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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代忌辰 | 今天出名的大多数诗人,都曾一度热爱哈代的诗

 xiaomanmanjun 2020-01-11

Thomas Hardy  1840.6.2-1928.1.11
“今天出名的大多数诗人,都曾一度热爱过哈代的诗。

——菲利普·拉金

托马斯·哈代是英国诗人、小说家

一生共发表了近20部长篇小说
代表作有《德伯家的苔丝》《无名的裘德》等

《无名的裘德》因为讲述近亲婚恋
导致哈代受到舆论攻击
自此哈代不再写作小说
晚年主要作品有三卷诗剧《列王》
 1910年哈代获英国文学成就奖

哈代是横跨两个世纪的作家
早期、中期的创作以小说为主
继承和发扬了维多利亚时代的文学传统
晚年以其诗歌开拓了英国20世纪的文学

今天是哈代逝世92周年
我们选了10首诗,纪念这位
书写生命、时间和爱的诗人

  哈代诗选   


自然界的询问

当我向前看着曙光、池塘、
田地、羊群和孤独的树,
他们似乎全都对我凝目,
如同纯洁的孩童静坐在学堂:

他们的脸阴暗、疲倦、拘束.
仿佛他们的先生的方式
通过漫长的教学时日
吓倒他们,直至昔日兴趣被制服。

他们只是翕动嘴唇
(仿佛曾经清楚地召唤,
现在仅是轻轻地哀叹):
“真想知道,为何在此发现我们!

“难道某种‘莫大的愚蠢’
有强力融合和创造,
却无能护理、照料,
玩笑中把我们造成,现却任其浮沉?

“或者出自于机械动作
意识不到我们的悲哀?……
或者我们是上帝的遗骸
掉落下界.没有了眼睛和脑勺?

“或是那至高的计划在下降,
迄今仍未被理解,
这计划是善良猛攻罪孽,
我们是让成功来跨越的悲惨的希望?”

这就是周围物体。作答我却无能……
与此同时,暴雨和狂风,
大地的古老郁悒和悲痈,
仍旧一模一样,生与死是一对近邻。

吴笛 译


沉思的少女

“默默无闻的人儿,你为何经常
独自一人悄悄地溜开?”
她猛吃一惊,微微掉头,
满面羞色地说了起来:

“每当风标指向他那遥远的故乡,
我就登上陡峭的山坡,
我想吹拂过他嘴唇的微风,
此刻也会在我唇边抚摸。

“每当他披着晚霞散步,
我就倘佯到白色的大路,
心中甜蜜地沉思冥想:
这条路会连接他的脚步。

“每当驳船向伦敦航行,
我观看着它们在远处消逝;
他的窗口正朝着码头,
驳船的来临他能尽收眼底。

“我去迎接夜空中的明月;
赏月给我们带来了满足;
只要他还有着昔日的情趣,
我们的目光就能在夜空任意撞触。”

飞白 译




对 镜

当我照我的镜,
见我形容憔悴,
我说:“但愿上天让我的心
也象这样凋萎!”

那时,人心对我变冷,
我再也不忧戚,
我将能孤独而平静,
等待永久的安息。

可叹时间偷走一半,
却让一半留存,
被时间摇撼的黄昏之躯中
搏动着正午的心。

飞白 译


梦幻时刻

那把镜子
把人变成透明物体,
谁握着那把镜子
并命令我们朝你我赤裸的胸
一个劲儿探视?

那把镜子
箭一般神奇地穿透人体,
谁举着那把镜子
并掷还我们的灵魂与心脏
直至我们惊起?

那把镜子
完好地工作在痛苦的夜里,
为什么那把镜子
在世界苏醒时着上了色泽
使我们看不清自己?

那把镜子
能检验凡人,出其不意
是的,那把奇特的镜子
可以捉住他最后的思想,善或恶的一生,
映照出来——在哪里?

吴笛 译




挡住那个月亮

闭上窗户,拉起窗帘,
挡住那悄悄溜来的月亮,
她的装束大像她以前——
当我们的诗琴还未积上
岁月的尘埃,我们念到的名字
还未刻在石碑之上。

莫要去踏沾了露水的草坪
去观望仙后座的模样,
还有大熊座和小熊座,
以及猎户座的闪烁的形象;
闭门不出吧;我们曾被那番景色吸引,
当美好的东西仍末凋亡。

让午夜的香气缠绵不逸。
切莫去拂除花束,
唤醒那同样的甜蜜情意,
像当年由香气向你我吹拂
那时节,生活就像在欢笑,
爱情美好得如人们的描述!

