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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殿君:大裆裤

 刘沟村图书馆 2020-01-31

大裆裤

文/王殿君


在我小时候,冀北坝上人的那条裤子给我印象最深。

无论男女老少,每人都穿着一条蓝或黑色的大裆裤,肥肥大大的,走起路来呼哒呼哒的,屁股究竟有多大,谁都摸不准。

一条棉裤絮好几斤棉花,做好立在炕上有多半人高,不推都不会倒。裤腰也深,几乎盖住了整个肚子。有极度穷的人家,贴身连个背心儿或棉腰子都没有,厚墩墩的大襟襟棉袄往下一耷拉,省得冲肚一股风,将身体没一丝丝肥膘,肚里没一点点油水的苦寒人吹得跑肚拉稀。

我也纳闷儿,人都精瘦精瘦的,裤裆为何要那么肥大?后来我找到了答案。他们说,裤裆肥大点儿,干起活来怎么支架都不会扯了裆,再说了,谁穿都合适。也许看官你有所不知,那时的人普遍都穷,有的人家几人穿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在家的就盖个被子,还省得活动多了肚子饿得快。有一条专属自己的裤子,想往哪儿溜达就往哪儿溜达,那是真幸福。穿一条棉裤,里没有衬裤和裤衩,外没有罩子,精腿腿穿一条棉裤,农活又繁重,如果真扯破了裤裆,不是后露屁股蛋蛋,就是前现“星光灿烂”,要不就前后让人一起“展览”,男女老少在一个生产队干活,那能不难堪?!

尤其那时的女人们,有时不慎露出了白白的小腿,自己都会觉得很乍眼。哪儿敢像现在的一些女人,较着劲露,较着劲美,以娘给的身体张扬着个性的解放,无声而有力地表达着对自己身体无限的尊重和热爱。她们的观念是,只有阴暗的东西才见不得阳光!我们自己的身体难道来路不明,非光明正大?看来,现在的服装设计师是绝顶聪明的,他们煞费苦心地以追求回归本真和健康的理念为终极目标,尝试着一点点地去突破,让人接受,怪不得会迎合那么多年轻人蜂拥追随,是有他的道理和文化内涵的。

乡民们也没有专用裤带,一根细绳、一绺布条,都可当作裤带,掩盖在袄底,好系好解,结实即可。裤腿口也要用细绳束好,免得朝里灌风。反正整体看上去,显得十分笨拙、古董。

坝上人闲来爱玩一种纸牌,凑五六个人坐在炕上围成个圈儿,一玩就是一天或者半夜。七奶奶纸牌玩了一辈子,可谓经验丰富,奇招百出。

一把牌洗好,挨排着每人自数十五张牌(头牌十六张),七奶奶有时输了钱,她就坐立不安了,在数牌时就多数三张两张的,牌多,选有用的留下,四大不靠的牌,她先握在手里,趁人们埋头整理自己的牌时,她假装去裆里挠痒痒,临时将牌寄存在大裆裤里,那裆大的,别说几张牌,你就是放个十副八副牌也不挨不靠,何况七奶奶裆里已不怎么丰满了。等玩上一会儿,人们该摸牌的摸牌,该要牌的要牌,该打牌的打牌,炕上有了闲牌时,她再趁机把裆里带着特殊体味的牌拿出来,混进闲牌里,这样和牌的几率便大了。和一把牌每人给二分钱,五人就是一毛钱,在过去,能买不少东西哩。

七奶奶作弊也有不巧,被人发现的时候,可男男女女坐一炕,说出来多难为情!不说吧,只好吃哑巴亏。有时,看出来的人就借故说肚子疼,或说临时有其它事,离场了。

当然,七奶奶那条大裆裤不光玩牌作过弊,在一些特殊场合或形势下,她还藏匿过别的东西,帮她解了围,渡过难关,谁敢扒开她的大裆裤看看?借你八个胆你也不敢,一泡尿浇死你个狗尿苔!

那时的孕妇,临产了,挺个大肚子还在生产队劳动哩,已经生了一个整编班的兵马了,还没生尽,也没有计划生育那一套,实在养不起就送人。这不,越生就越滑溜,还没感觉怎么着呢,紧往家走慢往家走,新生儿就诞在了娘的大裆裤里,虽然环境不算优雅,但空间足够大,出气倒也匀称。一声响亮的啼哭,向世间宣告着他的不凡。名字也起得好,叫“恰当”,他长大后果然事事得体,顺风顺水,生活给了他足够大的舞台,将他老娘大裆裤的空间无限拓展,发挥到了极致。

进入八十年代,穿大裆裤的人就少了,逐渐出现了大喇叭裤、小喇叭裤、直筒裤、紧身裤、细腿裤、休闲裤、西裤等,尤其牛仔裤的出现,无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可以说,谁穿上谁好看。无论任何品种款式出现,也不会对牛仔裤有大的冲击,也许千百年后,后人也将感谢这伟大的创造与发明!要说裤子也有经典的话,非牛仔裤莫属!

倒是最近一两年看到,有一些小青年穿着单单薄薄的裤裆耷拉到半腿的一种大裆的裤子,就像七老八十连提裤子的手力都没有的情形,显得颓废、拖沓、无精打采,抑或有一点点玩世不恭,可裆再大,也没有过去那种大裆裤的“霸气”和“神韵”了。

那时,有条大裆裤,那也是美的,它对应着它的时代,温暖着无数坝上人苦寒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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