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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石生老师,我们想念您!(增补版)

 路漫漫14 2020-01-14

编者案:昨日文章发出后收到了强烈反响,许多海内外郑老师曾经的同事朋友和学生都要求表达自己的心声。鉴于篇幅的限制我们酌量增补之后再次郑重重发此文,尽管如此也难免挂一漏万。望此次未能及愿的各位见谅,与我们保持联系,并欢迎留言。

郑石生教授

郑石生教授于2014年1月6日因病突然离开了大家,郑老一生桃李满天下,海内外学子无不为此感到惊诧与痛惜,即使时光荏苒也没能带走大家的悲哀。

作为新中国第一代演奏家,他不但带领中国的小提琴演奏事业走向国际,还将大量先进的理念引入中国,成为当之无愧的新中国小提琴演奏的奠基人之一。作为拥有近六十年教学生涯的乐坛泰斗,他教出的学生能人辈出硕果累累。

郑先生一生默默在教学前线耕耘,为提升中国现代小提琴整体演奏水平挤干了自己最后的心血。人海茫茫,我们已经无法去找寻每一位受过他教诲的学子了,但无论大家身在何处,感恩老师的心都一同跳动。郑石生先生简介

郑石生教授,1936年出生,福建省泉州人,新中国第一代小提琴演奏家、教育家。曾任上海音乐学院教授;中国音协表演艺术委员会顾问;上海音乐家协会小提琴专业委员会主任;文化部全国青少年小提琴比赛评委、副主任;全国少儿小提琴比赛评委会主任;全国少儿小提琴教育学会顾问;曾于1992年--1998年任上海音乐学院管弦系主任,1990-2003年任厦门音乐学校校长。

1948年郑石生与母亲合影

郑教授从小受良好的家庭环境熏陶,自幼喜爱音乐,早年被父亲送入南京国立音乐院幼年班学习小提琴,先后师从上海工部局交响乐团首席演奏家、意大利籍富华教授及我国著名小提琴教授谭抒真、陈又新以及前苏联著名小提琴家谢·米基强斯基和依·格·别里捷。

1959年郑石生在苏联专家别里捷班上上课,钢琴朱雅青郑石生教授治学严谨,每天坚持花数小时练琴及备课,他五十年的教学生涯如同演奏生涯一样辉煌,他的学生在国内外比赛达数十人,遍及国内外各大著名交响乐团及著名音乐院校担任骨干。在美国的芝加哥、克里弗兰、旧金山、洛杉矶、休斯顿、亚特兰大、圣安东尼奥、底特律九大交响乐团;在欧洲的奥地利、法国、西班牙、荷兰、希腊;大洋洲的新西兰;亚洲的新加坡、韩国有近20个交响乐团;国内各大交响乐团和各大音乐学院都有郑老师培养的学生担任首席和骨干,上海音乐学院更有几位著名教授都出自他的门下。

以下是郑石生教授家属、同事与昔日学生纷纷回忆起与他相处的时光,讲述他们发自内心的敬佩和感恩。

1. 周彬佑 上海音乐学院附中小提琴教授

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上郑老师的课大家都感觉很紧张。但我可以告䜣大家,他非常热爱他的学生们,不论学生在学习上或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他都尽力去解决。他把学生都当成自己的孩子,学生不努力他发愁,学生有成绩他为你们骄傲。2. 郑青,上海音乐学院附中小提琴教授

我爸爸对我来说,他是父亲,又是老师和同事。记得小时候在指导我学琴时他对我和他自己的学生一视同仁,也是相当严厉的,在第一次识谱学新曲子时,他总是要求我必须把弓子分配和音乐表现要非常完美的做到。我留校教学以后他常常会和我在用餐时交流教学经验,刚开始的头几年他常对我说的话是别急。他说教师一定要耐得住寂寞,有很多工作是默默耕耘不为人所知的,一定要养成踏实的习惯,为人要低调,做事要高调。对于他自己,他除了坚持每天练琴备课,还在不断学习新的演奏技法,也要求自身不断提高。他的口头禅是:“我觉得我又进步了,你觉得怎么样?”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孩子般天真的表情。我想念我的爸爸。

