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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土索面 文｜项耀瑶 “你们留下来吃午饭，我给你们煮土面，不要嫌弃太婆烧得不好。”80多岁的太婆开合着她那两片被岁月久吹而微微有点颤抖的厚唇，对我三岁的儿子说。 土面，在缙云本地人眼中，它不仅比城里人的“机器面”香、鲜、劲道，更绵延了一种亲情。 冬季的凌晨三点，天还黑着，雪还未化，天际线与大地合成一条缝，无人能分辨出哪儿是天空哪儿是大地，只有屋檐上的冰冻“灵芝”透着几丝晶明的光亮，给黑夜添上了一点火力。隔壁大伯家的公鸡三三两两，接续啼鸣，仿佛在提醒着得赶早做土索面的人们，赶紧起床。 “快，起床了，鸡都打鸣了，看下几点了，再晚面还怎么出。”母亲迅速穿好衣服，推了推还在睡梦中的父亲。 揉面是做土面几个环节中最耗体力的活，母亲打小干农活长大，洗衣、做饭、插秧都不在话下，但对着几十斤的面，还是要父亲出马的。 “哗”的一声，细白的面粉被母亲倒进了暗棕色的大缸里，小麦的香味霎时充斥了整个屋子的空气。父亲难得地围上围裙，套好袖套，握紧拳头，摆好架势，等着母亲的山泉水一点点地赐到面粉里。 双拳交替捶打，搅拌，揉按，父亲一轮又一轮重复的重复着，直至面粉被捶打成一团光洁的面团，劲道就是这个时候产生的。 父亲说揉面是一个体力活。 在这深冬的凌晨，父亲原本不多的发梢上，黏上了几滴不合时节的晶亮。 老家的土面，盐是必不可少的，有着画龙点睛的妙处，放了盐才算是土面。 醒面后，就是母亲的天下了，母亲娴熟地把一团团面用刀割出，放到搓面的大砧板上，用她那干了几十年农活虽然粗糙却灵活自如的双手来回滚动，面团慢慢的变成一条条长长的面条子，当然这离成品还远得很，还得把这些面条子一圈圈地绕到两根细竹杠上，一排排装到专用的面柜里，等待面条的二次发酵。 忙完这些，母亲又寄上围裙，开始操持起早饭，嘴里还不忘把我叫醒，“快些起床，已经有太阳了，早饭给你烧些前几天新做的面条，要不要煎个蛋？”母亲扯着用父亲的话说就是能让全村听得见的嗓门朝着熟睡中的我喊道。 此时此刻，我总是不免一阵惊醒，而继抱怨起母亲怎么没早些叫我，最美味的零嘴俨然已经错过…… 什么是最美味的零嘴？ 就是等母亲把面条绕到细竹杠上时，我偷偷地去劫获一小团面团，说是偷偷，其实全在母亲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时间和我计较这些无伤大雅的小节罢了。 拿着这些小面团可不是为了捏橡皮人，而是制作独家美味，这里面的学问讲究可多了，不比孔夫子的之乎者也少。 我学着母亲的样子把面团在手里揉捏、摊平，然后放几颗小葱，土豪时再放上几颗肉包回来，接下来，放到锅里煎炸？ 不，广东人说煨汤的罐子那都是要极具讲究的，不同材质的罐子煨出的汤的鲜美度都不一，我这独家美食也是一样，怎可放到普通的锅里煎炸。 火笼，农村冬季老人必备的暖身工具，就是制作美味的关键，也讲究个火候，碳多的地方，一会儿面团的外表就会烤焦，而里面的肉不熟，碳少的地方，你就只管等到地老天荒，它还是一副你烤不熟我的姿态居高临下你。这时，就得将火笼的火拌一拌，调整到最佳热度，外表不会烤焦，而里面的葱肉又香气四溢。 过不了五分钟就可以出炉，这时的孩子们可是顾不上烫不烫、脏不脏，用小木柴棍扒开灰，上手，一扔，再扔，待灰差不多没有，直接扒开煨熟了的面团，一边叫喊着烫手，一边津津有味的享受着自己亲手制作的美食。 美食的代价就是长辈的责骂，“哎呀，你们这帮小猴子，把我火笼的碳都弄没了，我还怎么暖手。”然而，我们总是一口答应着下次再也不敢了，下次继续煨面团。 “妈，你待会儿醒好的面条也给我留一点面呗。”记忆中的美味足以让自己满嘴生津，我迫不及待央求母亲道。 吃完早饭，没有洗碗的功夫，母亲又匆匆忙忙去出面了，出面就是要把放在室内醒好的湿面挂到太阳底下晒，这里有时间问题，不及时挂出去，等面醒过头就挂不出去了，挂出去也会四处断。 要是真来不及，街坊四邻都会来帮忙，大家都心疼白花花的白面以及每个人使出的气力。 等全部面条挂出完毕，整个村就被一排排细长而又洁白的面海包围，三两群家鸡在土面下方啄着掉落的面碎，土狗伏在太阳底下眯着双眼尽情享受着日光浴，农人们坐在路两旁的石板上拉着家长里短…… 经过一天太阳的烘烤，待最后一丝水气被抽离，土面被母亲灵巧的双手折上两折系上红绳，放进了干净的纸箱里，细竹竿上方粘着的，老家人用象形字的方法给取了个名字叫“索面指甲”，可以单列一道美味。 “这箱是要拿给你嫁到外地姑妈的，这箱是要给你小姨带到西安的，这箱是要给你大舅妈的……” 等母亲指派完毕，我忽然发现每箱面条都已有主人。 母亲就这样每个冬季赶早和父亲两人忙活着土面，一部分留着自己吃，一部分留着送人，每根面条的背后都包含着父亲和母亲的汗水以及即将送出去的亲情…… 作者简介： 项耀瑶，浙江丽水人，中文系研究生。情深文学，闲暇之余，文字蹁跹，作品散见杂志。 “中国年 · 家乡味”主题征文 等你参与哦 详情可点击查看：“中国年 · 家乡味”主题征文今天开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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