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本身是一次不公平的竞争，最后的答案不是你有多坚强，而是你有多识相。——昨夜一梦，记之。
忽然冷起来的天，又雨又风的，有点令人防不胜防。写了几行字后，有些心绪不宁，于是加了外套，走出房间。抬头看，雨居然停了，云层中透出短暂的、难得的阳光，照得我全身起了些许暖意。忽然发现，院子外的一棵楝树几乎都落尽了树叶，只留下最后一片叶子。
那片叶子仿佛很顽强，叶根象一只有力的手握住楝树的枝干，宛自突兀挺立，像一片羽毛随风飘曳，在阳光下泛出夺目的光。
我叹了口气，走近这片叶子：“你别逞强了，你见不到冬天。”
“有冬天吗？是现在吗？那我已经看见了呀！”叶子居然跟我说话！
“还不是，现在不是真正的冬天。你是注定见不到真正的冬天的，还不如随大家一起落到地上，也好互相做个伴。”我轻轻地说，仿佛怕伤了它的心。
“我不相信！如果真有所谓的真正的冬天，我也要见一见。”
“你觉得现在的太阳和从前有区别吗？现在的空气和从前有区别吗？现在的雨和从前有区别吗？”我问道。
“有，当然有！但是从前也有阴风怒号、淫雨霏霏的时候啊！那些苦难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我熬不过去的？”叶子抖了抖身子，金黄的颜色掠过我的额头。
“从前还有金龟子，在你的身上翻滚、休息，现在它们还会来吗？”我笑着问它。
“你不是吗？你现在不是在我的身上打滚吗？”叶子笑了。
我忽然发现自己就是那只金龟子，在它宽敞的叶面上翻滚着，游戏者。我浑身一激灵，翻了下来，又变回了自己。心魂未定，慢慢地坐到院子里的躺椅上，抬头看着这片叶子。它又随风翻飞起来，阳光穿过它的叶脉，它的身体玲珑剔透。
“你看，蜘蛛又到我的身边结网了，我最喜欢那些亮晶晶的线，让我想起温暖的夏天。”叶子大声地跟我说着。
“好吧，我点醒你吧！”我说着，张开自己的羽毛，扑地飞到它身边的枝干上停下，一口把这只蜘蛛吞进肚子里，随即在枝干上来回擦几下嘴巴，“现在还有蜘蛛吗？还有那些亮晶晶的线吗？不要幻想了，你熬不到真正的冬天。”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忽然变成了一只鸟。
“你真不明白啊！你现在来到我的身边，给我带来的不就是灵动的生命吗？”叶子对着我笑着说，“你的羽毛那么漂亮，让我想起雨后的彩虹；你的嘴巴那么灵巧，让我想起动听的歌声。你刚才虽然吃掉了蜘蛛，但你也带来了快乐。看见你们，还有什么理由让我怀疑接下来的冬天不美好？还有什么能够阻止我和冬天见上一面！”
“好吧，我不跟你多费口舌了。我保证，如果风继续这么吹，天继续这么冷，明天，也可能是后天……”看着它泛着金黄色的自信的表情，我有点不忍再说下去。
“你说吧，我的朋友，我不会害怕的。”叶子的表情非常坦诚，“好歹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你不知道吧？唐僧都在我的身上晒过取回来的经文。”
“你熬不过这几天的。”我回答得有点弱。随即回头走进房子。
我透过房间的窗户，看那片叶子，楝树的最后一片叶子，它正在轻轻摇荡，仿佛唱着悠扬的歌。
晚上，又下了一夜的雨……
这一夜，我很晚才睡。听着外面的雨声，走到窗子前，借着手电筒的光观察那片叶子。
它随着细雨，轻轻颠簸……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看见一只蝴蝶飞起来，越飞越高，越飞越高，在我的房间里挥动着翅膀，蝴蝶的翅膀散发着金黄色的荧光。忽然，它飞出了窗外……
早上，雨停了，风也小了很多。我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楝树上的那片叶子。透过窗户，我大吃一惊！
两片叶子。对，有两片叶子在微风中摇曳。它们仿佛在一起舞蹈，在一起低语，一起呼吸！
我揉揉眼睛，真的没有错，是有两片叶子，金黄色的两片叶子！
我快步出门，走到楝树下面仰起头，看金色的两片叶子……
“你来了！我们玩得很开心，谢谢你！”其中一片叶子对我说。
“为什么谢我？”我感到奇怪。
忽然，一片叶子动了起来，它的叶片张开了，它飞了起来，瞬间如一道金色的闪光，消失在天际。
哦！蝴蝶，金黄色的蝴蝶！它变成了叶子的模样。
“谢谢你整个晚上都陪着我，我今天更开心了！精神更好了！是你一直陪着我，谢谢你！”叶子对我说。
我呆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我想到我是那只蝴蝶，浑身就感觉非常温暖，仿佛通体透明，百病不侵；我想到我是那片叶子，浑身金黄色的楝树叶子，在秋天会落到地上的叶子，我就感觉真的变成了叶子的模样，和它并肩地站在了一起。
然后，我看见那片叶子慢慢地脱离了树枝，在空中翻了一个身，滑向土地。
……
我的眼光再一次落到那棵楝树上。
那已经是一棵没有一片叶子的楝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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