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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再也没有这么生猛的三无国产片

 昵称18154423 2020-02-03

新型肺炎,扰乱了这个春节。

前阵子看到一个微博,挺让人心酸。

正值过年,一个带着口罩的老大爷正在卖一元一个的糖葫芦。

以往,这是他最有希望挣钱的时候。

但今年,他一根也没卖出去——很多村子都封住了,街上行人寥寥。

村子本地的监督员,还很严厉地让他赶紧回家。

老大爷不敢回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把糖葫芦一个一个摘下来,放回箱子里。

这条微博的下方,有许多评论。

“不是意识不到也不是不怕死,真的只是需要钱过日子而已。”

这不是个例。

而是我们身边,无数谋生活普通人的缩影。

社长想起来,20年前的春节之际,在陕西宝鸡市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垃圾台上,也有一群让人感到心酸的小人物。

他们中间,年长的将近40岁,最小的刚满9岁,来自天南地北,操着不同地方的口音,依靠着同一条铁轨生活,住在同一片垃圾堆里。
 

导演杜海滨,用一台老旧的手持家庭DV机,把镜头对准了这群在铁路边游荡的流浪汉们——纪录片《铁路沿线》。

无流量明星、无大制作、无大IP。

他用平实的视角让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

他们从何处来,他们是谁,他们又将往哪儿去。
 

                   
现实版“小偷家族”: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兄弟
 
一群人就是一个江湖。
 
铁路沿线的流浪汉们,大多以简单的代号相称,互认兄弟。
 
片中的“李小龙”就是这样一号人物。
 
出场时,他扛着玩具枪,穿着发黄的棉夹克,肥大的牛仔裤,蓬乱的长发,却是一副毫不怯生的样子,笑着给导演打招呼:

“你好,叔。”
 
 
还在读书的时候,“李小龙”就是个“刺头”。

有一天,他和老师起了争执,“一板凳把人砸趴地上了。”

又害怕又慌张,于是跑出来了。


后来有想过回去吗?

“李小龙”总还是有点倔,只是含糊:

“那时候我还特小,出来后就四处流浪,我也不知道,我也没回去过。”
 
和“李小龙”性格相反的是小云南。

 
他13岁从家里跑出来,想要见见世面,跟着一个老板帮忙养蜜蜂。
 
有天晚上,老板趁着他们熟睡,一个人搭着汽车跑了,一分钱也没留——小云南白白给别人打了两年工。

“一个月180元,两年可能三千多块钱吧。”


他委屈,却不知道找谁倾诉,更不敢骂人、打架。

大年夜时,因为太过想家,他大哭一场;

有一次小龙挨了打,小云南心疼他,大半夜地呜咽起来……

不少人欺负、调侃小云南。

除了“大四川”——这个江湖里少有护着“小云南”的人。
 
“大四川”原本是个钢筋工,包工头拖欠工资,他们一伙人要钱没要着,身份证也被扣押了,于是被遣送到了这,想着等过完了年,挣点钱再回家。

他豪爽、仗义,有一手好厨艺,每次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叫上大伙一块吃。

当然,锅是捡来的,调料包也是东拼西凑,从垃圾堆里淘出来的。
 
 
甘肃小胖和导演聊的时间最长,用导演的话说,他几乎是把摄像机当作了控诉他父亲罪恶的对象。
 

小胖的爸爸先后娶了三个老婆,生了五个儿子。

小胖妈妈因为被爸爸打得太狠,跑出去了,辗转被人卖到了安徽,
 
有一年,小胖爸爸打架,把别人肋骨打断了一根,人家要赔偿一千七百块钱。

“我爸比较坏,他自己把粮食和家里一头驴子都给人家了,就只给我留半袋麦子,二十斤面,就跑了。”
 
后来,小胖被妈妈接到了安徽的“新家”。
 
后爸对他并不好,小胖很受气,就骗家人说出去打工。

事实上,他年纪小,没有身份证,也没一技之长,根本找不到工作,便一路流浪来到了这里。
 
身世还没讲完,一列火车“轰轰”驶来,小胖的声音迅速被淹没。
 

小胖转过脸去看着身边驶过的火车,叹了口气。
 
失语的状态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画面里只有不断轰鸣的列车,和越发显得局促的小胖。
 