1963年5月在“上海之春”中举行的首届全国小提琴比赛期间与北京选手彭鼎新、刘育熙交流3. 刘照陆,上海音乐学院管弦系主任,大管演奏家

怀念郑先生!冬至是祭奠先人的日子,郑先生离开我们已经五年了。对先生点点滴滴的记忆如此清晰,仿佛就像是在昨天,我想,先生一定并未远行吧?

我们七十年代末开始在附中学习,进进出出,同学们对衡山路东平路口的一幢房子里时时传出的琴声充满了好奇、敬仰乃至期待。好奇的是落地窗里的琴者不分寒暑执着挥弓琴声缭绕,敬仰的是和着梧桐树叶的婆娑琴声如此曼妙而高超,期待的是一旦路过那幢房子没有听见琴声仿佛缺少了什么,一定会期待下次琴声依旧。多年以后知道了拉琴者原来就是郑先生。再后来到上音工作,先生的平易近人让我由衷感叹……直到现在我耳边还时常会响起先生轻声的话语:“小刘啊,家里都好吧?” 怀念郑先生!

4. 周珂,上海音乐学院交响乐团常任指挥

郑老师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治学的严谨,无论对多大的学生都这样。他对基础训练要求非常严格。练习音阶和练习曲,音准节奏的要求必须始终得到贯彻,然后对弓段、运弓、弓子的分配有严格的要求是毫不妥协的。他对结构的掌握是非常讲究的,他可以不拘泥于小节,但是对整体结构的处理非常大气。对奏鸣曲的要求非常严格。我记得他说过:“首先拉琴的人以后多数是要从事的是乐队工作,我想教出的学生要学会听,学会看,这样才能胜任乐队工作。这是我治学的方向和宗旨,因为我觉得这是非常关键的。”现在他的学生遍布海内外知名乐团,还有很多当老师的,这证明了他治学方向的有效和正确,我现转行从事指挥工作,他的教导也让我受益良多。5. 丁芷诺,上海音乐学院小提琴教授

缅怀郑石生老师

(上音院报 2014 年 1 月 16 日)1 月 5 日下午,我们在郑石生老师的主持下进行着研究生的考试,那天他精神很好,话语还比平时多,向大家介绍着学生的情况,没想到考试一结束,就倒在了教学楼下,第二天竟被主动脉上的血管瘤夺去了生命,中国小提琴界的一面旗帜,上海音乐学院的一颗大树就这样倒下了。

我和郑石生相识已有六十多年了,他既是我们的师长,又是同事、好友。五十年代当我们还是少年班的中学生时,他已是小大学生了。那时上音的音乐会总不会缺少郑石生的小提琴独奏的节目,即使是“抗美援朝”时期,他拉的是“兄妹开荒”,文革时期,他拉的是“盼东方出红日”,在农村,他拉“大寨红花遍地开”,在部队,他拉“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在音乐厅,他推出了一套又一套的小提琴经典乐曲:有塔蒂尼的“魔鬼颤音”、弗兰克、拉威尔的奏鸣曲。和交响乐团,他拉一首一首的协奏曲:莫扎特、门德尔松、柴可夫斯基、哈恰图良、“梁祝”…… 很多曲目都是由他在中国首演,他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他热爱音乐,热爱小提琴,是一个天生的小提琴演奏家,他没有其他的嗜好,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旅游,唯一的爱好就是拉琴。到了七十多岁,每天的日程还是到学校给学生上课,没学生来就自己练琴。机能好、乐感强、对大型乐曲的把握更具有一种高屋建瓴的气势。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国的小提琴还处在起步阶段,连续的政治运动又经常影响上课,而郑石生却从来没有停止过练琴:上音学生集体参加土改一年,期间他自学了两本练习曲,土改结束,别人都几乎不会拉琴了,只有他反倒进步了。文革中他除了演出还和别人合作不断推出新的作品,文革一结束他几乎不用恢复就带着小提琴上场了,他的小提琴独奏音乐会开遍了成都、广西、北京、天津等地。

