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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译自李维榕博士最新发表于《Journal of Family Therapy》的学术文献《Working transgenerationally: a clinical discussion on family dynamics and treatment》。 —— 跨代动力学的研究成果： （1） 由于最强烈的情感发生在依恋的形成、维持、更新和破坏过程中（Bowlby，1979，第126页），正是这些纽带将家庭和部落与“局外人”区分开来（Lieberman，1998）。这可以解释为什么上述10岁男孩认为他的家庭对他来说比上学更重要。这种对家庭纽带或归属感的渴望是我们之前对孩子及其父母的研究中的一个重要主题（Lee，Ng，Cheung and Yung，2010）。这些纽带延伸到了整个家庭系统，包括祖父母。在我们的研究中，许多出现症状的孩子表示，因为他们的父母有冲突，他们必须呆在家里，这样他们才能观察到他们的父母，以便维持家庭平衡。 角色反转 角色的反转也是经常观察到的一种家庭动力。举个例子，一个男孩给他父亲看了一个双手被母亲和祖母拉向相反方向的雕塑，他告诉父亲自己扮演了一个属于父亲的角色，而父亲本应该是处理这场家庭冲突的人。这是“问题儿童”中反复出现的一个主题，儿童将扮演其他家庭成员留下的空缺角色。 角色更替 角色更替可以采取多种形式，有时会跳过一代人，比如另一个10岁男孩的父亲无法管教自己的儿子。在与父母和外祖母的评估中，他发现外祖父非常反对父母的婚姻，外祖父对女婿的拒绝似乎已经传给了他的孙子，尽管他们从未见过面。通过他与祖母的密切关系，这个孩子知道他祖父不喜欢他父亲的每一个细节。每当父亲试图管教他时，他都会采取祖父的立场，就自己的过错与父亲对质，把父亲从检察官变成被告。当父亲维护自己的权威时，父子冲突升级，父亲最终发脾气教训儿子。这立刻演变成夫妻矛盾，因为母亲无法接受丈夫对孩子的管教。通过对家庭动力学的探索，父亲逐渐意识到，从一个子系统开始的跨代冲突可能会进入另一个子系统，导致家庭结构使他处于边缘地位。 儿童所有权 争夺孩子的所有权是另一种常见的代际斗争。发生在一代人身上的悲剧，也可能是另一代人父子冲突的根源，例如发生在一个16岁男孩身上的悲剧。这个故事也始于他父母结婚前，当时他的外婆在一次事故中失去了三个儿子。为了安慰自己悲痛的母亲，母亲在结婚后打算把大儿子献给自己的母亲。现在孩子已经到了青春期，外婆和母亲决定是时候办理正式收养手续了。而孩子父亲是在婚礼那天从邻居的口中才得知这件事的。当然，孩子父亲对这种安排很生气，但却无能为力，因为他的儿子和外婆的关系很亲近。他所有想要挽回儿子的企图不仅恶化了他与儿子的关系，也恶化了他与妻子的关系。在治疗中，他终于意识到，他与儿子的问题反映了家族之间的权力斗争。他对妻子说：“难怪你妈妈和我的关系这么差。我们结婚时一直在为她的女儿而战，在我儿子出生之前就开始为他而战。” 弱势的配偶子系统 以上三个案例，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的家庭动力学，即跨代冲突要么由中间一个弱势的配偶子系统体现，要么配偶子系统就被这些冲突所削弱。最常见的模式是外祖母与母亲/母子之间的紧密联系，和一个外围的父亲，这导致了代际界限的扩散和家庭成员承担的家庭角色的混淆。似乎未解决的冲突变得强大或得以维持的一种方式是通过世世代代家庭成员之间僵化的关系模式（Minuchin，1974）。为了防止跨代冲突的传播，我们发现有必要加强配偶子系统，使其更有效地发挥执行功能。 （2） 家庭生命周期理论（Carter和McGoldrick，1989）认为，家庭成员在不同的家庭生命周期阶段中的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同的任务要完成。中年夫妇的任务是在老年人和年轻人之间起到照顾、维持和调解的作用。每个生命周期阶段的发展任务的概念同样适用于亚洲家庭。当配偶子系统较弱时，配偶双方都是自己行动，没有配偶的投入和支持。这通常会在配偶之间产生怨恨，导致其中一方与子女结盟，并不知不觉的对另一方采取行动，如之前讨论的父子冲突案例所示。 打破代际间循环 很多家族企业的案例中，这一点尤其令人痛心，因为人们对继承家族遗产和繁荣寄予厚望（Levinson，1971年；Revilla，Pérez Luño和Nieto，2016年）。在一个与儿子发生严重冲突的案例中，特别是经历了与自己的“控制欲”父亲的多年不懈斗争之后，他自认为是一位能够做到理解和支持的父亲。但他困惑地发现，他的儿子认为他在维持现状方面完全像祖父。