大概是不忍心,导演将镜头摇向了上方。

天空一无所有,却能给人安慰。
 

“贼王”是这群里人最年长的,流浪的时间也最久。

“我出来的时候,这个地方还没变,现在都盖起大楼了。”
 

他或许是唯一的当地人,小时候爸爸在铁路上工作,因为“一点儿小事情”,得了神经病。

妈妈得了癌症,去世的时候,自己才十四岁。

“我刚出来的时候,也希望能有个人带着,不用受欺负。”
 

可惜一直没有人“带着他”。

一直到现在,他成了“老人”,对这群年轻人的经历深有感触,总想着多照应他们一些,甚至还送过几个孩子回家。
 
而这群人里,年纪最小的,是刚满九岁的“火狐狸”。
 
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他却早已习惯和一群大人打交道:

用捡来的打火机点烟,火苗忽大忽小,差点烧着他的眉毛。


导演问他,你最开心的是哪一天?

他回答:是跟在马戏团认识的姐姐一起去公园玩的那天。

他们一起坐“章鱼”,姐姐坐前面,他坐后面。

“可有意思了,我姐拿着相机,还给我照了好多照片呢!”

说这话时,火狐狸露出了笑容,一点也不像个没人照顾、流浪的孩子。
 

 《铁路沿线》里,还有太多这样的人,他们自发地聚在一起,白天在街头乞讨,晚上在铁轨边睡觉。

一群因为各种原因被“抛弃”或者选择逃离的人,组成了临时家庭,创造了一块专属于他们的“乌托邦”。

他们来自天南地北,口音各异,却都有着同样的目标:活着。
 


垃圾堆里的生活:食物、美丽和暴力
 
对于流浪汉们来说,生存是最重要的事情。

能吃得饱,穿得暖,便是完成了人生大事。
 
纪录片开头,是一群人围着一锅面条蹲着吃的画面。
 

这天仍是“大四川”下厨,搬来几块石头搭起灶台,架上捡来的煮锅,点燃废纸和塑料袋,面刚下锅,一群人便围拢过来,想着能蹭上几口热面吃。
 
就算生活在垃圾堆里,大四川也是个讲究人儿。
 
四川人的嘴巴无辣不欢,“大四川”的面锅里也要加上咸盐和辣子。
 

还催促着旁边等着吃的小新疆去拿油来,是一大块从垃圾桶淘来的羊油。
 
结块的羊油太硬,大四川用筷子怎么都戳不动,用手也掰不开。

于是小新疆直接上口咬,用牙啃下来一大块,一下丢进了锅里。
 

一天,大四川靠给居民楼里的大婶搬东西,得了一块肉,于是又张罗着给大家炒肉吃。
 
守在锅边的小云南看着大四川拿来一瓶白酒,就说着:叔,给我喝上一口。
 
大四川没搭理他,径直把酒倒上几瓶盖到了锅里。
 

小云南不解:“哎,叔,你炒肉为啥要到酒?”
 
大四川得意起来:“嘿,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在煸我们四川的麻辣牛肉,可惜了,就是没有这个花椒。”
 
说完又倒了之前没用完的辣子进锅。
 
 
在宝鸡的冬天里,流浪汉们穿衣为了取暖是一方面,但也会尽可能迎合自己的喜好,在一堆废旧衣物里淘出适合自己的。
 
有时运气好,还能捡到各式各样的小配饰、没用完的摩丝、完好无损的梳子和几把手持镜。
 
李小龙喜欢披着他的棉夹克,把手插在牛仔裤兜里,牛仔裤腰带上系着的钥匙扣,大摇大摆走过铁轨,一副“老大”的气派。
 

他们的头发大多经久不洗,却都挺爱梳头,把这当作一种清洁手段。
 
因为头发太乱太脏,梳头并不容易,他们时常互帮互助。

被梳的一方手里拿着镜子照着,梳头的站在背后,一手拿着摩丝往头上喷,一手拿着梳子用力刮擦,被梳头的人又高兴又嫌弃:

“你轻点啊,疼死了”。


但生活并不总是风平浪静。
 
火狐狸过九岁生日那天,打算去火车站帮人搬行李,挣上十来块钱,买些吃的喝的回去,跟大家分。
 
结果刚一进站,就被别人抢走了钱,还挨了打。

火狐狸说,他经常做梦,梦见自己被人打。

导演问,就没做过好梦吗?