八十年代后他把精力投向了小提琴教学,他是文化部派出到芬兰的小提琴专家。文革后文艺事业欣欣向荣,国际国内的各种小提琴比赛很多,我们一批青年教师有点束手无措,他就当上了小提琴总管,凡是上音参加比赛的学生没有不经过他上课的,既培养了学生也带教出了教师。他是一位探索者,尤其对小提琴弓法指法和版本的研究专研得很深,有几次他邀我一起分析巴托克等人的作品,他上课总是边讲解边演奏,把小提琴演奏中的奥秘分析得十分透彻,他是一个能把学生带进小提琴王国的引路人,小提琴专业领域的师生都知道他出版的教材版本用起来最专业最顺手。

他虽然没怎么教室内乐,但是他总是鼓励学生参加室内乐和乐队。一次他对我讲:“我的学生唐荣彥进步了,但这不是我教出来的,是她参加了四重奏的结果。”又有一次我组织了一场“弦乐六重奏音乐会”演奏了柴可夫斯基、里姆斯基、施特劳斯等人的作品,他在音乐会上就对宋阳等学生的演奏大声叫好,还说:“我今天以为会打瞌睡呢,太精彩了,以后要多搞这样的音乐会。”

有一个时期他教了许多进修生,在“以获奖论贡献“的年代,教学成果似乎不那么突出显眼,有人提醒他应该多教几个好学生,他却说:“进修生虽然年纪大了,学起来有点吃力,但他回去可以把正确的方法教给学生,我们国家整个水平就提高了。”

每次演奏会、考试,不论是谁的学生,有了进步他就高兴,就会热情地给予鼓励:我的学生吴正瑜告诉我:“第一次郑老师跑过来和我握手说我进步了,第二次不但握手,还拉着我的手臂说又进步了,真是对我鼓励很大”。

他对上音充满着感情,眼看着社会风气不正,领导抓教学不力,教师队伍青黄不接,他心急如焚。一次,他对记者说的话被登上了报纸:“我们这批教师的年龄都差不多,就像一堵墙,万一一起倒下来怎么办?”他的一番大实话却遭到了上面的斥责:“说这样的话,以后谁来报考上音?”但他还是不顾个人得失,一次次地跑去向领导提意见,想的就是如何使上音提高教学质量,如何使小提琴的事业发展兴旺培养更多人才。

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颗大树真的倒下了。我们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专业上当作依靠的顶梁柱,郑老师,您安息吧,我们将以您为楷模,继续您的事业奋斗终生死而后已。6. 沈西蒂,上海音乐学院中提琴教授

1957年我从附中毕业升到了大学,来到了郑石生老师班上,学生们都十分敬佩郑老师,因为他小提琴实在拉得太好了,全国比赛第一名。又从苏联专家班学完回来。很年轻就做了老师(当时还不知他只比我大三岁)。郑老师对学生非常好,记得他经常给我们票去听他和上海交团的音乐会,那时大概全国只有郑老师能和交响乐团演奏小提琴协奏曲。

开始到郑先生班上时他看我拉得不好,一开始他就给了我许多高难度的乐曲,我怎么都拉不下来,他就一遍又一遍给我示范,还是没用。不知怎么我居然把德伐里奥诺斯协奏曲的第二乐章拉得很动听,郑老师一高兴就让我上了〈星期大众音乐会〉。现在想想还真是因材施教。

想起我们和郑老师一起走过了许多难忘时期:在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热潮中,我们在打谷场上拉琴唱歌跳舞自编自演小歌剧,腼腆的郑老师还红着脸演小会计(虽然只有一句台词)。

