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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宁 |《长青哲学》译后记

 智能人做超人 2020-02-05

《长青哲学》译后记

2014年冬月初见卜天师兄,一见定交,莫名的熟悉亲切感,似累生旧识。不久,师兄外出访学,通信往还,语默不相隔。一日晨起,见师兄留言:醒后来信,我们通话。我想:何事郑重如斯?知师兄向来语不虚发,遂去信。师兄随即来电,语气确然而透喜色:“发现一本书,赫胥黎的《长青哲学》,你肯定喜欢,我们一起译。”我浏览了一下相关资料,果然瞬间被吸引。

我之性情,一直倾向于在更广大的时空中来看自己和世界,治学也不固于一家一国,更喜欢在综罗比对中参详各家同异,如是日久,益觉中国贤哲一语之亲切:“东海有圣人出焉,西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此理同”(此为约略陆九渊语),亦如那句印度古谚:“真理只有一个,圣贤以不同的口说出”。《长青哲学》一书,让我了解到长青哲学这一西方神秘学传统,是如何考察、融汇大量信仰形式中的精神信仰——包括禅宗、道家、印度教、基督教神秘主义和伊斯兰教苏菲派等,并解释这些信仰是如何统一在人类追求超越这一共同愿望下的;而依于赫胥黎所分列的若干主题,出入游走于不同文化语境、信仰形式的文献之间,我又每每获得加深或翻新认识的新鲜感,或深或浅体会到“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得意忘言、得鱼忘筌”之妙。

翻译开始前,我问卜天师兄如何合译法,是否他译我校?师兄答,原则上是这样。我一听窃喜,暗忖:这等美差!藉此一则深味贤哲言教,二则细读赫胥黎原文,三则拜阅师兄译稿,三重学习一时而毕,岂不轻松畅快!然而我忽略了“原则上”三字,师兄太忙了,无暇顾及这本书,于是实践就变成了我译他校。我是韩语专业出身,未曾做过英文学术翻译,更遑论宗教学体裁;然而眼下只能勉为其难,初稿译得再不堪,至少可以从师兄的校改中学习。

卜天师兄是学界知名译者,极富语言、思维与感知天分,质直不苟;交由师兄校改我“不入流”的译文,内心不免忐忑,事前遂悻悻约法:我译一稿可以,但你批评不能太狠。师兄笑:批评不狠,改得狠。于是就这样开始了。我每日基本伏案四个小时,译两页呈与师兄,师兄当日改后发回,我再将原文译文对照读一遍,理解不及或不同处再询师兄,师兄每为片言解惑。时光荏苒,似水流年,翻译过程中,我有时受夸,有时得棒,自知不足,不敢稍懈,跬步之积,渐也成里;大约全书译完一半时,我感觉自己的英文读解能力似乎飞升了一层(可能因为之前太low),翻译速度比刚开始时快了一倍,同时中文乃至韩语水平都似乎随之跟进,大约是整体语感提升了,意识也随之敏明。这一点进步,全都是拜卜天师兄所赐。师兄校改后的第二稿,基本上就奠定了译文的格局,后我之三稿、师兄之四稿都只需在此基础上微调。在讨论书中思想观点或表达方式时,乃至一个语词、一处标点,师兄都一丝不苟,力求信达精准;而每次他的校改,不论多少,几乎都改得好,我暗叹他为“大改家”。2016年全年,译《长青哲学》基本成为我学习生活中的一条主线;倘没有卜天师兄,我固然仍爱重这本书、关注这个传统,但只会读读原著,断不会有译它的动力和勇气;而倘没有卜天师兄,谁知今生我是否会与这本书值遇呢?

翻译过程虽不轻松,却总有欣欣之意;卜天师兄之外,每造会心处,我都乐于报告给恩师楼宇烈先生。先生内心通阔,经常勉励我们晚辈“看破名相”、“志于道”,以道统艺、以道统学,知行合一、学修同时,直觉理性双彰、体悟思考并重,最终由艺臻道、由学臻道;而先生本人也极享受学习、乐于新知,大有“不知老之将至”的恬愉平怀。面见先生时,我偶或节选译稿片段读给先生听,先生每神情专注、兴味盎然,有时颔首称是,有时举证发挥,有时娓娓道出自己别具的看法。一日,我问先生:“三教合一,毕竟合在什么处?”先生答:“心。”又一日课堂上,先生不问自说:“长青哲学的倡导者和实践者注定只能是人类中的少数,正如做菩萨、成圣贤者是少数,但没有关系,高标少已足。”

学而后知不足,译而后知不易。文中必有不少错谬或可商榷改进处,恳请慧眼读者不吝指正赐教。不揣冒昧,草成后记,百川之味,允为一滴:从学有师,从学有师兄,生也何幸!

王子宁 于北大图书馆

2017.6.6

张卜天:清华大学终生教授

王子宁:北大哲学系博士,清华大学博士后。

作者:[英]阿尔道斯·赫胥黎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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