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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一篇：欧洲的“礼崩乐坏”，就是从这一战开始…… 做了阿基坦公爵的黑太子并不满足，他得陇望蜀，对西班牙又生了觊觎之心。他支持“残忍的”佩德罗一世(PedrotheCruel)为卡斯蒂利亚国王，希望插手西班牙内战而从中渔利。然而干涉的结果是，虽然在军事上获得了巨大成功，但是在政治上却是一场大灾难。他将佩德罗一世扶上王位，但卡斯蒂利亚是个小国，无法负担因此产生的巨额军费，因此黑太子获得的是巨大的财政亏空。 更悲剧的是，黑太子在西班牙感染重病，不能骑马，此后一直也没有痊愈，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如果从后面发生的事看，黑太子患病这件事对英国的影响十分巨大，甚至可以说是之后一百年英国动乱的罪魁祸首。 1368年，黑太子希望能通过在阿基坦征收新税来弥补财政亏空，遭到领地民众的严重抗议。阿基坦人厌恶黑太子的残忍好战，感情上与新任法王“英明的”查理五世接近，于是承认查理五世为“阿基坦公爵以及整个阿基坦公国的宗主”，其实就是赤裸裸地请求法兰西国王与在法兰西的英格兰人开战。 由于受到《布勒丁尼和约》的限制，查理五世仅要求黑太子在法国国会上解释他的行为。但是傲慢的黑太子给予的答复是，他将率领6万英军参与法国国会辩论。 查理五世
查理五世自从即位之后，一直发誓要击败残暴的侵略者，他在一次朝会上说：“现在是让可恶的英国人屈服的时候了。我发誓带领我的臣民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为了实现自己的诺言，查理五世主要依靠小贵族和市民作为同盟，强化税收制度，加强王权，征召大量雇佣步兵取代连战连败的骑士部队，并建立了野战炮兵和新的舰队。 当时，用火药发射的火炮刚刚通过蒙古人和阿拉伯人传到西方不久，还十分原始，射程和威力都不强，暂时还不如投石机好用，因此当时的炮兵部队都是火炮和投石机混用，以投石机为主。 他还任命称为“布列塔尼之鹰”的贝特朗·杜·盖克兰(Bertranddu Guesclin，1320年–1380年7月13日)担任法国骑士统帅，后者一直担任这个职位直到去世。 简单地说，法国也进行了军国化改革，但并不如英格兰那么彻底。英格兰长弓兵仍然是摆在法国面前的难以克服的障碍。不过法国幅员辽阔，物产丰富，人口是英格兰的三倍以上，战争潜力本来就高于英国。正如抗日战争中的中国依靠游击战和持久战来拖垮日本，法国也几乎采用了一模一样的策略。 1369年3月，刚坐上卡斯蒂利亚王位没多久的佩德罗被自己的同父异母兄弟恩里克刺杀，后者与查理五世结为盟友，黑太子的一番辛苦全部泡汤，还为自己树立了又一个敌人。 1369年英法战端又起后，杜·盖克兰针对敌强我弱的情况，放弃了僵化的贵族骑士战争规则，制订了避免主力会战，而以游击战争为主的作战方略。从此，法国展开了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的持久战。 在西方，游击战术最早由第二次布匿战争罗马统帅费边（又被译作法比乌斯）使用，因此也被称作费边战术（Fabianstrategy）。当然，中国人更熟悉的是毛泽东提出的十六字方针：“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从此，黑太子率领的英军陷入了法国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在转战过程中，英军不敢分散，因为一旦分散，就有可能被敌人把小分队吃掉。