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民自述吴立梅 我抽烟是从1966年开始的，那一年才十六虚岁。 说起抽烟的缘起，有二。一是到农户干活，依例按人头一人一包烟，徒弟也有。虽然这烟多数时候给师傅抽了，可偶尔也有 “漏网”的。藏在口袋里，不抽白不抽，抽了也白抽。再加上手艺人很少不抽烟的，不抽的似乎很另类，于是抽上了。二是为了壮胆。上世纪60年代后期，野狼猖獗，民间说野兽都怕火，如果叼上一根烟，那就不会有事。叼上一根烟，等于背上一杆枪——这烟的用处大着呢！除防野兽外，走夜路时还有提醒对面来人的作用。 刚抽烟时，那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又苦又辣的，有时还呛得眼睛直流泪。但看着那么多的人都抽，不抽似乎不像男子汉，不抽似乎少了一番人生阅历，少了一种人生享受，更何况开国领袖很少不抽烟的。于是，渐渐地化痛苦为习惯了。 那时的烟，中档的是0.18元一包的“雄狮”牌，与之接近的是0.20元一包的“旗鼓”牌。中上档次的以0.24元一包的“新安江”牌为代表。同为0.29元一包的“飞马”牌、“利群”牌是高档烟的起点，在此之上的有0.34元一包的“西湖”牌、0.38元一包的“大前门”、0.46元一包的“光荣”牌。那时，0.30元一包以上的烟很少有人抽，如果有人抽高档烟，必惹人注意。那时“中华”牌不见有卖，也不知是什么价。至于低档烟，以0.13元一包的“大红鹰”牌和0.14元一包的“勇士”牌为代表。农户招待手艺人的烟，以中档为多。如果用高档烟，手艺人觉得特受敬重，干活就特别卖力。 当时，一般人还是抽旱烟为多，就是用烟筒和烟荷包的那种。我师傅就常抽旱烟，一筒接一筒不间断，一为过烟瘾，二为省火柴。即使买卷烟，拆零购买要多于整包购买。因为当时绝大多数人经济都不宽裕，在过烟瘾和囊中羞涩之间，只好采取折中作法：来了客人，买几支好卷烟待客，买几支低档烟陪客。闲时常以计算不同香烟品种配搭计算总金额，或以一定金额购一定支数的烟、品种如何搭配来检测计算能力，有点类似智力测验。 物资匮乏的年代，常有捡烟蒂过烟瘾的。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卷烟供应也渐趋紧张，需凭烟票或分配指标购买。土制卷烟于是盛行，有人用小匣子作卷土烟的工具，除了烟支的密实程度无法与机制烟相比，别的方面真可一较高下。那时过滤嘴香烟远未出现，人们听说香烟还带“嘴”，都有些新奇而神往。我第一次抽过滤嘴烟是七八十年代之交，“劲松”牌的。 抽烟带来的烦恼也颇多。首先是身体遭殃。有时多人聚会，相互敬烟，接连不断地抽，抽多了也会头晕恶心。抽烟对嗓子的危害甚大，一方面香烟在侵害嗓子，另一方面又以“江中草珊瑚含片”“金嗓子喉宝”之类来润泽喉咙，如双斧伐柯，嗓子能好得了？其次是衣裤遭殃，没有一位烟民不曾将衣裤烫出孔洞的。一次叼着烟走路，一阵风吹来，那已燃到头的火球掉落搁在西装的上袋口，燃了个大洞，一件新西装就这么毁了。再次是假烟袭扰。上世纪90年代中期，假烟猖獗，尤其是“红塔山”，赠来送去的大半有假，假烟又抽不得，只好丢掉了事。 因此，抽烟遭家人竭力反对。我自恃身体强壮，不以为意。可那些吸烟有害的宣传片，尤其是吸烟者那漆黑的肺部图像，还是给我以强烈的震撼——吸烟的危害确实很大！家人劝我戒烟，我说等新世纪开始吧。但还是认为自己身体好，没有认真地考虑戒烟。况且，我认为抽烟从来不咽下喉咙，那烟只在口腔和鼻腔间旅游了一回，不会对身体产生多大危害。再有，我抽烟的量也不大，平均两包烟抽三天。 转折点在2005年9月，例行体检，在过去走走过场只盖一个“心肺正常”蓝印的胸透一关，医生告知心脏主动脉硬化、左心室肥大，这才感到问题有些严重。又去复查了一次，结论依旧。抽烟和心血管的病变存在明显的因果关系，不禁有些责怪以前体检医生的敷衍了事，但更恨自己不把身体健康当回事。于是从9月12日起彻底戒烟。戒烟开始的半个月，不时有烟瘾袭来。半个月以后，烟瘾消退，见别人抽烟不再有欲望，但总好像有什么事没做似的。三个月以后，遇有烟气就觉得难闻了，有时能闻到烟鬼们身上散发的烟臭味。依我看，戒烟并不难，难在下决心和意志坚定。只要充分认识健康的重要和吸烟的危害，就不缺决心和意志了。 戒烟一年后，因高血压引发晕眩住院。冠脉造影发现部分支脉狭窄，血管内膜不光滑，影响血液畅流，如果再严重一点，就需放支架了。医生说，有一定抽烟史的人，血管内膜肯定不光滑。至此，我才完全明白，四十年的吸烟史对自己的肌体已造成了如此巨大而不可逆的影响，深悔当初忽视健康，轻视吸烟的危害，以致噬脐莫及! 写下这些，既是对过往岁月的回顾，对无视健康的追悔，也给瘾君子们一点参考和忠告。 2008.4.23 原载《生活帮》201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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