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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叶落何须怨朔风

 梁佛心书馆 2020-01-22

    陆军璞学着女孩子跟男朋友撒娇儿似的说:

    “咱俩打小儿就是玩儿伴儿,死了,你可得上陶儿亭公园儿那儿陪着我去,咱们还是玩儿伴儿。这辈子玩儿完了,下辈子还得接着玩儿。你要不去,可别怨我跟你掰面儿啊!”

    看来陆军璞让我死了也把骨灰撒到陶然亭,不是说着玩儿的,是真格的。

    他反复地说着这些,到底是要跟我表达什么意思哪?

    我心里想着,嘴上可没这么问他。

    我问陆军璞:

    “你说'玩儿完了’那句话,我稍微咂摸了一下儿滋味儿,有点儿想笑。你说这辈子'玩儿完了’,这个'玩儿完了’是说咱哥儿俩'玩儿——完了’,还是说咱哥儿俩'玩儿完——啦’,死了?”

    陆军璞看着我,些微楞了一下儿,像是在琢磨我问他的话。

    我问他的这句话,的确也是问的有点儿绕脖子。

    北京话“些微”,是少量或稍稍的意思。口语发音时“些”变读为“xuē”。

    陆军璞一边儿的嘴角儿动了一下儿,我估摸着他也想笑。

    可是,他没笑。

    他说:

    “张爱玲说,麻烦刚刚完了,人也就完了。让我说,玩儿——完了,人——也就完了。人这一辈子,不就是个玩儿嘛?玩儿对了路子的,发了。玩儿错了路子的,废了。甭管怎么着,出人头地的也好,庸庸碌碌的也好,最后,都逃不过一个死,都是烟筒胡同儿里的烟儿。人死了,还玩儿什么呀?北京话把人死了,也叫'玩儿完了’。玩儿完了,完蛋了,完事儿了,完事儿大吉了;撂了,撂挑子了;踹了,踹腿儿了;没了,没有了;吹了,吹灯了,吹灯拔蜡了;嗝儿了,嗝儿屁了,嗝儿屁着凉了,嗝儿屁着凉大海棠了;俩六一个幺——眼儿猴了……”

    陆军璞像是说着相声里的贯口儿,一口气儿,说了一大堆老北京人暗喻人死了的市井俚语。

    只是,陆军璞没有相声演员在舞台上的那个亢奋劲儿,说的很闷。

    像是小孩子被家长逼迫着背课文儿。

    他沉闷他的,我还是一边儿拍着巴掌儿,一边儿拍着马屁说:

    “你上小学那当儿,一上台演节目,嘴就是这么贫,嘴皮子就是这么溜。你这是'要饭的说快板书——耍贫嘴’不减当年啊!”

    陆军璞问我:    

    “还记着哪?你还不是跟我一样,咱哥儿仨都够贫的。要不然,老师也不会单挑咱仨上台耍贫嘴。人生就像说相声儿,乐完了,总得散场。再好看的花儿,再好看的叶子,一阵'朔——风——吹——,林——涛——吼——’,也得掉个根儿——嘎——净。你说是也——不是?”

    陆军璞连说带唱的,还来了一句《智取威虎山》里的“朔风吹,林涛吼”,外带京剧念白。

    我伸出大拇哥,表示着对他那句唱儿和念白的称赞。


京味儿小说《缘为冰》未完待续

图/文:梁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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