毕竟英国人就是仗着长弓之利，实际战力并不像中国抗日战争中的中日军队相差那么大。连用工业化力量武装的侵华日军都陷入“小米加步枪”的游击战泥潭不能自拔，更何况英法之间技术水平基本还处于同一档次呢！ 黑太子因病不能骑马，被人被抬着辗转于法国的一座座城市，一场正经仗没打，英军就在不断的骚扰袭击中损失一半兵力，心中郁闷至极。 1370年，恼羞成怒的黑太子指挥英军在法国利穆赞省(Limousin)首府利摩日(Limoges)展开大屠杀，他令城里所有男女和孩童都站在他的面前，观看他们被英军杀戮，他希望用残忍的恐吓来驱散法国人的抵抗意志。抗日战争中，侵华日军也很喜欢用这一招，不仅没有吓倒中国人，反而更激发了他们的同仇敌忾之心。黑太子的所作所为对于法国人起到的效果也是一模一样的。在一系列倒行逆施之后，不仅没有吓到法国人民，反而更加激发了他们的反抗斗志。 黑太子疾病加剧不得不返回英国进行疗养，法国军务由其四弟兰开斯特公爵冈特的约翰（JohnofGaunt）接手。但是他的军事素养远逊于黑太子，政治水平也是远远不及，没能扭转英国在法国的颓势。 法军方面节节胜利，1372年收复普瓦图和布列塔尼，法国的舰队又在拉罗谢尔打败英国舰队，重新控制了西北沿海海域。1373年击溃南下波尔多的英军。到1374年，英国人手中只剩下五个港口：加来、布雷斯特、瑟堡、波尔多和巴巴约讷。查理五世于这年与英格兰缔结3年停战和约。 由于英军占领的地盘上法国贵族的力量被摧残得很严重，大部分收复的失地被划归王室直辖，无形间增加了法国王室的力量，为战后法国进一步加强中央集权奠定了基础。 杜·盖克兰率领法国人抗击英军取得了一系列辉煌胜利，被法国人视作民族英雄。但是他本人是布列塔尼人，位于法国西北角的布列塔尼（英语“brittany'）直译过来就是“小不列颠”的意思，长期有亲英传统，因此他被心向英国的布列塔尼人视作叛徒。 直至今日，布列塔尼民族主义分子仍然称杜·盖克兰为“布列塔尼的叛徒”。 杜·盖克兰雕像 随着法军节节胜利，爱尔兰和苏格兰也开始了一系列针对英格兰的小规模袭击。英国遭受了一连串战争失败，使得前期战争中获利又吐了回去，英格兰不得不在国内免税十年后重新征税。福利这东西一向是授予容易剥夺难，因此此举引发了英格兰人对政府的强烈不满。 海战失利使得南部沿海港口经常遭到攻击，英国的商贸活动受到极大影响。1375年英国屈辱地被迫对法国休战，更使得从战争中获利的期望成为泡影。 爱德华三世晚年陷入了和他父母一样的怪圈，与他相敬如宾的菲丽帕王后在1369年去世后，疾病缠身的爱德华三世逐渐被情妇艾丽斯·佩雷斯控制，失去了对政局的控制力。王位继承人黑太子长期征战在外，他的四弟冈特的约翰与各大权贵结盟，实际掌握了国内政治大权。 这些因素交织，使得英国国内的矛盾逐渐激化。在英格兰人民的心目中，英格兰的宫廷不再是骑士精神的中心，而是挤满了贪婪歹毒的钻营阿谀之徒，腐败蔓延，人心尽失。 冈特的约翰控制的英国政府正如蒋介石的国民政府一般，是一个大买办和大地主阶级结合的腐朽政权。在爱德华三世执政早期被驱逐的意大利商人卷土重来，从政府那里取得羊毛贸易特许状，还有一些意大利商人要么向政府发放敲诈勒索的高利贷，要么以折扣价收购政府债券，进行投机活动。 本土商人与外国商人之间的派系斗争越演越烈，黑金泛滥，中央和地方政府都在瓦解。在平民中间，对于冈特的约翰实行的贵族统治极为不满。 由于黑太子身染疾病，且没有好转的迹象，归国后一直在乡下过着平静的疗养生活，显然不能胜任接替国王的重任。出于现实考虑，应该从爱德华三世的儿子中另选继承人，长期执政的约翰显然是最佳人选。但是黑太子本人又具有极高的人望，冈特的约翰又人心尽失，罢黜黑太子另立冈特的约翰也遭到广泛的反对。 围绕继承权问题，英国国会分裂为两派，一派为黑太子党，奉黑太子为代表，成员主要是平民和下级贵族，他们中很多人曾是出色的长弓手，曾经作为黑太子的部下，因军功受到提拔而从政；另一派为兰开斯特党，以冈特的约翰为首，成员主要是各地的大贵族。