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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宁境宁 昨晚校友群里发了篇文章， 里面的主人公是一位救治重度脊柱畸形患者的医生， 看那篇文章， 我想起家里这只布老虎。 ——本文缘起 家里有一只纯手工做的布老虎，虎面像是小孩子老虎头鞋的鞋头，虎目圆睁却让人觉得憨态可掬，不但不威猛还很可爱，让人忍不住伸手摸一把。 这个布老虎是我原来住的小区里开电梯的阿姨十来年前卖给妈妈的，她奔走于小区的各个楼宇之间，兜售这种布老虎，按大小80到180元不等。 妈妈是个手巧的老太太，年轻时，白天扛锄头，晚上拿绣花针，那绣工，没的说，妈妈踩缝纫机秀出的鸳鸯都活灵活现。（妈妈手秀的东西给每个孩子留了一份，由于我小时候傻大方，被上面大的哥哥姐姐们一哄，就在他们结婚时答应给他们了，现在追悔莫及，自己一件也没有。）这个布老虎，按说是不可能进我家大门的，妈妈一定看不上，侄子侄女小时候，妈妈给他们扎老虎头鞋时随手绣的鞋头都比它精致许多。 这只布老虎进家，还有一个小故事： 记得是初秋时节，我一回家，妈妈就告诉我有个推销布老虎的敲门，她以为是我，兴冲冲开了门，结果一个中年大姐要卖给她布老虎，她边说边笑，告诉我她教人家如何绣让老虎更好看，爸爸在一边打趣妈妈：“人家要卖东西，不想学手艺，你那功夫费时间，影响人家赚钱！” 妈妈跟在我身后絮絮叨叨，最后给下了一个任务：打听一下那位大姐在哪栋楼开电梯，问问她为啥卖180元。原来是那位女士走之后，妈妈越想越觉得应该是事出有因，看面相很老实，不像偷奸耍滑之人的中年大姐，会不会是有难处了？急着要钱用。 为了佐证自己的猜测有道理，妈妈还指着家里墙上的一副绣品说，这不是那谁的单位给汶川捐款四千万，灾区人民回馈的礼物吗？要是跟这差不多的情况，那布老虎也值180。 第二天下班进门我还没来得及换鞋，妈妈和爸爸拉着我坐到餐桌边，争先恐后地为我解疑答惑，原来那位大姐的两个孩子都有重度脊髓畸形症，整个背驼出一个峰，走路时人站不住、身子歪，脚也是踮着的。 中年大姐的丈夫在知道一场手术就好几万时，留书一封简短的字条就抛弃她和孩子走了，一去不复返，十年无音信。 那位开电梯的大姐闲暇时做家政打扫卫生，晚上做布老虎卖，靠自己和女儿挣的钱已经为儿子做了脊柱开裂矫正手术，剩下女儿的手术费没着落，如果筹不出为女儿做手术的钱，女儿无论择业还是婚嫁都会难上加难，。 大概一周后，我回家就见到了这只布老虎，活泼泼地站在进门玄关处高墙的架子上，虎头虎脑地看着进门的人。 妈妈站在下面说：“多看看也不丑，乡下集市上这还是难得的精品呢！越看越可爱！我和你爸爸买了一个大号的。” 我挑眉看老太太：“嚯！您这大手笔啊，对自己都没这么大方，老爹吃个药你都天天念叨贵，现在买奢侈品了啊，厉害厉害。”我对妈妈拱手抱拳，一副侠女做派。 妈妈笑得咯咯响，认真地告诉我：“老太太还是那个老太太，仔细，抠门，关灯大王，要不是你说家里亮堂堂能让你爸病情发展慢，我还是跟在你身后帮你随手关灯，统共就咱四个人，灯又大又亮，比咱人还多。我还是心疼电费。” “您这连几分电费都心疼的老太太今天可是大手笔一回啊！善心老太！敬佩，明天可别趁我不在家中午舍不得吃蔬菜，懂吗？”我赞叹后提醒老妈。 妈妈坐在餐桌边，边感慨边叹息：“人生在世有各种各的难处，这是一个当娘的心啊，她的老虎贵，拿到市场上卖肯定不容易找买家，扯下脸皮挨家挨户推销自己做的布老虎，为了救自己的一双儿女，先紧着儿子，闺女虽然靠后、却也不是不管。 上回她来咱家我说贵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人家理解我这个年纪的人都节省，不愿意诉苦难为我。估计她敲门的时候也是盼着碰到你而不是我这个老太太。” “别心疼了，我补给你，恁闺女有钱，算我买的，我太喜欢了，比我手艺强一万倍。”我笑着拍拍妈妈的手。 “那不。”妈妈笑着拒绝，“我跟你爸专门给她看了你的照片，请她不要再卖给你，你拖着俩老人，这俩老的一个常年吃药，一个一住院花十几万，你比她还不容易。我跟你爸帮不了你大忙，小忙还是可以帮的！给你省了180！”老妈很开怀也很自豪。 过了几天，我发现小区里有个背影和妈妈的上衣一模一样，人却不是妈妈，觉得好奇，紧赶几步走上前，想瞄一眼谁和我眼光一样，谁知我一看她，她就对我笑了，告诉我衣服是妈妈送给她的。 妈妈送她好几件衣服，理由是女儿买的衣服太艳，她马上八十的老太太穿，不合适。看着大姐眉开眼笑地夸妈妈，我也笑了，妈妈一向心思细腻。 妈妈喜欢鲜艳颜色的衣服，说老年人就要衣着鲜艳些，提精气神儿，尤其是妈妈一头银发，穿颜色鲜亮的衣服特别漂亮，她的上衣大都是属红、橙色系，那么“卖衣服的赖”，也是怕大姐不好意思收。 过多久我记不清了，在街头见到开电梯大姐动完手术的女儿，还有一丝踮脚，隔着薄薄的衬衫，后背几乎见不到弯曲的痕迹了。她和我打了招呼后和同伴们相携而去，看她的工装，应该是在餐饮店上班。 小姑娘的笑声很好听，我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中才慢慢走回家，告诉妈妈我见到康复后的女儿了，妈妈告诉我，那位大姐已经不在小区工作很久了，她筹够了给女儿做手术的钱，回老家了。 布老虎从进门那天起，就一直趴在进门玄关处的高墙上，妈妈说布老虎能帮我们把坏人都关在门外。 这个布老虎在我的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辉，它身上有妈妈对世人的善意，有妈妈对我的拳拳爱意。 我想妈妈，感谢她给我一颗柔软而有爱的心。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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