在普通的亮着灯光的屋中
囚禁起我的思想和双眼,
让机械性的话语制造出来,
让略黑的细节赤裸地呈现;
人生初开的花朵何等芬芳,
它结出的果实又何等辛酸!

吴笛 译

在勃特雷尔城堡

当我驰近夹道与大路的交接处,
  蒙蒙细雨渗透了马车车厢,
我回头看那渐渐隐去的小路,
  在这会儿湿得闪闪发亮的坡上,
    却清晰地看见

我自己和一个少女的身影
  隐现在干燥的三月天的夜色间。
我们跟着马车在这山道上攀行。
  见壮健的小马喘着气步履艰,
    我们跳下车减轻他的负担。

我们一路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还有随后发生的情景都可忘却——
丢失了理智人生不会厌弃的事,
  除非到了希望破灭,
    感情枯竭。

那只延续了一刻。可在苍山的阅历中
  此前此后,习曾有过
如此纯真的时刻?在一人的心中,
  纵使千万双捷足攀过这个斜坡,
    也未尝有过。

亘古的 岩构成了山路的屏障,
  它们在此目睹人间长河
古往今来无数瞬息时光;
  但是它们用颜色与形态记下的
    却是——我俩曾为过路客。

在我的心目中,刻板严峻的“时光”,
  虽在冷漠的运行中勾销了那个形体,
一个幽灵却依然留在这斜坡上,
  恰如那一个夜里,
    看见我们在一起。

我凝眸见它在那里,渐渐消隐,
  连忙回头透过细酉
瞧它最后一眼;因为我的生命快尽,
  我不会再去
    旧情之城。

钱兆明 译



朦胧中的画眉

当森林隐入灰蒙蒙的薄雾
我斜倚在一道树篱的门上。
冬日里残存下来的景色
使白天那微弱的眼光孤寂,凄凉。
纠缠的枝藤在天下刻下道道痕迹
象破琴上断下的根根琴弦。
住在周围的人们
都已经围在他们家中的火旁。

大地鲜明的轮廓
仿佛是这个世纪歪斜的尸体,
它的墓地是多云的天空
它的挽词是阵阵清风。
胚芽和诞生的古老的脉搏
已紧紧地收缩、干枯。
大地上的每一颗心灵
似乎都象我一样失去了热情。

突然,从前方光秃秃的树枝上
飞出一个声音
似满腔热情的祷
充满了无限欢欣,
一只年老,瘦小,憔悴的画眉
披一身被风吹乱的羽毛。
已经选定了这种方式
将灵魂投入朦胧的怀抱。

简直没有理由
把这般迷人的欢乐之声
留给远方的,邻近的
人世间的生灵,
以致我认为它那颤抖着的,
幸福的,告别的歌声,
包含着某种神圣的希望。
它知道这希望,而我却没有感知。

曹明伦 译 

插曲的尾声

我们再也不会沉浸在
这段酸甜的过去的时光里;
爱情的光圈那时罩在
你,亲爱的,和我中间。

再也找不到当初
让我们紧紧相依的地方
当时看见我们相爱
相聚的地方已经空空荡荡

那些花朵和芬芳的空气,
他们此时会不会想起我们的来临?
那些夜鸟会不会尖声鸣叫
发现我们曾经在这里流连?

虽然我们有过炽热的誓言
虽然我们有过忘怀的欢乐
可狂欢的极限之后
苦难在今天判决

深深的创伤;没有呻吟:
破声而笑;但又倔强地忍耐;
这条爱情的道路,
比顽石还要坚硬。

李小贺 译




牛 群

圣诞前夜,十二点整。
“现在它们全部下跪,”
一位长者说道,当我们坐进人群。
在火炉的余烬旁舒适地紧围。

我们想象温顺的生物
呆在它们居住的草棚,
我们中间没有一人怀疑
它们当时正跪在其中。

如此美好的幻想,在这些年头
很少能出现!然而,我深思:
假若有人在圣诞前夜说出
“走吧,去我们童年时常去之地,

“在那边小溪崖的附近,
去看牛群跪在孤独的农场,”
我就会带着真切的信念,
在昏暗之中与他同往。

吴笛 译

以 后

当“现在”在我不安的逗留告终时闩上了后门,
当五月扑动欢乐的绿叶像鸟儿鼓翅。
片片都覆盖着精细的膜如同蛛丝,邻居们
会不会说;“他平素爱注意这样的事?”