因为冈特的约翰的爵位是兰开斯特公爵，因此而得名。 冈特的约翰 黑太子表面上早已不问政事，自从他归国后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过着一种比武和狩猎的平凡的骑士生活。在电影《骑士风云录》中，黑太子便以汤玛士‧柯维尔之名多次参加骑士比武大赛，虽然这未必为真，但爱德华黑太子在这段时间内表现得十分热衷于骑士比武，倒是不争的事实。考虑到黑太子在法国期间已经因病不能骑马，这个参加骑士比武的“黑太子”很可能只是一个替身，向外传达出“黑太子身体还不错”的信息，反正穿着全身铠甲，里面是谁别人也看不出来。 表面上看起来，“黑太子党”这个名字不过是个幌子，该组织更像是贵族中反对冈特的约翰的各种势力的临时联合。但是根据种种蛛丝马迹推测，这只不过是黑太子以自己的病大做文章，采用的以退为进的政治策略罢了。黑太子在法国以及西班牙的表现说明，此人的心机、胆略、野心、腹黑，绝对是当时整个英国，甚至整个欧洲之翘楚。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甘心隐居田园，做一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呢！ 黑太子爱德华 不过，相对于三国司马懿的“称病不出”，黑太子是真的有病。在法国期间已经严重到不能骑马，而且还会逐渐恶化，说明这个病是慢性的且不断恶化。在疗养期间，他的病体可能已十分沉重，隐居乡间避免别人窥见虚实；派替身比武，则是让本方的支持者怀有信心。英国政局上的一举一动，自然有人报告给他，并将他的指示传递出去。 虽然冈特的约翰成为英国政局的实际控制者，但是被黑太子的支持者抵制，他的统治处处受阻，当时在伦敦坊间盛传着有关他不是爱德华三世的亲生儿子，而是王后与一个屠夫之间的私生子的流言（虽说这一流言很可能是黑太子的支持者放出的，但是根据现代DNA研究发现，约翰真的不是爱德华三世的后代，囧）。冈特的约翰则与爱德华三世情妇艾丽斯·佩雷斯勾结起来，由后者向老国王进献谗言，希望父亲将王位传给自己。 1376年，黑太子党成功地控制了下议院，这届国会开启了位居高位的高官必须向公众说明他们的公务活动的先例，因此被后世称为“可嘉国会”。 在这一迄今为止最长最戏剧性的大会上（长达十周），在开幕之初，基调本来是要讨论筹措军费以维持作战。 根据《阿诺尼玛来编年史》的记载，兰开斯特派的上议院议长兼大法官约翰·尼维特发表致辞：“英格兰处于危急之中，濒临被敌人消灭的绝境……因此约翰爵士（冈特的约翰）代表国王，请求国民提供支援，以抵抗国王的敌人。” 然而会议的进程远远超出了议长预先的设想。下议院在上议院面前以新奇而高效率的程序，对当权的兰开斯特党人发起指控，被指控的人除了冈特的约翰之外，还包括爱德华三世的情妇艾丽斯·佩勒斯，同时，主要的兰开斯特党人大法官（相当于上议长）威廉·尼维特、国库长内维尔、以及皇家商务顾问莱昂斯、佩彻等人都遭到弹劾。 所谓的“可嘉国会”本质上仍然以大贵族为首的贵族集团的内讧，那位在国会上慷慨陈词指斥冈特腐败无能的下院议长彼得·德·拉·梅尔（Peterde laMare），其实是反兰开斯特派的重要领袖马奇伯爵艾德蒙的总管。所谓国会不过是结党营私、派系斗争的戏台，正如希尔顿所评价的那样，“低级的贵族不过是被大贵族操控在手掌中的工具而已”。 但是，在判决即将宣布前一刻，1376年6月8日，被誉为“平民的伟大捍卫者”的黑太子因为病情恶化去世，这一天是圣三一主日。所谓“可嘉国会”很有可能就是黑太子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迫不得已发起的绝地总攻，希望一举扳倒兰开斯特党，为自己年幼的儿子继位铺路。 