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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0)重阳读诗

 欧阳夏傑 2020-01-15
重阳读诗

  “野水无情去不回,水边花好为谁开?”今天是重阳,闻的是满鼻的花香,看见的却是落花沟渠,与落叶同浮沉。这一年也过得快。

  如今,书是越来越多,只是好书不多。如若偶尔让我撞到一本好书,或一篇好文,读着读着就过了一个下午,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博尔赫斯曾说:“写作是小幸福,阅读才是大幸福。”所以常常会不自主去书店挑书,或网上淘书,但如今书亦如人,好皮囊千姿百态,唯其下灵魂实万里难一。以致本人屡屡中招,常常失望。

  也罢,今日毫无倦意的重阳午后。翻起一本诗词来读,算是温故知新,也好过认真之后的失望。

  随手一翻,却是陆游的“照江丹叶一林霜,折得黄花更断肠。商略此时须痛饮,细腰宫畔过重阳。”

  黄花时节,竟然读到重阳诗,那种断肠离绪,那个人写这首诗时,离题壁《钗头凤》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年,唐婉已经不在人世,他却还因为她断肠。那么,除了喝酒喝酒再喝酒,还能怎样?这重阳过得,楚王宫都没心思进去了。

  于是,我索性就找些重阳诗词来读。“夜月楼台,秋香院宇。笑吟吟地人来去。是谁秋到便凄凉,当年宋玉悲如许。随分杯盘,等闲歌舞。问他有甚堪悲处。思量却也有悲时,重阳节近多风雨。”

  稼轩诗词,用典极多。有些地方看似流水一般平淡滑过的句子,却是引经据典。手段风流,却了无痕迹。“借古人之境界为我之境界”,高手都具有这种本领。象独孤九剑的招式,大巧不工。这首《踏莎行》,宋玉是明典,潘大临却是暗典。把“满城风雨近重阳”移用得天衣无缝。

  再看苏轼的一首《南乡子》:“霜降水痕收。浅碧鳞鳞露远洲。酒力渐消风力软,飕飕。破帽多情却恋头。佳节若为酬。但把清尊断送秋。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

  东坡在黄州写这首词,当时不到五十,和我现在的年龄差不多,却是破帽恋头不用愁。令我忽觉奇怪的是:难道他也是早早地“渐稀头上发”?还好,他还算豁达,比起杜甫来,不必担心飕飕的风吹着他的那顶“不合时宜”的“破帽”。

  相比之下,杜甫就愁得多了。且看他的《九日蓝田崔氏庄》:“老去悲秋强自宽,兴来今日尽君欢。羞将短发还吹帽,笑倩旁人为正冠。蓝水远从千涧落,玉山高并两峰寒。明年此会知谁健?醉把茱萸仔细看。”

  杜甫写这首诗的时候,是真的已经老了。老到都担心明年自己还在不在了。看着他的这首诗,不由得想起他的“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问答未及已,驱儿罗酒浆。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读来怎不泪两行?曾经以为不会分开的人,都不知已经散在哪里?曾经以为见了面就可以一直保持联系的朋友,怎知就“明日隔山岳”了……

  再看“旅鬓寻已白,乡书久不来。临觞一搔首,座客亦裴回。”

  远在巴郡的白居易等的是一封家信,这种在异乡过节而又急切想知道亲人近况的心情,令他的朋友不忍早早地离他而去,都想多陪他一会。还好,现在有手机、电话,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可以“面对面”联络。亲人的事,第一时间就能知道,按道理说心态应该好了许多。但真的好了么?

  随时随地的微信、短信、电信诸如此类,就是没了书信。那种殷切的愁绪和感情随着那些书写出来的文字渐渐淡隐到了我们的背后,那些魂牵梦萦的思念和忧伤也随着提笔忘字被我们搁浅在看不见的荒洲,那些“花菊郁金黄”被一个个红包替代,“黍香酒初熟”,酒已经翻成红酒,黄粱米早已不是生活必须。

  那些文字,叫我怎么忍心再看下去?手不释卷,抵不了“抖音”阵阵;纸上文字,刷不过手机微信。心中有愁,万花丛中无法笑;未老心衰,满头乌发心白头。以前总以为自己虽然从来没有帅过,也未曾油腻,却不知原来一直腻着,从来没有清淡随俗。

  象那阵子桂花,香味浓郁地每年热热闹闹开上一阵,它也在期盼那些来来往往的眼睛的注视么?其实,经年累月地杵在那里,人们的遗忘比注目更多。花开满头时,赢得片言赞语,也都是些老生常谈;残英落尽时,独自度过的,还是你自己的寒冬。

  举杯邀月饮,明月从来不接觞。想想李白,确实多情得可爱。只可惜,明月总是义无反顾地向一池沟渠倾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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