上世纪70年代,我们和郑老师一起在京剧院《海港》剧组度过了七年拉京剧的日子,学习演奏京剧郑老师是最用功的,经常上班前一早就听到郑老师在练那些有许多不规则重音的京剧过门。

这一段历史结束后我们回校任教,我半路出家开始教中提琴,和郑老师在一个教研组。郑老师的教学严谨为人谦和,给我很大影响。学生演奏会后有时他会单独给我点评一下,我有问题也常请教郑老师。

还有一件事是我引以自豪的:1993年厦门弦乐音乐厦令营,我和郑石生老师演出了中小提琴二重奏《帕萨卡利亚》。据郑青老师说,这是她爸爸第一次演出重奏。

1979年1月在广州文化公园为两万名观众演出7. 张曦仑,上海交响乐团前首席

郑石生先生是我的老师,也是我比较敬畏的大师兄,我们都是陈又新先生的学生。还在中学时郑老师就教过我,上课非常認真,有时有点严厉。郑老师对每次回课的问题和所提的要求记得很清楚,不达要求是很难过关的。

进大学后郑老师也教过我一段时间,这是六十年代初,郑老师还非常年轻,喜欢示范 ,上课听我回课不滿意就会拿起琴来拉,把要求示范出来。然后再具体讲问题。很有意思的是有时会示范很长时间。郑老师在平时对我很和气的,就是上琴时很严厉。

郑老师把一生献给了小提琴事业,在教学和演奏上都硕果累累。郑老师的舞台艺术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1955年我进漕河泾读初一时就常听郑老师演奏的《流浪者之歌》,1963年上海之春全国小提琴比赛得头奖时演奏的哈恰图良协奏曲,与上交合作的门德尔松协奏曲,在长江剧场独奏会演奏的《魔鬼的颤音》等,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仍记忆犹新。作为郑老师的学生这些都是永远值得记念的。

1980年赴芬兰讲学演出两年,举行独奏会期间留影8. 夏蕴慧,上海爱乐乐团常任首席

我六岁在哈尔滨学琴,二十岁时认识郑老师,经过他的辅导考入上海音乐学院,入校后继续随他学习。他教学严谨,音乐上细致到每一句的处理,每次上课都亲自示范。郑老师的严格是出了名的,每次上课前几天我就开始非常紧张,每次上课达不到要求是一定不会过的。课堂上他是一位非常严格的老师,下课后是非常和蔼可亲的老人。郑老师无论什么情况,都坚持每天练琴,这对学生的影响是很大的。他一生都投入到教学事业,不断研究新的科学的演奏法。他把事业看得很重,一直说下辈子我还要拉琴而对生活要求却很低,几十年来坚持骑自行车来往学校。他的专业精神影响了每一位学生,他优秀的学生遍布全世界,我们都深深的怀念您,您是我们的心中的旗帜,您永远在我们心中!9. 左军,新加坡杨秀桃音乐学院教授

当我开始写这段文字时,郑老师的声音和笑容能不断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就好像他刚刚上完课一样。这种回忆就像思绪的源泉,不断的延绵不断。我记得每周六上午的专业课是既紧张又期待,紧张是因为怕达不到老师的要求,期待是每次都能学到很多新的知识,无论是指法,弓法和一些技术片断以及音乐的理解能力上。其实最让我吃惊又惭愧不已的是每次新曲子布置下来,我新谱子还没从学校的图书馆里借来,经过郑老师的房子时却己经能听到他在温习给我的作业。

