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黄昏

文：王小鱼

图：来源网络

经历过那么多的黄昏，但真正静下来欣赏却好像从来没有过。有时候明明站在黄昏里，手里却忙着这样那样的事，等抬起头来，天已经黑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太阳悄无声息地离去，或许又因为不用担心，那太阳明天照样升起来。所以，心里也不觉得失去什么，我还是我，依然快活。

人一生经过的事情太多，但高兴的事情又太少，一旦有，便永恒地记着。回忆嘛，当然都是以前的事，吃过的，用过的，或者得到那些意外收获。有时甚至在某一刻，看到眼里的，感受到心里的，哪怕是转瞬即逝的事，因为美好，却也清清楚楚地在留在心里了。

以前在农村，干完一天的活，到了黄昏正是回家的时候。如果你赶着牛，你就会觉出它的性急来。你能明显的感到，它不顾你的使唤，急切地朝前奔去。跟来时已完全不同，可以说是拽着你往回跑了。我虽不懂牛的想法，但这会儿却很简单，其实自己也跟它一样，身心疲惫，早想回家了。

这时，天空红彤彤的，太阳挂在天边，把暮云烧得绚烂。假如要说美，我认为乡下的夕阳是最美的。广而平的天空把夕阳的光拖出去很远，村庄就躺在红光下面，衬着远方暮色的天。走着走着，猛然抬起头来，太阳已经退去，头上早已是寂静沉默的天空了。万物在肃穆中，好像也累了，一个个沉默不语，低着头似乎在想自己的心事。空气很轻，带着完全的朦胧，偶尔一声牛哞，把声音传出去很远。这时再看看村子，笼罩在夜的雾色里。炊烟缭绕，烟火里又飘来饭菜的味道，胃肠开始叫唤，嘴已经等不及了。

我喜欢这样的黄昏，因为劳作带来的疲惫，浑身像散了架，却在这黄昏里享受着。等夕阳的余晖散尽，黑暗降下了帷幕，寂静里，人们的声音变小了，世界静悄悄地，朦朦胧胧，有一种虚幻的美。

等回到了家，安顿好一切，天彻底漆黑一片了。母亲已收拾好了饭菜，一家人就坐在院子里，头上是乌黑的天，天上是明亮的星，风吹得安安静静。虫叫，蛙鸣，狗吠，偶尔传来一两声，像是给你提醒，它们又变成了这个世界的主人。

之所以对乡下的黄昏念念不忘，是因为现在住进了城市，那种辽远的，开阔的美好像再也没有遇见过。空气里总是躁动不安，街上吵吵嚷嚷，各种混杂的声响，没完没了的浮躁。路上车水马龙，到处霓虹闪烁把什么都遮挡住了。偶尔拐个弯，刹那间的清净倒让人突然生起羡慕来，但紧跟着从远处射来的汽车的灯光，接着便是轰鸣，心又觉得烦躁了。

去过几次公园，即使清净，那是人为的安静，不是大自然的。好像总是不贴切，生疏得进不到自己的心里来。更难受的是头上的天空，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偶尔几颗零星的光，也极不情愿得光顾这里。甚至把光收起来，不给人们瞧上一眼。太没有意思了，城市里只有吃喝，没有生活。

前一段时间，我从外地回来，开车走在高速上，那路宽敞，视野辽阔。因为事情办的顺利，心情也好，一路东张西望。快到家的时候，正是黄昏，悠悠的风把安静吹来。我打开车窗，风完全地涌入了，像是久违的老朋友，贴着你，肌肤马上就变得舒服。抬头望着天边，太阳像红红的灯笼，像是要向你告别似的，依依不舍。因为已经没有强光，完全可以细看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它正在一点一点下落，就像在海上，远处的邮轮渐渐地离去，影子越来越淡了。然而天边的云彩却是鲜红的，托着太阳的光，好像不忍离去，极力地要留住这阳光。又好像是它们自己，站在远方，还想把这个世界深情地观望。

最后太阳完全沉落了，天空由亮变成了暗白，我熟悉的空旷的寂静来了。那种归家的感觉，田园牧歌式的幸福，那呼唤我早些归来的母亲的喊声，那炊烟缭绕的乡村的恬静，那回家急切的心，还有牛哞，好像又把我带回到了从前。真想停下来，找到那个方向，一头扎进去，让我在曾经的黄昏里，再重来一次。赶着牛，走在路上，那无拘无束的自由，那夕阳燃烧的天空，那无与伦比的舒服，留在心里，留在夕阳里。

这可能是我近些年来唯一的一次近距离地接近黄昏了。我的心彻底地放松，跟夕阳融在一起了。那模糊的朦胧带给我心灵的感应，那甜美的寂静又给了我新的震撼，伴随着黑暗伸向遥远。在空旷的天上，群星开始闪现，就像小时候给我的一个灿若星河的夜空又来了，月亮挂在天上，像一张笑脸。银光泼洒，寂静笼罩下，虫鸣响起，这便是我熟悉的最美的黄昏了。

我突然觉得人这一辈子应该像夕阳一样，不留遗憾，即使最后的沉落也要来得这样灿烂。当我们从昨天走来，从无到有，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有时明明抓在手里，却还是觉得不满足。就像我生活在城市里，却还是觉得不尽如人意，这样那样的事，又勾起我羡慕起别人来，攀比，嫉妒，又让我生出许多痛苦。其实这又何必，生活是自己的，又总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你拥有的今天，可能也是别人的梦，你生活在城市，可能有人正在羡慕你。

所以，我想祝愿所有的朋友，祝愿每个人开心幸福，不管黄昏过后生命又该何去何从？但黄昏绚丽的那一刻却真的给了你我，并且每天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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