那些试图反抗老一辈的人常常发现自己作为父母，一开始就在重复他们所反对的事情，却没有意识到家庭特点是通过长期的人际关系模式在家庭成员中塑造出来的。要实现家庭顺利演化，家庭文化之间必须存在差异（Lieberman，1998）。婚姻，本质上是两种家庭文化之间的联系，因此创造了一个改变的机会，因为新的配偶给家庭带来了新的投入和经验。这就是为什么配偶子系统的力量对于打破代际循环至关重要的原因。 在处理跨代问题时，丈夫单独行动是很常见的，没有充分地让妻子参与。他们不仅最终未能解决问题，夫妻之间甚至可能出现新的冲突，其中许多人因此变得沮丧。我们见过许多这样的抑郁症患者，他们长期以来一直接受单独治疗，但没有效果。使用跨代框架，抑郁症可能与多代困境联系在一起，比如我们对一位与母亲关系非常密切的45岁男子的治疗，他的母亲无微不至的帮助他料理所有的事情，包括为他找老婆。每当这个男人遇到他青春期的儿子的麻烦时，他的妻子会叫孩子的祖母从隔壁赶过来处理父子之间的冲突。这位祖母越能干，他承担的责任就越少。祖母和这个男人的亲密关系反映了祖父母之间一段久远的夫妻关系的家庭历史。在治疗过程中，发现这名男子的妻子在与他疏远的同时，也与他们的孩子建立了密切的关系。显然，老一辈人三角化的关系在代际之间重复着。 治疗的转折点发生在这个男人意识到他需要打破家庭中这种关系传递的循环。他一开始就告诉父母，他们帮助他的方式实际上是剥夺了他在家庭中应有的地位。然后他让妻子和他一起合作，不要给父母打电话求助。再次强调，治疗的目标是加强夫妻关系，在两代人之间建立适当的界限，以便他们能够学会更有效地处理自己的两个儿子。 （3） 随着配偶子系统的成员年龄的增长，从中年一代到了老年一代，建立了持久固定的关系模式，依旧有些问题还没有得到令人满意的解决。抑郁症在老年人中也很常见，如下例所示。这位65岁的妇女描述了一个长期的不幸经历，从中国大陆的一个小城镇长大，后来嫁给了一个家长制家庭，冒着生命危险来到香港。在那里，她和丈夫生意做的比较成功，但最终丈夫离开了她而找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的故事类似于许多其他第一代移民家庭在香港，充满了磨难、不公正和背叛。她说话的时候，陪她去看病的小儿子也哭了。治疗师问他：“我能理解为什么你妈妈在谈论她的过去时很伤心，但为什么你也在流泪呢？” 这个问题打开了家庭关系的一个新的维度，使它从过去一直延续到现在。原来，这位女性的抑郁症是由一直与她关系密切的儿子的婚姻引发的。他说：“我和我妈以前就像双胞胎一样，一起去任何地方。我甚至把她带到我的公司聚会上。我不知道有多少成年的孩子会像我一样对待他们的妈妈。同事们为此也会嘲笑我。” 现在这个儿子娶了一个来自另一个城镇的女人，只能在周末去看望他的母亲，这给她造成了一场灾难。有趣的是，这位母亲有三个孩子，她的长子和他的家人住在几公里外，但她不想麻烦他们。她女儿的家人就住在隔壁，随时可以找得到她，但她完全不理会女儿的家庭。在与兄弟姐妹及其配偶的单独谈话中，兄弟姐妹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冲突，每个人都责怪其他人对母亲不够关心。孩子们似乎总是围绕着他们的母亲转，母亲是他们关注的中心，他们很少有机会像兄弟姐妹一样相互联系。母亲亲身经历的不公正感似乎也是兄弟姐妹冲突的一个中心主题，因为她们都不觉得受到公平对待，特别是小女儿，她努力让自己的家人住在隔壁养母，但遭到拒绝，因为她“只是个女儿”。 这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说明了一代人之间的爱、忠诚和未解决的冲突是如何传递给下一代的，导致了兄弟姐妹之间的巨大情感纠葛。在治疗过程中，我们试图理清兄弟子系统之间的情感困境，为各方创造一个平台，让各方协商出更积极、更少约束的关系。在帮助兄弟姐妹们解决自己的困境并鼓励他们进行更加开放的对话之后，他们开始更公开地向母亲表达自己的担忧。 在随后的一次治疗中，治疗师建议三个兄弟姐妹和他们的母亲围成一圈坐在一起，而他们的配偶则坐在外面观察。兄弟姐妹们开始谈话时安慰他们的母亲，说他们永远不会抛弃她，特别是哥哥，答应永远作为长子负责。同时，他们要求母亲承认女儿对自己的感情，不要这么漫不经心地拒绝她，因为这不仅伤害了女儿的感情，也伤害了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弟弟告诉他母亲，他非常爱他的妻子，求她不要让他在他们之间做出选择。 兄弟姐妹最初担心母亲会因为他们的诚实而崩溃。令大家惊讶的是，她很优雅地接受了他们的建议，说：“没问题。我会照你说的做。[对弟弟]我没有拒绝你的妻子。我没那么困难。 一个月后，母亲带着年幼的儿子和儿媳回来进行后续治疗，看上去年轻快乐多了。她高兴地炫耀着她的新衣服和新发型，说：“我儿子给我染了头发，我儿媳妇给我买了这些衣服。”。