他回答:打不出血来,这就是好梦。

 什么是好梦,令人心酸的回答


还有一次,有一帮偷火车铁皮的人把锅甩给了小云南,被诬陷的小云南百口莫辩,平白无故挨了四五十下揍。
 
那晚,小云南哭了很久,他想不通,自己没惹过任何人:

“我不会下钢筋,下钢板,他们为啥要欺负我,我想不通啊!”
 

 被诬陷的小云南,实在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

 
“要饭的流浪的,都是一家人,但有的人就坏得很,仗势欺人啊,仗势欺人啊!”



想要回家,怎么这么难
 
在纪录片里,和每位流浪汉的对话中,导演都有问他们今后的打算。
 
大四川说,他想着过了年挣点钱了就回家。
 
小新疆说,等有了钱想回家:“我开个商店,干上十几年,挣上几万块钱。”


小云南想爸妈了,他说,他爸妈对他可好了,要是他们知道他现在在这里,肯定会来找他,“只是我现在都已经不跟他们联系了。”
 
在片中,导演还记录了一场流浪汉们在春节前夕举办的“篝火晚会”。
 
他们围坐在火堆前,会唱歌的一个接一个地唱着,歌词里讲的都是流浪的故事。
 
“贼王”自编自唱了一首《我们都是流浪人》:

我们都是流浪的人
长期流浪在外面
白天我端碗去要饭
晚上睡在火车站
 ……


甘肃小胖的歌里是对归家的渴望:

我穿上新衣裳
坐上大客车
回呀么回家乡
从此不再到处流浪
 
他们大口地吸烟、欢快地煮面,尽情地歌唱。

通红的火焰照着每个人的脸,他们的眼睛里闪着一片亮晶晶。

在这一刻,他们的幸福,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拍完《铁路沿线》的半年后,导演又去打探流浪汉们的现状。
 
再见小龙,他完全变了个样,穿着整洁的衬衫,头发也剪短了,梳成三七分的发型。
 
他离开火车站之后,被好心人领养,认作干儿子,还找到了工作。
 
 
火狐狸跟着他干爸回了家,又跑出来,来来回回折腾,最后还是被送上回家的车。
 
小云南的样子也变了,穿着白衬衫,手腕上戴着一块大表盘手表。

他比以前少了点拘谨,笑笑说自己最近过得也算可以。
 

甘肃小胖剃了光头,看起来精神了许多,他说,叔叔你别拍我了,我现在不想上电视了。
 
“万一以后哪天我做了坏事,人家一下就把我认出来了。”
 
导演没有遇到大四川,只是听小龙说,他精神上出了点问题,昨天还光着身子在街上跳霹雳舞。
 

铁路沿线的生活仍在继续,尽管在许多人眼里,它就是一出戏、一部剧、一种我们无法触及同一世界里却完全不同的人生。

流浪汉们在讲述自己身世时,也不怨恨、不激动,好像是在诉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在拍摄这部纪录片的时候,导演没有加背景音乐,贯穿片子的声音之后火车的鸣笛和偶尔响起的爆竹声。

这群流浪在城市边缘的人,试图追着幸福的影子奔跑,带着各自辛酸背景和卑微梦想。
 
但生活就像呼啸而过的火车,一次又一次打断他们的声音,徒留他们不知所措、无可奈何的叹气。

只是,生而为人,哪怕是再卑微、再边缘,都同样渴望着爱与被爱、渴望着美丽、温暖和幸福。

他们笑着迎接生活、在黑夜里为受欺负的兄弟流泪、在潦倒的生活里努力追求一点点“体面”……

正如《南方车站的聚会》导演刁亦男所说:“我觉得最卑贱的人身上有着更多别人不了解的、也不被别人了解的尊严,有超越主流道德观点上的高尚。

在没法选择的生活里,仍然有一些闪光,值得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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