可嘉国会的过程本身足以说明，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攻击。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没能坚持到获得彻底胜利的那一刻。 黑太子的死在英国历史上是一个重要标志。从此开始，越来越严酷的朋党之争成为英国贵族政治生活的主题，并最终将贵族阶层集体引向毁灭之路。 黑太子一死，针对冈特的约翰的斗争也就失去了凝聚人心的旗帜（其实是再没有像黑太子那样高明的布局者），托马斯·沃尔辛厄姆对黑太子之死的评价是：“英格兰人的希望破灭了。” 约翰在千钧一发中躲过一劫，随后他发动了反击。当年秋天，约翰撤销了马奇伯爵的元帅职务，并将国会下院议长彼得·梅尔逮捕入狱。1377年春，约翰重新召开的国会，他作为摄政王一手把持朝政，国会参加者都是他的支持者，他借机将“可嘉国会”通过的那些弹劾案全部废除，威廉·尼维特等人全都官复原职。此时国王爱德华三世已经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 虽然约翰已经几乎一手遮天，但无论他如何软硬兼施，爱德华三世仍然坚持让黑太子的儿子理查作为王储，搞不好老国王心里也在怀疑这个约翰根本不是自己的种。爱德华三世于1377年6月21日驾崩，他的情妇爱丽丝·佩勒斯在最后一次离开国王之前，将他手上的戒指顺手撸走了。 在举国上下都在怀疑冈特的约翰会发起篡权行动的忧虑氛围之下，仅仅四天之后，在黑太子党的拥戴下，黑太子的十岁独子波尔多的理查坐上了王位，史称理查二世。 理查二世 这是继亨利三世之后，在英格兰第二次出现幼年国王。上一个幼年国王亨利三世时代，从头至尾都是内乱纷争。善于从历史经验学习的英国贵族知道，又到了选边站队互相捅刀子的时候。这一次兴风作浪的不是异姓权臣也不是外戚，而是同姓王叔。然而超出当时所有人预料的是，这一轮英格兰政局动荡期的绵延时间是如此之长，持续长达一百年，其高潮则是三十年的玫瑰战争（1455年─1485年）。 法国的查理五世雄心勃勃，还在励精图治酝酿新的军事行动。此时英格兰的境况，可真应了那句“自己约的炮，含着泪也要打完”。 在编年史家的记载中，英格兰真是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与法兰西的和谈彻底破裂，法兰西人拒绝和平，除非能够达成对他们特别有利的协定……苏格兰人烧毁了罗克斯堡……法兰西海盗于8月21日在怀特岛登陆，他们烧杀掳掠，然后索取1000马克，作为该岛的赎金。然后他们回到海上，沿着英格兰海岸持续航行……他们烧毁了许多地方，杀死了……他们找得到的所有人……人们相信，这一时期英格兰遭到的创伤比此前四十年中敌人攻击造成的损失总和还要大。” 在国内矛盾已经十分激化的情况下，为了应对法国可能发起的攻势，英国无暇采用缓和国内矛盾的措施，反而仍然要继续备战，1377年至1380年，英国为了筹备军费征收了好几次人头税，这些税比通常的税率高得多，而且是首次征收直接税，惹得民间怨声载道，抗税活动四处蔓延。 到了1381年，暴力抗税活动中税官被杀终于成为了导火索，英国民众的不满随即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酿成席卷全英格兰的农民大起义。这是英格兰的首次农民大起义，其意义相当于秦末陈胜吴广领导的大泽乡起义。 秦末大泽乡起义 对于英格兰这次开天辟地的农民大起义，具体情况究竟如何？英国的“陈胜”和“吴广”是怎样的表现呢，欲知详情，请看下一章。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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