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临汾，这是一场有味道的革命

酷玩实验室作品

在中国，大部分重要的城市往往会有个约定俗成的别称，北京帝都，上海魔都，重庆雾都，这些地方不是政治中心，就是经济要地，总有一处堪称“全国之最”。

但是你知道，中国厕都是哪里吗？

那是山西西南部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城市——临汾。

这座小城市，在公共厕所这件事上碾压了全国99%的城市，包括北上广等一线城市。

临汾开启的厕所革命，比全国早了7年。

这是一场有味道的革命。

1

 

自2008年，临汾市首次把公厕的建设纳入城市改造计划中起，公厕就跟这座城市结下了不解之缘。

它们以每年数十座的效率出现在临汾的各个道路、街区，在短短几年之间迅速地将这个在其他地方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公共设施打造成了当地文化特色。

是的，临汾的每一间公厕都像一件艺术品。

有雅致的仿古楼阁。

有简约的撞色搭配。

也有的名曰“愤怒的小鸟”，实际更像孙大圣变身的庙宇，充满童趣。

像这样设计独特的公厕，在临汾一共有88座。

 

公厕由市环境卫生局统一管理，每一座都配备两名专职清洁人员，实行24小时昼夜值守服务，供市民免费使用。每一间都采用了标准化设计，干净整洁，气味清新，并且配备了针对残障人士的方便设施。

公厕内部也同样充满了艺术气息，墙上挂着格式风格的摄影、绘画等作品，厕所周边绿地环抱，放置了各富特色的景观雕塑。

 

每一间的门前都挂着宣扬公厕文化的楹联，像“天下财富诚可贵，此处文明价更高”、“神仙皆知食为天，人间有谁不方便”、“人居之窗与世界接轨，便民之所与文明相连”等，迎送往来的人群。

而在所有公厕当中，最具代表性的就要数第88号公厕了。

 

88号公厕，是临汾公厕的门脸，是繁华的城市中心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它一共有两层楼，一层和大部分公厕一样，一边男厕，一边女厕，里面配置了钢化玻璃门、自动感应冲水器、自动洗手台和全身镜。

为了满足人们对于自己卸货量的好奇心，大厅入口的墙边还放了一台体重秤。

公厕内还专门隔出一间放置了床铺的管理室，确保24小时昼夜值守于此的工作人员能有一处休息的场所。

而公厕的二层，则是全国独一无二的“公厕文化馆”。

馆内的展板分立两边，将人类厕所的发展史分成了四个阶段一一介绍，中间则是一个透明的玻璃展柜，里面各式奖杯奖章琳琅满目。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方长方体阁楼形状的金色镂空奖杯，看起来有些眼熟，那是因为在进门时路过的绿化带里，就放置了一座它的放大版作为装饰。

这个重要的奖杯就是临汾在2012年获得的“迪拜国际改善居住环境最佳范例奖”，这是中国的提名项目中唯一获奖的项目。

它是我们在城市公厕领域获得的最高国际荣誉。

2

 

临汾的公厕搞得这么花里胡哨，莫不是哗众取宠、浪费纳税人的财产？

时任临汾住建局局长的宿青平，专门写了一本书《大国厕梦》来讲述他的初衷。

 

他说，建好厕所，是为了人民的尊严。

 

宿青平在书里讲述了80年代的时候一个农村妇女初来临汾时的遭遇：

住在乡下的她欢喜地进城，但逛了许久之后，却在这偌大的城市里怎么都找不到厕所，最后实在憋不住，尿在了裤子里。临走前她屈辱地留下一句话：“这辈子再也不进临汾城！”

 

其实中国的厕所问题，又何止80年代的临汾独有呢？

城市规划里说好的一公里内必有一公厕，但实际上往往跑遍整条街都解不了燃眉之急才是常态；

即使找到了厕所，踏进去也需要莫大的勇气，面对公厕里这绕梁千里余味不绝的化学武器、满地凌乱的烟头用过的纸巾和便池里宁愿自己当场失明的污迹，这勇气恐怕梁静茹都给不起。

 

旅游景点更是独有一番风光。

想要找到公厕非常简单，看哪里有女生排起了蜿蜒曲折的长队就是了。

 

2015年，中国城市每万人拥有的公厕数量为2.74个左右。

北京作为首都，每万人均竟然只有1.53个厕所。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首都不愧是“首堵”。

说句难听的，50%的大城市公厕问题，都是由商场和快餐店解决的。

所以，肯德基麦当劳每次处在卫生问题风口浪尖时，都有人感激当年的滴水之恩，站出来说一句：“我们都欠肯德基/麦当劳一张厕纸。”

我们的公厕，没有免费提供卫生纸的勇气，不然偌大一卷纸分分钟之内就能被闻声而来的大爷大妈们瓜分得一干二净。

 

不少老外来到中国后，觉得中华美食、壮丽山河just so so，却唯独对我们的厕所颇有微词。

他们纷纷留下VLOG合影，告诉后来者：千万，不要忘带纸。

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作为公认的基建狂魔，我们征服了险峰跨越了海峡，却在公共厕所这一最基本的城市基建被外媒嘲讽时，无法反驳。

3

 

2008年，临汾市首次把公厕的建设纳入城市改造计划。

在全中国里，临汾算得上独一家。但是这场改革推动到全国，已经是七年之后的事情了。

2010年，临汾斩获 “中国人居环境范例奖”；2012年，临汾又获得“迪拜国际改善居住环境最佳范例奖”。

在得奖之后，宿青平在自己的书《大国厕梦》详细地介绍了中国厕所的发展历程，并论证了公厕的重要性及城市建公厕的合理性，希望能够引起重视。

2015年之后，一场翻天覆地的厕所革命真的来了。

国家旅游局确立目标：三年之内在全国新建、改扩建旅游厕所5.7万座，使中国公厕达到“数量充足、干净无味、实用免费、管理有效”的状态。

 

