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偶然看到一篇自问自答的文章，题曰“写作的三个基本问题”，作者是一位著名诗人，出版过很多诗集和散文随笔集，又得过不少文学大奖。这篇文章中自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而写”，作者自答：“存在感。别人因为你的存在而肃然起敬，尊重你。文人是一个民族的精神领袖，大文人是大领袖，小文人是小领袖。”此文我就看到这里没有再看下去，后面还有哪两个问题就不得而知了。 我就想起来《传习录》里的一件事。王阳明的几个弟子在外面给人讲学，回来后向老师汇报，说我们讲的，人家有相信的也有不相信的。王阳明就说道：“你们拿一个圣人去与人讲学，人见圣人来，都怕走了，如何传授得好呢？须做得个愚夫愚妇，方可与人讲学。”王阳明教弟子真是教得亲切。上面那位要做“领袖”的诗人，怕也是要把读者吓到的，他那个大作谁还敢拜读，读者也就“都怕走了”。 文人若总是要以指导和教训大众为己任，要做圣人，大众怕就反而不相信他了，甚至会觉得他很可笑了。其实连孔子当日亦没有以圣人自居的，“昔者子贡问于孔子曰：‘夫子圣矣乎？’孔子曰：‘圣则吾不能，我学不厌而教不倦也。’”可见所谓圣人乃是弟子及后儒对孔子的敬仰和恭维，若当日孔子就大言不惭自以为圣人，端着个圣人的架子，摆着个圣人的面孔，打着个圣人的腔调，我就不相信他还会说出那么平实而恳切的道理来，一部《论语》怕也就流传不到今天，早就不值得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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