左军演奏《沉思》

10. 黄晨星,上海音乐学院附中小提琴副教授

我跟随郑老师学琴是在初二那年开始的,第一次上课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由此开始了9年的学习生涯。郑老师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我的恩师,更像是父亲一样。记得我每周都会去郑老师家吃饭,吃饭前郑老师都会特意去买我喜欢的菜,还亲自去做,而周彬佑老师、郑青和我在一边讲故事,一边闲聊,一家人笑脸盈盈,让那时小小的我心中充满了温暖。在学习上郑老师对我是严格的,来不得一丝马虎,一个地方不对,会不厌其烦的重复,直到我明白为止。在我小的时候对郑老师是敬畏而崇拜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对郑老师的感情也慢慢转变为家人的情感。记得逢年过节郑老师从不休息,经常叫我去上课。当时的我却老想玩,每到假期就希望不要被叫去上课,可"希望"往往落空,只好在琴房苦练。现在想起真是哑然失笑,更深深的感受到了郑老师崇高的师德和高尚的人品。后来我直升进了大学,郑老师很高兴,他对我说:“黄晨星,你现在长大了,很多事情要自己会做,要有自己的想法。”从那时开始,郑老师开始跟我探讨同一首曲子不同的弓指法,不一样的弓段分配,研究谱子,有更好更新的弓指法出现时,我们会尝试看哪个更有音乐效果。开始拉一些近代的曲子,尝试一些新作品时,他常说一定要研究,不能随便。我希望我能成为像郑老师那样的人,善良,慈祥但又严谨,高风亮节又平易近人,一辈子都献给学校、献给学生、献给小提琴。郑老师,您从未离开,您一直都在我心中!

1989年4月,郑石生(左二)与小提琴大师梅纽因合影

11. 宋阳,上海音乐学院附中教师

初三的时候第一次到上海跟郑石生老师上课。高中毕业后又顺利考入上海音乐学院,正式成了他的学生。有一次考试,我拉了一首勃拉姆斯协奏曲,郑老师听了很生气,说我拉琴“太野”,声音太杂,严厉地批评了我一顿。被他“御笔批阅”过的谱子,我放眼一看真像一块撒满了胡椒粉的牛排,顿时觉得饥肠辘辘,我感到只有奋起直追才能达到他的要求。此后对于郑老师的指点,我会一一照做;在听音乐会和听唱片的时候也更加留心去分辨好的声音是什么样的,久而久之发现了很多窍门,越拉越好。毕业考试那天,我拉了巴托克第二小提琴协奏曲,一曲完毕,担任考官的赵诞青老师说了一句:“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修养了?”

郑老师跟我转述这句话的时候,我注意到他脸上有一丝得意的笑容。我暗暗自豪,咱没给老师丢脸,刚在心里美一会儿,就听他语重心长地嘱咐:“以后还是要多上台,多演出。”我一直把他的嘱托牢记在心,不敢有丝毫松懈。近年来,我在教学之余,每年都保持一定的演出场次,2016年与大地之歌交响乐团举办了莫扎特马拉松音乐会,演奏了他的全部六首小提琴协奏曲,去年在上音附中成立65周年之际,又首演了施尼特凯的小提琴奏鸣曲。我会不断用音乐来告慰郑老师,我每一次登台,都觉得他就坐在台下,仿佛又要给予我指点和鼓励。

宋阳演奏:莫扎特第一小提琴协奏曲

12. 魏韵,上海音乐学院附中教师

从1999年到2006年,我在郑老师的指导下,完成了上海音乐学院的本科以及硕士研究生的学习。

我做郑老师学生的时候,他已经60多岁了。印象中的郑老师,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身为中国小提琴界的泰斗,他为人却非常谦逊低调,对名利也看得很淡。他曾说:“我不喜欢被捧的太高,捧得越高,摔得越疼。”日常生活中,他有两件事令我特别敬佩。第一件:每天上午练琴、整理乐谱,雷打不动;第二件:从来不用手机。

我在郑老师班上学习的时候,郑老师班上的学生很多,光我这一届大一的学生就有四个。尽管教学工作繁重,但郑老师总是把时间安排得井井有条。下午上课,上午花两三个小时练琴和整理乐谱。偶尔早上我去他办公室找他,每次走到门口就听见一丝不苟练琴的声音。郑老师对自己的业务要求很高,对他热爱的舞台也充满敬畏。我的记忆中,他最后一次上台演奏是他60大寿的时候在上海音乐厅开的独奏音乐会,之后就没再上过台。他60岁、70岁的时候仍然每天坚持练琴和备课,不是为了上台演出,而是为了以更好的演奏状态为学生示范上课。郑老师以他的自律和敬业精神,以身作则,言传身教,学生们在他的影响下是不敢在练琴这件事情上怠慢的。

