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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湖:我的瓦尔登

 吕杨鹏 2020-02-04


一个气势汹汹的新冠,把大家所有的过年节奏全打破了。回到老家,没了老友同学的酒局,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陪陪父母,每天早上起来戴了口罩到梅子湖栈道快走八公里,偶尔遇到胆大的跑步者,大家老远看见就把滑到下巴的口罩赶紧拉起来遮住鼻孔,屏住呼吸快步擦肩而过,算是新冠时期的见面礼节,等错过几十米又把口罩滑下来,深深地呼吸亚热带山林馈赠的带松脂杂木味的纯天然新鲜空气,看看胆子越来越大的野鸭在湖面梭巡,感受阳光抚摸额头的温暖,感谢这个美丽湖泊带给原乡人的归属感。


因为去年的干旱,梅子湖水面下降了一大截,但这依然不影响她的容颜,等到新一年的雨季来临,亚热带充足的雨水会重新丰沛她美丽的胸怀。美人会衰老,但她不会,因为她是大自然的女儿,千年的彩云女妖。


记得在高中时,这里还叫红旗水库,还没有像今天这样用铁丝网把所有入口都封锁起来,用作这个城市的备用水源地。在那时,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骑了永久凤凰或者金鸡牌自行车,下课了飞飞地赶过来,脱光了衣裤就往水里扑,全不管那水里到底有什么水怪,或者有没有致命的水草,或者每年这里都会淹死一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等游饱玩足,再花两毛钱买一支牛奶冰棒吃完,骑上自行车飞飞地赶回家,千万不要让爸妈拿指甲在自己的皮肤上划一道水痕,再给个棍棒的加餐。


大一点,开始有班主任组织了同学到这里的山林过夜,大家无比开心地捡树枝和树叶搭起窝棚,有会弹吉他的男同学就开始显摆,让一众女同学在夜色里围拢在他身边,让其他男同学酸得牙痒痒。等到月亮升起,大家都进入梦乡,就有怀春之人在那纯净的夜色里仰望斑驳树影里洒下的星空,倾听不知是男生还是女生窝棚里传来的呼噜声。


再大一点,大家都纷纷考上了外地的学校,如鸟兽散。但每到归家的季节,都会汇聚到这个铭刻着青春和梦想的美丽湖边,畅饮无边的记忆和过往,点评彼此的朦胧和旖旎。


再后来,这个湖泊就封上了铁丝网,名字也改成了今天的梅子湖,变成了城市的储备水源地。再到后来,就被外面来的资本在美丽的丛林里建了一个高级酒店,用令人咋舌的价格宣示着它的王者地位。伴随着酒店的建设,也建起了一个四公里的湖边栈道,免费给当地市民健身行走。曾几何时可以随意下水嬉戏和露营的山林水地,已经变成循规蹈矩的城市机能的一个组成部分。每到太阳升起的清晨,伴随着浓郁的清新空气,在栈道的每一处,总有昂贵身价的外地游客或者返乡省亲的成功乡人夸张的赞美声音,和各种摆弄手机拍照的姿势。


以前看梭罗的《瓦尔登湖》时,总把他散文里的这个湖泊想象成美丽而巨大的所在。某一天有机会站在瓦尔登湖边,才发现自己当初的想象完全欺骗了自己:天,这就是瓦尔登湖吗?这就是索罗隐居的地方?这个昔日想象里美丽的湖泊,每天都有无数游客,随便拿个救生圈或者皮划艇就可以往湖里游。而且,这个湖好小,小到主要湖面只需要一两个救生员;小到野鸭使劲一扑棱就可以飞越半个湖面;小到我不知道拿自己的相机拍什么。

直到有一天,当我用无人机航拍梅子湖,当无人机高高悬停在空中,梅子湖的每一个岔口在高清镜头下一览无遗,袅袅彩云在无人机下半遮半掩时,我忽然理解了梭罗的隐居:你喜欢的家园究竟有多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中的家园有多好;你记忆中的情人有多美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中的情人有多美。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无法再回去的瓦尔登湖。


晨雾升起,湿润的水汽侵入鼻孔,朝阳在努力地染红天空,森林在欢快地戚戚低语,不知名的小动物在林间奔跑,树叶发出唰唰声。归乡的异乡人又要远离,哪怕新冠横行,哪怕水枯石烂。
梭罗已去,瓦尔登湖依然。


(以下为小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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