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书临难似

在两宋那样一个中国古典文化的黄金时代，书比画贵!米芾在《书史》中道：“夫金玉为器，毁之则再做，何代无工？字者，使其身在再写，则未必复工，盖天真自然不可预想。”画就如金玉，只要工夫细致，可再复得。而书法，造化天成，就好似佳人难再得!此外，还有社会因素：有宋一代，画多为匠人所作，而书则是文人所作。书贵于画，也是当时的经济基础对上层建筑的决定性作用使然。

 

《书史》记有米南宫与同道以书易画的趣闻：驸马王诜拿了幅韩干画的马要换米芾的一幅颜真卿的字。米南宫虽不情愿，但也只能勉强同意。但他好象不喜欢动物画，后来就用这幅马又跟人换了一幅山水画。米南宫是皇帝御封的书画博士，书画皆精。但他书名甚于画名，他本人似乎也扬书而抑画。他的理由是：“画摹多似，人物、马牛尤易似；(难怪他对韩干的马、韩滉的牛都不care)书临难似，第不见真耳，对之则惭惶杀人!”

 

'第'：只是。“真”：真性情。“杀人”：煞人。临书，得形似不易，得神似尤难，难在临书者未尝有古人的真情率性。所以哩，南宫感叹：“画可摹，书可临而不可摹”。

 

摹与临有别，摹的意思就是一模一样，那真比登天还难。临的意思是似像非像，如果像个八九分，那就是米芾这种高手所为了。米芾为人孤标傲世，精神洁癖；米字个性张扬，一枝神笔蹈天履地，变幻莫测，后人实难临摹。我在临了米南宫几通书札之后，再临《苕溪诗卷》，感觉就像从天上又回到人间! (《苕溪诗》是米南宫的少作，那时还规规矩矩的写字)

 

宋人的书札率意奔放，倘让本人复写，也难再得其书。米南宫的书札俱神来之笔，令鬼神泣，我临之的感受，真是既惭惶又沮丧。相较之下，《苕溪诗卷》这样的应答之作，要规矩许多，较易临习。

    林杰  2017.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