我当学生的那段时间,他出了大量的乐谱。从常规练习曲到常用大型协奏曲,都是我目前教学工作中重要的参考资料。虽然郑老师已辞世,但他当年整理过的乐谱上留下的弓法指法,至今我们后辈都受益无穷。

郑老师喜欢潜心钻研业务,教书、练琴,社会交际很少。每天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我们如果有事找他,不是打办公室电话,就是打家里电话。总能找到他,也因此他从来不用手机。这对于生活在21世纪的人来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郑老师就是这样,朴实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坚守在他热爱的教学岗位上,坚守着他热爱的小提琴事业,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天。13. 陶乐,上海音乐学院附中教师

郑老师上课是一个音一个音讲解的,弓子分配,弓弦关系和触点变化,揉弦乃至结构布局风格把握,所有的授课即务实有相当讲究,上完一节课自感非常清晰,心里有底。每次去上课,除了学琴,我发现先生的谱子永远归纳得整整齐齐,乐谱上字迹工整,那些复印的乐谱,郑老师还会自己给它画一个封面,统一的几条飞线,我相信所有郑老师的学生都认得出这是郑老师的弓指法,先生的乐谱亦是一份份艺术品,借装度人,识谱知琴。说到郑老师的严谨,想起发生在我专业课上的一事。当年出版Dont op.37时,出版谱和原稿最终有印刷错误,错音!郑老师即在电话里非常严厉的对出版商说:“错一个音对我并没有影响,因为我知道那是错音,但其他使用它的人也许就会被误导,这样的错误甚至会影响几代人。”我在旁听着,深感这是一位真正的大学者发自内心的呐喊。郑老师在专业上对我是很严厉的,但只要放下琴,我就感觉他像家人。我有想法,有目标,在我印象中,只要我开口,郑老师都尽全力帮助我,事师之犹事父也。对郑老师的回忆太多,很多细节很多榜样始终活在我的脑海里,是永生的记忆。14. 周铭恩,上海音乐学院附中小提琴副教授

在我的心目中,郑老师不仅是公认治学严谨的小提琴演奏家、教育家、我国小提琴届的泰斗,也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师长。在我大学学习期间,跟随郑老师学习的时间并不算长,但郑老师对于并非是他弟子的学生,也会为他们的进步而欣喜、并给予热情的鼓励。我们这些平时对郑老师心生敬畏的学生心里倍感温暖。

郑老师在教学上有杰出的成就,他编著了多部小提琴作品曲集的乐谱和教学录像带、学生遍布世界各地,他自身在演奏上也具有很高造诣。1996年郑老师60岁时,他在上海音乐厅举行的个人独奏音乐会(钢琴伴奏是孙松青老师),从法国近代作曲家拉威尔奏鸣曲、罗马尼亚舞曲《云雀》、中国乐曲《苗岭的早晨》等、到最后压轴的是精彩绝妙的萨拉萨蒂《流浪者之歌》,最后再加了三首“安可”。郑老师深厚的演奏功力令我们感佩,他对观众讲话时又极其真诚、恳切、谦和——“接下来,我再为大家演奏一首……”,话语仍回响在耳边。那场音乐会在我内心所产生的震撼、激荡和感动,以及对郑老师的崇敬之情,印象之深刻,至今记忆犹新。

毕业后我成为了附中的一名青年教师,我们教研组在方蕾老师的率领下,一直遵循附中“传、帮、带”的优良传统,有着浓厚的学习氛围。我和几位青年教师经常去向郑老师请教,或者自己要求上课,或者请郑老师帮我们“会诊”所教的学生,我们旁听学习。郑老师虽然平时教学繁忙,但对青年教师的请求,他即使再忙也总是有求必应。他经常对我们说:“我希望帮助你们快点成长起来。”郑老师,您永远是我们的精神导师!15. 吴淑婷,上海音乐学院附中室内乐副教授

