佛,现代之佛和未来之佛,白话的意思就是燃灯佛是佛教过去的领袖,释迦摩尼从其手中接过,并成为正在位的领袖,而弥勒佛将是未来的接班人。

伴随佛教传入中土

如今在佛教诸多佛陀菩萨中,如来佛和观世音菩萨可以说是信众信众极广的几位之一,但在佛教传入中国的初期,人们信仰并不是观世音菩萨,也不是释迦摩尼,而是弥勒菩萨。早在东汉时期,关于弥勒佛的经书就被大量翻译成汉语,并很快得到中国底层百姓的认可和接受,很多人一心一意要往生“弥勒净土”。

但此时中原百姓所看到的的佛教经典,多是“二手货”,意思是说这些佛经是外国人将印度梵文先翻译成本国文字,如吐火罗语(见注释1)和回鹘语(见注释2)等,再翻译成汉语。由于先后经历了两次编译,翻译出来的内容与梵文原著所要表达的意思往往相去甚远,这便是成语胡说八道的由来,胡值得便是西域诸国,而八道指的则是佛教八正道(见注释3),在这里用来代指佛教。

随着时间推移,弥勒信仰逐渐与中原本土文化相融合,比如在唐朝的诗词中就能找到弥勒信仰的踪迹,著名的诗僧寒山所写《诗三百三首》中便有这样的句子:

南无佛陀耶,远远求弥勒。

从中我们不难看出作者对弥勒的虔诚信仰。除此之外,著名的玄奘法师,也是虔诚的弥勒信徒,这也是玄奘要去印度求《瑜伽师地论》(见注释4)的原因之一。后来非常推崇玄奘法师的武则天和唐高宗,也跟随开始笃信弥勒,一时间弥勒信仰在唐朝上层社会开始兴盛,并逐渐渗透到了民间。诗人白居易也为弥勒信徒,他组织了一个学会,叫“一时上升会”,希望大家共同上升到弥勒境界。为了往生弥勒,白居易写过一份决心书:

仰慈氏形,称慈氏名,愿我来世,一时上升。

弥勒,又称慈氏菩萨,所以这句话大意便是:“我敬仰慈氏菩萨的身形,我呼唤慈氏菩萨的名字,希望来世的我,一定要上升到弥勒菩萨的身边。”应该说,在唐朝以前的佛教徒中,信仰弥勒的占主要部分。那么弥勒信仰为什么逐渐式微了呢?

伴随起义逐渐式微

这其中自然涉及佛门“宗派之争”,但这却不是弥勒信仰逐渐式微的根本原因。

弥勒作为佛教未来佛的化身,现代佛释迦摩尼的确定继承者,自然就被看作未来世界的救世主。“打破旧世界,创造新世界”,伴随弥勒信仰的兴盛,弥勒也逐渐成为民间反抗暴政的精神支柱和凝聚力量的来源。打着“弥勒”的旗号反对残暴统治,在中国历史上屡见不鲜,因此统治者绝不能容忍这种信仰的存在。

唐玄宗时期,就曾下令禁止弥勒信仰,于是开元年间以后弥勒佛像在汉族寺庙中急剧减少。由此开始,无论庙堂还是民间都广受香火的弥勒信仰,一点点销声匿迹了。因为弥勒为未来之佛,又没确定下世时间,所以历史上多有自称为弥勒托身之人,其目的大同小异,多为以此自抬身价或拉拢信众。

弥勒与白莲教

弥勒信仰虽然一度式微,但在民间依旧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他们不是不发,而是引而不发,等待恰当的时机。同时弥勒教还不断道教、摩尼教诸教思想来强大完善自身,最后形成了在中国历史上拥有巨大影响力的白莲教。文章开头提到韩林儿宣传的“弥勒降生,明王出世”,便是将弥勒教与摩尼教混合而成的口号。

弥勒教最初是造反者常用的托词,早在北魏宣武帝时期,当时的冀州僧人法庆便自称是弥勒转世,号召起5万信众组成起义军。虽用的是佛教信仰,行的却是强盗杀戮,所过州府无不生灵涂炭。在《魏书·元遥传》中有这样的记载:

屠灭寺舍,斩戮僧尼,焚烧经像

又合狂药令人服之,父子兄弟不相识,唯以杀害为事

很难想象这竟然是一群自称是佛教徒的所作所为,好在这群乌合之众没有嚣张多久,很快便被北魏名将元遥率步骑10万剿灭。虽然自称弥勒转世的僧人法庆死在了官军围剿之中,但此后自称“弥勒降世”的起义事件却没有停止。

不过这些都属于小打小闹,和一位我们熟悉的历史人物比起来都不算什么,因为她竟然通过官方的形式,宣布自己是弥勒佛降生。没错,这就是抢了李氏江山的武则天。《旧唐书·薛怀义传》中记载:

怀义与法明等造《大云经 》,陈符命,言则天是弥勒下生,作阎浮提主,唐氏合微。

中国历史上有很多权倾一时的女性,如吕后、慈禧等人,都未能坐上皇帝的宝座。男尊女卑的社会,武则天一介女流当上皇帝,在传统礼教观念中是无法被人接受的,因此武则天自称弥勒下世,利用佛教的化身转生理论,以此构建了她取代李唐王朝、成为名正言顺皇帝的理论基础。

更有意思的是,以白莲教红巾军起家的朱元璋,在取的反元起义的最后胜利后,便一翻脸开始禁止民间信仰弥勒教了,吃相着实难看了一些,不过在朝代名字上,依然用了“明”字,不知是不是巧合。

从一简单的宗教形象,到搅动历史的旗号,崇尚慈悲的佛陀在与世俗结合后也变得不那么单纯了,究竟是谁改变了谁?

注释1:吐火罗语,是印欧语系中的一种独立语言 。20世纪初在中国新疆发现了这种语言的残卷。后经考证,此语言有东西两种方言,习称吐火罗A(焉耆语)、吐火罗B(龟兹语)。拼写字母是源于印度的婆罗米系列字母(斜体),时间可能在6~8世纪之间。

注释2:回鹘语,一般是指维吾尔族公元9世纪西迁之后至14世纪之间的语言。

注释3:佛教八正道指的分别是,正见、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正精、正念、正定。

注释4:《瑜伽师地论》,又称《瑜伽论 》、《十七地论》,为大乘佛教瑜伽行唯识学派及中国法相宗的根本论书,是玄奘西行所取的重要经典。瑜伽师地,意即瑜伽师修行所要经历的境界(十七地),故亦称《十七地论》。相传为弥勒菩萨口述,无著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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