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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动力实体能 2020-01-30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朋”字的古文字写法是一根线贯穿的两串贝,王国维认为是当时的货币,郭沫若则认为是颈饰,换句话说就是“古装版项链”、“贝壳项链”。从文字的会意来看,“朋”是被相同的纽带所连接的一群人。这个纽带可以是相同地域、共同的师承,更多的则是相同的志愿,共同的理想,乃至于彼此认同的“道”,所谓“志同道合”者是也。

    朋,是被相同的道贯穿在一起的人,所有彼此成“朋”的一定是“同道中人”。孔子说他的道一以贯之,这是从个体的角度来讲,用惟精惟一之“道”来贯穿一生的为学处事,而“朋”则是从群体的角度来讲,将此道推己及人,贯穿于你我他,并以此为纽带使彼此相互成为“同道”,携手并行共同的志愿。

    因此,真正的“朋”不是在一起消遣玩乐,蹉跎岁月的人,乃是能因彼此的梦想、追求之相互共振、共鸣而生起法喜的人;真正的“朋”不是在一起“群居终日,言不及义”的人,乃是能因彼此的见地、觉悟之相互发明、印证而生起法悦的人;真正的“朋”不是在一起“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人,而是能因彼此修身、为学的互相鼓舞、激发而生起法乐的人。

    同一个“道”的引力,使得“朋”成为生命中迫切需要遇见的存在, 因为“朋”是真正的知己。不难想象“谁叩柴扉惊鹤梦,月明千里故人来”的场景是何等的令人激动与惊喜,而“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也恰恰被列为人生四大喜事之一。

    正是因为“朋”的存在,所以才有“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的欣慰;正是因为有“朋”的存在,所以才有“知我者谓我心忧”的同情;正是因为“朋”的存在,所以才有“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的心印。真正意义上的“朋”是如此珍贵,乃至于“黄金万两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真正意义上的“朋”是如此稀罕,乃至于“不如意事常有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如此珍贵而稀罕的“朋”,让世人意识到“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朋”这个存在令人如此地心向往之,试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另外一种说法是将“朋”解释成为“弟子”,相关的训诂依据,兹不繁述。宋翔凤的《朴学斋札记》引述《史记·孔子世家》中一段记载,来解释“有朋自远方来”。定公五年,鲁国上至大夫,下至黎庶皆偏离了正道,有感于此,孔子故而不入仕途,退而删诗书、定礼乐,以图匡扶正道,挽救人心,襄赞社稷。此举引起强烈反响,一时四方弟子云集,其中有些远涉千山万水,风尘仆仆而来,只为向孔子求学、问道、受业!宋翔凤认为这个历史就是孔子的“有朋字自远方来”的经历。若如此理解,倒是可以与孟子的“三乐”说相互印证,体现传道得其人、薪火相继的那种超脱世俗喜悦。孟子说:“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者不与存焉。父母俱在,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者不与存焉。”如果,“朋”字作“弟子”解释的话,那么孟子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岂不与孔子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异曲同工?

    弟子是“道”的继承者,师父与弟子是“道”之授受的两端,通过“道”这一条纽带将师父与众弟子紧密贯穿、联结在一起,颇与 “朋”的甲、金文字写法所勾勒出的象形神似。而《说文解字》中许慎认为“朋”是“凤”的古文。《说文》:“,古文凤,象形。凤飞,群鸟从以万数,故以为朋党字。”许慎因为当时资料的限制,对一些文字解读并不一定完全正确,这个“朋”字从甲骨文、金文资料来看,与“凤”字并无关系,在学者多认为“朋”、“凤”二字只是因近假借的关系。

    不过,凤凰既然是圣人的象征,孔子也曾被楚狂称为“凤兮、凤兮”,那么他们之间就必然存在着很多的共性,仅从《说文》中对凤的解释就可以看出,“有朋自远方来”而与之风雨兼程,就是两者的共性之一,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之追随孔子,不正如百鸟之随凤吗?儒家的入世、救世、经世、治世之理想,必然会要求自觉而觉他,自立而立他,明德而亲民,此乃儒家之大乘气象!儒家的诲人、育人、立人、成人之理想也必然会要求要明道而弘道,得道而传道,修道而布道,此之谓中庸之教!正是这种情怀与使命,令孔夫子以“有朋自远方来”为乐,让孟夫子以“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为乐!此乐何其高尚!此乐何其神圣!

    以“弟子”来解释这个“朋”的话,那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就是从“教”的角度来讲传道的快乐,而上一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则是从“学”的角度来讲修道的喜悦,上下文意紧密连贯。“説”与“乐”一般认为是同意的,若究其细微的差别,则《论语集注》引述程子言:“説在心,乐主发散在外”,那么“説”是心中喜悦,而“乐”则是由内而外溢于言表的喜悦。“学而时习之”是个人的修身实践,“朋自远方来”是弘道育人,前者的喜悦更多是内在的,而后者则的喜悦则发散在外,是更进一步的喜悦,更大的快乐,因为后者是推己及人,使“道”之流行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乃至率土之滨,大同于道,此乃儒家之终极理想,能不能“乐”乎?

    盖“朋”者,彼此为朋,站在师的角度,弟子为朋;站在弟子的角度,师亦为朋,良师必是益友。而同门则秉承同道,自然彼此亦为朋,故包咸曰:“同门为朋”。再广而言之,则凡于道有所参同契,而于为学能切磋进益者,皆为朋,《学记》言:“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易经》云:“丽泽兑,君子以朋友讲习”。朋正是修身为学的一面镜子,可以照见自己的得失,折射内心的光景,从而进一步改过迁善,盛德日新,如此则乐在其中矣!

    苏东坡与佛印禅师有一则有趣的故事:一次苏东坡作一偈子,云:“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并差童仆乘船从江北瓜州送到江南,呈给当时在金山寺的佛印禅师,欲其印证境界几何。佛印禅师看过后,赫然在苏东坡的诗上写了“放屁”二字,再交给书童带回江北。苏东坡本看罢,顿时无名火起,心想这么好的偈子,居然评为“放屁”,兼职不可理喻,还用脏话,生么素质嘛!于是气鼓鼓地乘舟过江欲找佛印理论一番,谁知佛印禅师大门紧闭,门板上贴了一张纸条,写道:“八风吹不动,一屁打过江。”苏东坡看罢恍然大悟,惭愧不已!可见在修身为学的道路上,朋这面镜子是多么重要,没有佛印的机锋,东坡尚不知自己对于称讥毁誉的挂碍之心如此无觉,而自以为能够“八风吹不动”了。

    为学到达不同境界时,也有不同的朋来与之相应,一个人的修为层次决定了其朋友圈的品质,乃至于其命运,因为人脉即是风水,人的运势必定为所接触的人之综合作用力所影响,《易经》云“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见矣”!一个人的德行修为必然吸引相同修为的朋来,正是所谓的“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孟子》所谓“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土,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故有朋自远方来,是修为已经达到天下善士的程度,因此天下之善士自远方、自天下各处而来,能如此,诚为至乐。

    “德不孤,必有邻”,因此 “有朋自远方来”亦是自己为学之效验,《易经》云:“君子居其所,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以道洗心者,退藏于密,以身弘道者,入世立言,乃能感召远方之人,布化后世之世。《学记》言学至大成“足以化民易俗,近者悦服,远着来之”!可见为学之始,起修于一身,为学之成,终化乎万民,自“学而时习之”乃至于“有朋自远方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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