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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公家单位因为公家规定多年前就彻底取消了年会，民营企业还是办得热火朝天。更何况，民营企业毕竟虽小却多。 年会无非就是才艺表演。这两天，票圈里天天有照片甚至视频刷屏。 年会的才艺表演，因为是基层，水准总归不尽如人意。尽管近年来拜高科技所赐，舞美灯光道具服装有所升级。 我是一向不大起劲的，因为我有严重的心理障碍。 我十几岁就混在文艺小分队里，一混十年。至今看任何一种业余才艺表演，都会有穿越感。我们这个族群依然需要这样的陶醉么。 后来看张爱玲的书，她有一句话更是讲得我惊心动魄：“大人不可以再玩小孩子的游戏”。 我后来因此而对老东家的所谓培训也很排斥。 有一次上公关课，三人一组。培训师居然叫大家起立相互打招呼并握手，美其名曰，从头学起。典型的让大人玩小孩子游戏，我是当场拂袖而去的。KPI考核不及格也在所不惜。受不了。 还有，二十年前，电视就反对过低幼化，主持人讲港台腔的尾音“哦”都会被诟病。没成想，反了二十年，竟然反出了一天世界的“呆萌”、“蠢萌”来，甚至出现了一批“卖萌专业户”。 社会上的年会也就罢了，电视更加推波助澜，各种选秀和综艺都有所谓的才艺表演。真是怎一个“垮”字了得。 大家还是笑，你越笑他就越“垮”。他是存心的，因为电视一向在主动地“媚”你。 何况电视早就堕落到“当场主动拉客”的地步，不但拉观众，更拉“金主爸爸”，叫起来真肉麻。 世人也糊涂，总觉得多到铺天盖地的东西大致错不了，从众也会产生安全感，于是，随波逐流，积非成是，数典忘祖。 其实，才艺这东西一直都有。 过去，才艺对自己来说，是一种业余爱好；对旁人来说，则是一种生活点缀。如此而已，并没有什么了不得。 以前或茶余饭后，或沙龙聚会，有人小露一手助助兴，大家则一笑了之。 表演者总还不忘拱一拱手，说一句：献丑献丑，雕虫小技，或者小雅而已。 何谓小雅？不登大雅之堂之谓也。 到了演艺圈，茶余饭后的所谓才艺表演的底线是不能重拾老本行，重吃老米饭的。 我们这一代，曾亲眼目睹太多的电影演员、话剧演员、相声演员苦于没有别的才艺的尴尬。一开联欢会，只有朗诵。 朗诵与台词何异，不光听的人不煞渴，久而久之，说的人也难为情。 不过再难为情，他们中不少人几十年后还是得了“终身成就奖”，至少也是各种“老艺术家”。窃以为是开了很不好的头的。 总之，你不能把自家的吃饭家生拿出来充数当才艺的。 梨园行里，即便是同一戏种，最起码也要反串。生旦净末丑，得反着来。 角色反串还不够，总还是本行当。于是，京昆粤越，梆子大鼓，相互拜师学艺，到辰光好拿得出来。 万一众人相逼太甚，哎，我此地还留着一手呢。 “留一手”据说就这么来的。 还有一句老话，表扬人的，叫“侬真有两下子。” 两下子，一下子是吃饭家生，另一下肯定不可以再是。 于是很多老艺人都主动补课，有的还因此慢慢地学出了一些门道呢。 比如马季的沙盘书法、陈述的相声、谢添的指肚脸谱，都是当年大家津津乐道的。 我估计，赵本山的毛笔字也属于这一类。他毕竟是50后，很可能有老辈人的提点。 现在退化了。 现在的演员唱卡拉OK水平的歌，还敢自称跨界呢。 从这个意义上说，观众水平也退化。 终于，滴水穿石，积非成是，舍本求末，直至本末倒置。 一方面，原本助兴性质的所谓才艺终于变成了“大节目”，登上了电视乃至央视春节晚会这些其实早已经俗得不能再俗的大“俗”之堂了。 严格地说，小品也只是助兴类才艺而已。 然而，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喜剧小品借助电视，终于一度拿相声“做忒”，如果没有郭德纲的话。 而现在，配音、表演乃至舞蹈也正在大踏步的小品化，其后果不言而喻。 虽然生活节奏快了，越是碎越是短的东西确实吃香，但那就是对的么？文化艺术真的那么无关紧要了么？ 另一方面，全国上下竟然出现了数以百计的所谓“才艺专业户”！本来业余玩玩的，摇身一变，成了术有专攻，甚至是生财之道，到处上通告赚出场费了。 更为不堪的是，他们学会“蠢萌”这类雕虫小技的过程也可以是催人泪下的励志故事。 现在有一个词叫“带货”。 那还用说，这样的“老举三”最带货了。 面对这种“空前繁荣的荒凉”，大家好像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甚至也都欢乐地加入进去，比如年会才艺表演。 1972年，意大利人安东尼奥来拍纪录片，镜头里的国人几乎都面无表情。他将那样没有表情的表情称之为“高贵的消极”。 若他再来，看到现在人们脸上的莫名亢奋，他又将怎么说。 我替他想到一句： 没有文化的人不会伤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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