如果在暮色里.夜隼随着寒露悄悄下降,
穿过暗影飞来,像眨眼般无声无息,
落在被风压弯的山地荆棘上,凝视者会想:
“对于他,这景象该是多么熟悉。”

如果我消逝于夜蛾飞舞的温暖的黑夜,
当那刺猬小心翼翼地漫游草地,
有人会说:“他力求使这些无辜生物不受迫害,
但他也无能为力;而如今他已离去。”

如果听得我最终归于沉默.人们站在门口
凝望着冬夜缀满天空的星斗辉煌,
永远告别了我的人们,会不会浮起一个念头
“他最善于欣赏这样的神奇景象?”

当暮色苍茫中响起我离去的钟声,它的嗡鸣
被逆风切断而暂止,待到再响之时,
拾似另一口新钟,这时会不会有人说:“他如今
听不见了,但他平素爱捕捉细微的事?”

飞白 译

菲利普·拉金:哈代的诗

译/周伟驰


年轻时,我总是把哈代看作小说家,并没有特别地读过他的诗。倒总是认同Lytton Strachey的观点,就是“措词的那么点优雅并没有减轻其阴郁”。不过,大概我二十五岁的时候,住在某间朝东的寓所,太阳总是催我早醒—六点钟左右。这时起床似乎早了点,所以我都要翻翻书,凑巧我有一本哈代的诗歌自选集,就开始读,马上就被打动了。打动我的是它们的调子和感受,以及这么一种感觉,即,眼前这个人写的东西也正是我自己开始感受到了的。我认为哈代作为一个诗人,并不适合年轻人。当然,说我二十五六岁时已不年轻,听起来可笑得很,不过,至少我已开始明白生活是怎么回事,而这正是我在哈代的诗里发现的东西。换言之,我是在说,我喜欢的首先是他的气质和他看生活的方式。他不是一个超验作家,他不是一个叶芝,他不是一个艾略特;他的主题是人,人的生命,时间和时间的流逝,爱和爱的枯萎。

我以为,今天出名的大多数诗人,都曾一度热爱过哈代的诗。我以为奥登曾如此;我以为迪兰·托马斯曾如此。沃特金斯(Vernon Watkins)告诉过我,尽管迪兰·托马斯认为叶芝是最伟大的现代诗人,哈代却是他心爱的。本杰明(Betjeman)显然爱他;桂冠诗人刘易斯(Cecil Day Lewis)也显然如此;而这些诗人彼此却大为不同。我倒乐于认为,他们可能找到了我找到的东西,哈代给了他们自信,用自己的方式去感受。我读哈代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是我本来不需要努力硬撑着自己,按外在于自己生活的诗歌观念去创作——也许这正是我感到叶芝在怂恿我做的事。一个人只需回到自己的生活,从那里写开去。哈代教人感受,而非写作——当然了,一个人得要运用自己的语言,自己的行话,自己的情境——他还教人对自己感受到的东西要有信心。我想,我是越来越敬佩他了,胜过以前了。但很奇怪的是,哈代令我喜欢的地方正是大多数人不喜欢的地方。我喜欢他是因为他写了这么多。我爱大部头的《哈代诗全集》(Collected Hardy),翻起来大概有八百页。一个人可以一年接一年地读下去却仍有惊奇之感,我以为任何诗人能做到这一点都是了不起的事。

我难以想象,为什么人们说哈代没有耳朵。哈代这八百页的每一首,除了关于爱德华七世的死及同类的一两首之外,几乎都有一条小小的思想主线,每一首都有它自己的调子,而能做到这一点的诗人寥寥无几。

一旦你开始读一首哈代的诗,你自己马上就会跟着诗的韵律起内在反应,摇动不已了,我觉得这是很难模仿的。哈代还找不到成功的模仿者。我觉得哈代的用词是有奇趣的——你得承认这一点。我并不是说它比别的诗人的更有奇趣,但在哈代的诗里我总能感到这种奇趣,如果确是奇趣,那么是一种努力趋于精确的奇趣。他会说“我舔了她”,而意思不过是“我吻了她”,但这毕竟使人注意到了嘴唇,以及吻是如何进行的。哈代说凉亭是“破屋顶”,我不知道人们是否以为“破屋顶”有奇趣,但它显然意味着屋顶是破毁了的。这乃是诸多意象的电码式组合。我觉得在这点上人们对哈代有点不公平。他总是能极端地直。“我应该跟他们一起去,在阴暗里,希望着如此”,“我没给她写过一行字,也没有她的一根头发”。唐恩也直不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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