郑老师对我的影响是一生的,他对音乐的执着、对小提琴的热爱以及对教学的严格还有一丝不苟、几十年如一日的教书育人,成为我教学生涯中的一盏明灯。我现在在教学中,最常说的一句话是“郑老师常说…”我时常想起他说的“每日练习100遍”,“练习要分为慢速,中速和快速三个层次”等等经典语录。对我来说,郑老师从未离开,他在我每日的教学中,在音乐里,永远地在我的心里。

16. 于翔,纽约林肯中心室内乐协会成员,梅纽因比赛金奖获得者

我有幸在自己的中学时代就受到郑老师的言传身教。从小就喜欢研究弓法指法的我每次拿到他标注的乐谱时都感觉如获至宝,迫不及待的回家研究。记得自己年少轻狂,有时还会对老师的指法提出挑战,郑老师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支持和鼓励学生提出不同的意见。我还很清楚的记得有一次我们两人为了一个句子的指法反复尝试,否定,再尝试,讨论了大半节课。

郑老师对我一向很严厉,而他的严厉方式却又根据每个学生的情况各有不同。记得他为了改掉我分弓总是爱跑到弓尖拉的毛病,总是告诉我:“既然来了上海(中弓),就在这里好好发展。不要动不动又跑回内蒙老家(弓尖)!”而正是这种独到的方式,使得我在十几年后仍然清晰的记得他的每一句教诲。甚至在我自己的教学中,经常会在不经意间向自己的学生说出很多郑老师曾经告诉我的话。

于翔演奏:维塔利《恰空》

郑老师对我最大的影响是他对待练琴的态度以及他作为艺术家的一份固有的坚持。当时他还在北大楼教课的时候,我经常上课会早到,而每次无一例外的都会听到他在练琴:有一次,他自己练在兴头上,我不忍打扰,老师竟然就这样坐在那里将西贝柳斯协奏曲全部背了一遍!这对当时站在门外的我来说,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震撼。无论处于什么年龄、什么境遇、何时何地,他对艺术的执着和音乐的热爱从未熄灭。

郑老师爱自己的学生,他完全可以将它们留在自己身边。但是他从未这样做过,而是选择鼓励学生去向更大的目标迈进,寻求更好的发展,将国际最先进的理念带回来传播给更多的人。近些年每次我与美国的交响乐团合作时,总会遇到郑老师以前的学生。正因为有他这样卓越的艺术家,教育家,才使得这么多中国人走上了世界的舞台。这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桃李满天下”吧!

最后我想分享一下我去美国留学临行之前郑老师对我说的话:“不要担心没有朋友。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没什么朋友,我没有想太多,就专心练琴。慢慢的,琴技越来越好,朋友也就越来越多了。”

1996年10月在上海音乐厅举行独奏音乐会后与钢琴伴奏孙松青和学生合影17. 章靖,底特律交响乐团

郑老师是我既尊敬又崇拜的一位老师,我尊敬他对艺术严谨和认真的态度,崇拜郑老师拉琴的功底永远那么扎实。在我人生求学之路,能成为郑老师手下一名学生,我非常荣幸和自豪。我最喜欢郑老师对弓指法的研究,他告诉我,他自己会看录像,看不同版本的乐谱,研究不同弓指法的优缺点,每次上课,郑老师都会告诉我为什么要用这种弓指法的原因,我的乐谱上有郑老红色笔画的标记也有铅笔更改的标记,虽然谱子看上去有点乱,但是在我来美国留学期间,这些都是我所珍视的财富,我反复研究,一直珍藏着。