厕所不够？那就敞开了建造新的。

到2017年底时，厕所革命在三年的时间内投入了超过200亿的资金，改善了68000间公共厕所，公厕的数量已经达到136084座，厕所少的问题明显改善了不少。

我对于这个数字的直观感受，就是在这几年过节回家，我家乡的县城全部都焕然一新了。

变化很简单，免费，干净，有纸，够用。

但是任何一个小问题，乘以14亿都是一个大问题。

我很好奇，在政府内部被称为“厕改”的这场厕所革命，是怎样推动的？

调查之后发现，各地政府都各出奇招。

有时候，解决问题也不完全需要建造新厕所，毕竟破土动工费时耗力，劳民伤财，有时候不如利用好现有的厕所。

比如2015年，山东省济南市城管局组建的“厕所开放联盟”，号召社会各界为市民游客提供免费如厕服务。

企业和商场面对号召也都挺积极，这也算是免费宣传和增加人流量的一大绝佳途径吧，何乐而不为呢？

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有超过1100家单位加入联盟，开放内部厕所，不耗费一兵一卒便轻松搞定本市厕所指标。也称得上一种很高效的模式。

 

男女不均衡？那就调整规划，开始整改。

面对女生排长队，男厕空荡荡的问题，上海新的市政规划已经明令要求，公厕男女厕位比至少要保证1:1。

在此基础上，根据公厕所在地实际情况，分成三档：

商业区、餐饮场所、医院等区域，女厕位与男厕位的比例不应小于1.5:1；

机场、火车站、轨交车站、旅游景区（点）、城市广场、商场等客流高度聚集场所，女厕位与男厕位比例不应小于2:1；

时段性客流特征明显、负荷大的公厕，女厕位与男厕位比例可上调至2.5:1，相当于每设置2个男厕位，就配5个女厕位。

 

还有很多公厕都开始尝试应用无性别的公共卫生间，在保证隐私的情况下，男女都可以使用。

 

厕所脏乱差？那就狠抓管理。

比如安徽省巢湖市就实行了“厕所包联”制度，推行了“一厕一长制”，由每一位领导包干、联系一个厕所，由市委书记担任全市厕所“总所长”。

 

类似的模式还有西安在2017年1月开始推行厕所“所长制”，各区城市管理局的负责人都需要认领责任厕所，对自己“领养”的公厕负责到底。

 

河南新安县“以商养厕”的管理模式也是很“鸡贼”了：在一些人流密集区域的公厕会专门辟出一间房对外招商，入驻的小卖部、理发店等商家负责公厕卫生，以此抵免租金。

 

还有，要怎么解决“配备厕纸”这一考验人性的难题？

即使在厕都临汾，五星级的公厕里都是没有放置厕纸的。宿青平在接受采访时曾无奈地说：“我们之前放过免费纸巾，但都被老百姓顺走了，市民素质达不到，就干脆不放。”

但这种不得已的妥协在北京已经出现了可行的解决办法：2017年3月起，北京天坛公园部分公厕推出“人脸识别厕纸机”。

机器设定每人可隔9分钟取1次厕纸，每次可取厕纸长度约60厘米，这是国内首次用高科技设备来约束用纸行为。

大概是刷脸的行为让大家意识到自己还是要脸的吧，该机器投入使用后，天坛公园公厕的日均用纸量一下子下降了20%。

 

除了城市，被抱怨最多的可能就是绿皮火车上的厕所了吧。

直排式的厕所几乎没有任何控制气味的功能，原本就混杂了烟味、泡面和脚臭汗臭的车厢，都抢不过厕所的风头。

不仅直接排放到列车外面，而且冲不下去的情况比比皆是，旅客的使用体验非常差。

但是现在，绿皮车上已经全部被换成了集便式厕所，污物统一收集到污物箱中，列车回到终点后，再进行回收、排放。

除了更新设施，新型厕所在气味污染的问题上也花了心思，台面上会一直摆放着乘务人员自制的“空气清新剂”：用啤酒罐和剪纸做成小花篮，里面放着卫生球。

每辆列车还配备了1到2个无障碍厕所，安装了紧急呼叫的设备，方便老人及残障人士使用。

 

……

尾声

 

在面对这些各式各样的厕所问题时，厕所革命掀起的波澜有的已经初见成效，有的还有待进一步改善，但至少我们身边的困扰，开始渐渐消失了。

这已经是我们人类历史上的第四次厕所革命了。

第一次革命是人类学会了建造和使用厕所，结束了居无定所四处流浪的游牧生活，转而以采集和农耕为主，是原始文明开始出现的象征。

第二次厕所革命我们发明了粪尿还田的厕所模式，把中华民族的种族天赋——种地发挥到极致，帮助我们迈入了农业文明。

第三次厕所革命伴随着我们从农业文明跨入工业文明，普及了抽水马桶和下水道系统，将无数城市笼罩了数百年的恶臭中解救了出来，击溃了瘟疫和霍乱。

而这一次的厕所改革也必然会带我们在解决现有问题的过程中不断进步，迈向下一个文明阶段。

巧的是，在2018年，临汾发现的襄汾陶寺遗址被考古学家认定为尧的都城，也就是中华文明最早的国都，华夏文明的发祥地。

自此，对我们华夏儿女而言，“所有的旅行都是出发，到了临汾就是回家”。

 

回家对我们来说是什么概念呢？很多人说，家就是你能够安心拉屎的地方。

至少就这一点而言，临汾已经做好了欢迎所有儿女回来的准备。

 

希望有一天，整个国家都可以让我们像在家一样“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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