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人生 | 33床程振福

“33床，请问您叫什么名字？”每天早上查房，护士都笑盈盈地站在床前，例行公事地问。33床是一位79岁的孤老，13年前得过胃癌。当时，主治医生就建议他开刀根治，他不愿意，选择了保守疗法。没有想到13年后，又复发了。老人长期独居，性格有些孤僻，说话很冲。“你们一天到晚围着我转，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嘛？我叫程振福！过两天我做个大牌子，写上我的大名，就挂在我的床头，看你们还天天问？”护士们不管他怎么说，也不恼，临了，还笑嘻嘻地对他说：“程爷爷，有什么事，尽管喊我们！”

  

程老没有结过婚。年轻时四处帮人打短工、学手艺，高不成低不就，错过了婚姻大事。

  

10年前，他所在的那个自然村整体拆迁，政府在山下分给了他一套新房子，在三楼。他在新房子里住不到半年，觉得不接地气，便悄悄地把新房子卖了，再在荒僻的山岭上，又盖了几间简易的平房。老人在那儿办起了养殖场，每年要养三四头猪，百来只鸡。他还栽了许多山芋，种了许多菜。去年，光油菜籽他就打了600斤。油多了，他也吃不掉，就送给来看望他的乡亲。山上还有一片板栗林。有人上山捡板栗，顺手牵羊把他的鸡下的蛋也捡了。他看到后，不仅不责怪，还说：不够吧，我这里还有。说着，便捧出一葫芦瓢鸡蛋，非要人家收下不可。

  

邻镇有一个流浪汉，常常睡在高速桥洞下，他心疼死了，骂道：真是一个孬子，不怕蚊虫咬也罢，要是蛇咬了怎么办？他把流浪汉带回家，给他吃喝，给他睡。流浪汉后来被列为邻镇的扶贫对象，镇上的工作人员知道他的下落后，亲自来到山上，要带走流浪汉去住福利院。流浪汉却不愿意走，程振福见此就说，他不愿意走，就让他留在这里吧！给我搭搭手，做个伴儿，他一天除了吃喝，再给他七十元工资。我虽然是五保户，但我却不愿意进敬老院，自己有手有脚，自己挣钱自己花，多好！你看我除政府照顾的钱之外，我一年自己还能挣个四五万啊！

  

在医院化疗，需要好几个疗程，程振福说，要不是党的政策好，他早就不想治疗了。正因为党的政策好，他才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病友化疗副作用很大，浑身无力并呕吐，他却像没有事一样，依旧大口地吃饭，大声说话。化疗需要输液五六瓶，有时输液到晚上十点半才结束，程振福拔掉针头就匆匆从县医院出发，披着星光，开着三轮车回到岭上的家。已近半夜，他开始拌猪食喂猪，给房前屋后的那些鸡们，撒些玉米，再用自来水管浇油菜秧子。

  

同病房的人，嘴上都嗔怪程振福现成的福不享，非要这样折腾，暗地里，却未必不佩服他。病友们私下里相约，出院了，不管多忙，都要到那个荒山上，看看33床程振福那桃花源里的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