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回答了这样一个问题:古代诗人诗句中的典故和化用算抄袭吗? 前言古人诗词作品,化用、借用很常见,其实也算是用典的一种 , 并不视为抄袭。诗词是相对短小的文学体裁,用典能够容纳入更多的内涵,因此这是常见的修辞方式。 有的人还特别喜欢以这种方式来显示自己的学问,反过来说,读者有时候因为能够看出用典的出处而得意,为看不出用典的出处而苦恼。 不过,唐朝诗僧皎然在《诗式》中提到过”三偷“:其上偷势,其次偷意,最下者偷语。其中的偷语是简单的拿来主义,全部或者部分引用,类似于化用或者借用。 这里放下皎然的”三偷“不表,下面先说几个用典或者化用的不同表现。 一、经典名著中的化用 红楼梦与西游记在吴承恩的《西游记》中,就有一首五律很有特点:
这首诗是第一回中,花果山的猴子们发现水帘洞时,作者描绘水帘洞景色的一首诗。熟悉李白的朋友可以看出来,这首诗化用了《望庐山瀑布之二》:
四大名著中都有不少诗词化用前人的作品,例如《红楼梦》中薛宝钗的《临江仙·咏絮》:
曹雪芹的这首词很明显❀用了宋朝侯蒙的《临江仙·咏风筝》
即使不懂诗词之人,读过了侯蒙的《临江仙》也会知道,薛宝钗的咏絮词脱胎于此。西游记咏水帘洞的这首五律也是脱胎于李白的《望庐山瀑布 》。按照皎然的标准,不仅偷语,而且还偷意、偷势。 二、诗人的化用 自古诗人文士,大抵皆祖述前人作语细读古人诗词的话,会发现诗人的化用比比皆是,南宋诗人周紫芝说:
我们很多耳熟能详的好多作品,也都是化用过前人作品,只是读者未必都知道。 1、名句来自于化用 例如纳兰容若的这首《浣溪沙》:
当时只道是寻常,是这首词中最著名的句子。晚清词人况周颐告诉我们, 纳兰也是化用了前人作品:
黄简是南宋诗人,字元易,号东甫,其《眼儿媚》 如下 :
2、整首词多半来自化用 南北宋之间的廖世美有词《烛影摇红 ·题安陆浮云楼》,多半来自前人的化用:
霭霭春空,画楼森耸凌云渚。出自于陶渊明《停云》诗“霭霭停云蒙蒙时雨 ”。 紫薇登览最关情,绝妙夸能赋,说的是杜牧,这里似乎用典,杜紫薇写过《安州浮云寺楼寄湖州郎中》 。 惆怅相思迟暮。记当日、朱阑共语。塞鸿难问,岸柳何穷,别愁纷絮。这几句就是从杜牧《安州浮云寺楼寄湖州郎中》下半首化用而来:
下阙前两句“催促年光,旧来流水知何处” 化用杜牧诗的颔联“当时楼下水,今日到何处。” 断肠何必更残阳,极目伤平楚。前一句化用杜牧《池州春送前进士蒯希逸》:“芳草复芳草,断肠还断肠。自然堪下泪,何必更残阳 ” 。后一句化用于谢朓《郡内登望》:“寒城一以眺,平楚正苍然”。 晚霁波声带雨。悄无人、舟横野渡。化用韦应物《滁州西涧 》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 数峰江上,芳草天涯,参差烟树。更牛了,一句化用三位诗人的作品。 数峰江上,化用了钱起《省试湘灵鼓瑟》云:“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 芳草天涯,化用苏轼《蝶恋花》云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 参差烟树,化用杜牧《题宣州开元寺水阁阁下宛溪夹溪居人》云:“惆怅无因见范蠡,参差烟树五湖东 。” 三、诗人的借用 拿来主义出来将前人作品略加修改的化用,还有完全不修改的借用,最有名的就是晏几道的《临江仙》:
其中“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是借用了五代时翁宏《宮詞》:
这种直接的拿来主义,也并不少见。算抄袭吗? 大家更熟悉的一句诗:“天若有情天亦老”出自于李贺的《金銅仙人辭漢歌》,这句诗更是被无数诗人借用。 例如《忆秦娥 别情》(宋·万俟咏):
《减字木兰花》(宋·欧阳修):
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大家也很熟悉:
四、词人的隐括体 一对一的改编隐括不是某一句或某一部分的化用或者借用,而是整首是诗或词把别人的整篇作品改编而成 。 唐朝时,同谷子用诗的形式改编过《尚书·五子之歌》。不过隐括体更多地还是出现在宋词中。例如黄庭坚的《瑞鹤仙·环滁皆山也》
这首词一看就知道和欧阳修的《醉翁亭记》有关,相当于以词的形式缩写了一篇《醉翁亭记》。 另外,这首词通篇押一个韵”也“,这种押韵形式被称为独木桥体。 五、古人的集句诗除了某一句的借用,整篇的隐括,还有整首诗词的句子都是借用来的,这种形式叫做“集句”。简单来说,就是把很多别人的诗词各抽出几句组成自己的作品。 例如秦观词《玉楼春》:
首句用了杜牧的《悵詩》
次句用了王安石的《夜直》:
第三句来自唐朝诗人许浑的《重別》 :
第四句来自唐代曹唐的《玉女杜兰香下嫁于张硕》
第五句来自李商隐的《无题》 :
第六句来自宋代 陈克的《谒金门·愁脉脉》
这个陈克比秦观年轻不少,不知道秦观是不是另有所本。 第七句来自北宋宰相寇准的《踏莎行·春暮》:
第八句来自唐代韦庄的《谒金门·春雨足》
这首《玉楼春》一字不差的搬运了八位诗人的成句,也有集句诗部分搬运部分化用。 结束语以上提到的化用、借用、隐括、集句,都是将别人的作品融入到自己的诗词之中。可以看作是对前人的致敬,同时也能反映出作者的学识。 但是贬义词来说有”掉书袋“的嫌疑,另外皎然在《诗式》中也批评过:
不过,无论皎然怎样批评,几乎所有的诗人都逃不出他的”三偷“范围,要么偷语、要么偷意、要么偷势。 事实上,古人对于化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黄庭坚说过:
我们自己创作时,一定也要学习化用这个手法,可以能够增加作品的深度与广度。当然,假如阅读量不够的话,很难有足够的素材可以使用。 这就又回到了老话,如果要作好诗词,学会诗词基本知识的情况下,还一定要多练、多读。 @老街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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