治疗师取笑她说：“他们想把你嫁出去吗？”她咯咯地笑了。 有时年轻一代坚持他们的长辈顽固不化。我们发现，恰恰相反，老年人因为经历了许多艰难困苦，反倒会更容易改变，因为他们知道改变是不可避免的。正是对放弃和丧失权力的恐惧，使他们保持了不必要的控制地位。年幼时仰望父母的成年子女，有时会继续从孩子的角度看待年迈的父母，却没有意识到随着年龄的增长，父母会变得脆弱，也可能会表现得像孩子一样。在这种情况下，父母需要自己孩子的保证和明确的家庭结构。当不同世代的家庭成员意识到这是家庭生命周期中一个正常的发展阶段时，他们可以一起协商一个更健康的跨代关系。 父母化的孩子 对于从小就承担父母角色的孩子，我们称之为“父母化的孩子”的位置，这种家庭发展过程可以被看作是挫折和纠结持续的来源。这一点在以下一个40岁男子的例子中得到了体现，他目睹了父母一生中不间断的战斗。他的父母已经70多岁了，每次打架时，父亲都会离家出走，这个男人会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帮助他母亲找到丈夫，从而使他遭受焦虑和高血压的折磨。在一次谈话中，当他母亲抱怨他父亲在一次琐碎的争吵后如何离开，并威胁要自杀时，他达到了崩溃的地步，说：“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不能相处。分开的时候你受不了。你一直抱怨想自杀。好吧，我们一起做吧。如果你自杀了，你认为我能活下来吗？你真的想自杀吗？好的！我们一起做吧。” 当这个男人威胁要和他母亲一起死去时，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妻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妻子后来也承认，丈夫对父母的婚姻比对自己的婚姻更感兴趣，她能在他们的婚姻中幸存下来的唯一方法就是成为一名成功的职业女性。 在我们测量孩子对父母冲突的生理反应的工作中，我们发现80%的孩子的过度生理反应与父母的关系困难密切相关（Lee，Ng，Cheungand Yung，2010）。当我们试图将同样的方法应用到成年子女，比如这个男人身上时，我们的发现与年龄较小的儿童一致。此外，当父母意识到他们的儿子是如何沉浸在他们的关系中，并告诉他，“不要担心。我们会为我们的婚姻努力的。我们将去度蜜月旅行。”他立刻变得焦虑起来，说：“但是妈妈对清洁很挑剔。如果酒店不符合她的标准怎么办？你要打电话给我寻求帮助。” 父母回答说，“我们这次不会给你打电话。让我们自己处理吧。”然而，他并没有感到宽慰，而是更为担心，正如他过度的生理反应所表明的那样，这表明他无法摆脱长期以来的稳定父母婚姻的角色。 似乎人们小时候在父母关系中所扮演的角色在成年后继续影响着他们的关系模式和生活方式。特别是冲突严重的夫妇，不仅会对他们年幼的孩子的成长产生巨大的影响，还会对他们成年孩子的幸福产生巨大的影响。 以一对老年夫妇为例，当我们测量他们三个成年子女在相互攻击中的生理反应时，发现他们三个都有很高的生理反应。他们40岁的女儿说：“我受不了。我小时候他们就这样了。我还是想逃跑。” 大儿子透露，由于父母对对方很敌视，他每天晚上都要和他们一起吃饭，因为他担心如果他们一个人呆着，他们就不会吃饭。这使他保持单身，也使他变成了一个非常易怒的人。小儿子被认为对父母的矛盾漠不关心，表达他们对自己的看法是不对的。自从他在父母吵架中长大，他发现很难忍受自己女儿发出的正常噪音。他说，送女儿上床后，他经常躲在书房里，避免和妻子交流，尽管他对此感到非常内疚。 归属感 当成年子女开始审视他们对年迈父母困境的强烈情感时，他们也意识到，是一种归属感和对家庭的忠诚感继续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小儿子最后说：“今天在我来这里的路上，我意识到这是我们五个人第一次一家团聚。第一次！你能相信吗？”这个“家庭团聚”的意义与前面的一个孩子告诉我们的“我的家庭比学校更重要”相呼应。无论年龄大小，对家庭关系的渴望和修复父母关系的渴望对于孩子来说都是相似的。事实上，家庭关系越紊乱，后代就越有可能选择留下来，牺牲自己的发展。这是我们在所有年龄段的症状携带者身上观察到的一个重要的家庭动力学。 归属一个系统能够为个人提供安全和保护。同时，它也可能会限制家庭成员个人的自由，因为角色的刚性分配、避免冲突和过度的相互忠诚会扼杀成长和个性化（Colapinto和Lee，2017）。所以对于家庭系统和子系统中所有个体的要求是，如何在保持一定程度的自主性的同时能够维持相互的联系。 - EN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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