郑老师对学生的爱护那是真的把我们当家人一样看待。无论是我有演出还是比赛,郑老师给我上课的激情和用心那都是百分之两百。经常上课上到忘我,上课超时已是经家常便饭,我都担心他老人家会不会太饿太累,可是郑老师从来都只说:“继续,没关系”。我的每场演出,只要郑老师没有其他事情,他都会尽力到场聆听我的演出,每次演出过后,我是既期待肯定的声音也希望郑老师的指正,因为郑老师对我来说就像一颗定心丸。

我来美国留学后对音乐有了更深的了解,但我心里永远有个声音在提醒我:对待音乐需要一颗忘我和排除杂念的心,因为音乐是纯粹的。每天反复的坚持深挖一点,这正是郑老师教给我的金玉良言。

我喜欢郑老师的低调和执着,这些给我生活工作各方面都产生了深远影响。我想念郑老师,想念与郑老师亦师亦友相处的时光。

郑石生教授的部分音像出版物18.张润崯,上海音乐学院研究生,金钟奖获得者

第一次见到郑老师的时候是在2002年,那时候上音的校门比现在简陋很多,位置也更靠近淮海路那个方向,一进校门口就正对着贺厅的位置。那时候没有上音歌剧院也没有停车场,在那个区域的是一座很老旧的南大楼,郑老师的教室就在那栋大楼的四楼。听说我的很多学长和老师们在和郑老师上课时 谱子都从这个四楼的窗户里被扔飞出来过。我第一眼见到郑老师的印象现在依然十分清晰,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怎么郑老师头发那么白?怎么郑老师一直那么和蔼,笑的像个弥勒佛一样?和飞出来的谱子根本无法联想到一块啊!我还记得教室里用的是老式的木头谱架,坚固无比,重到我都挪不动,教室里的墙上、桌子上摆满了郑老师还是头发黑的时候的各种珍贵合影。

后来南大楼被拆了,郑老师就搬进了专家楼二楼,面对着食堂,每次去上课都特别紧张!而我每次都是在下午第一个上课,所以我会很早去 在二楼楼梯间等着郑老师来。每次提前三到五分钟,郑老师都会准时到,不管刮风下雨,郑老师永远都会准时给我打开那间教室,给我上课,一直盼着哪次郑老师忘记来或者临时有事停一次课,但是郑老师一直没让我得逞。后来郑老师搬进了教学楼810,就是现在很多学生们都熟悉的那间教室,郑老师给我的印象就是我的爷爷,也许是我知道的不够,但在我的认知里,在我和郑老师学习的所有时光里,特别是最后的几年,他老人家真的把我当成自己的亲孙子一样。他一直和我说:“我们是有交情的”,“你还那么点点大就来上海找我,我永远记着”。他还经常和我说:“别怕!有我在!有困难就给他打电话!”

郑老师在学业和生活中,一直都是我的明灯,直到2014年的1月6号。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以至于我后来遇到了某些事第一反应就是我要给郑老师打电话,随即发现,已经打不通这个电话了……郑老师,我很想您,我会好好干的。

节目单

巴伯《柔板》

演奏:上海音乐学院交响乐团

指挥:周珂

伊萨伊《无伴奏第三奏鸣曲》

独奏:侯艺阳

勃拉姆斯《第二奏鸣曲》第一乐章

独奏:包申诺

艺术指导:朱琤琤

圣桑《引子与回旋随想曲》

独奏:刘芮冰 

艺术指导:金珊珊

普罗科菲耶夫《五首旋律》

独奏:宋阳

艺术指导:许晶儿

普罗科菲耶夫《双小提琴奏鸣曲》一、二乐章

小提琴重奏:钱舟、张乐

莫扎特《g小调弦乐五重奏K516》第三乐章:不太慢的慢板

演奏:汉四重奏:郑炜珉(小提琴)、吴淑婷(小提琴)、刘念(中提琴)、潘龑(大提琴),特邀中提琴:施宇成

柴可夫斯基《忧郁小夜曲》

独奏:陶乐

莫扎特《柔板》KV261

独奏:左军

舒伯特《“未完成”交响乐》

演奏:上海音乐学院交响乐团

指挥:周珂

编辑: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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