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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城之后:来自湖北疫区的日记

 liuxipen2016 2020-02-09

武汉和湖北其它几个城市封城后,消息越来越多,越来越乱。听起来医院情况很糟糕,大多数普通百姓生活状况如何?这是我朋友圈的两位朋友的自述,也欢迎别的朋友后台留言说说你们的真实状况。

1
地标:黄冈武穴

邓安庆,作家,湖北黄冈武穴人,此段文字原载微信公号“邓安庆”,作者授权发出。

封城之后
文/邓安庆
1月23日清早起来时,看到武汉封城的消息。起床后跟正在做饭的母亲说了一声,母亲不是很能理解,也不大关注。这几天一直在她耳边念叨太多疫情的事情,我感觉她都有些消化不过来了。很快黄冈市区也封城了,到了下午我老家武穴也传出了封城的文件。

与此同时,公司群里也发来通知:“封城期间,各位鄂籍同事就在家乡休息,通过钉钉、邮件与公司联系。封城结束后若无不适,可返回上海、北京工作地。但不要进公司,可在住处办公10-14天,公司会派人把电脑送到你住处。等观察期满后再到公司上班。”

而在家里的这几天,眼看着疫情蔓延到多个省份,黄冈感染多例,我刚离开的蕲春也出现了疫情,送我去车站的朋友,他表嫂的妈妈已经被医院被隔离了。

这些消息,我一看到就跑去跟我父母说。母亲一边烧火一边有点儿烦躁地说:“你么一天到黑都说这个!”我说:“不能不说啊!不能去人多的地方,要戴口罩!要勤洗手……”母亲说:“在乡下要是戴口罩,不笑死人咯。你看哪个是戴口罩的?”我焦急地说:“不能疏忽大意啊。不能因为别人不戴,你就不戴。”母亲还是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晚上,母亲来我房间聊天,我趁机放了十几个疫情的视频给她看。她认真地看完,感慨道:“有多严重了哎!”我说:“当然啊。你们在乡下看不到这些消息,外面都非常紧张了。”又说到了拜年的事情。

现在头疼的是大年初一到初三的拜年。我跟母亲说:“真希望那些亲戚们不要来拜年了。很多人都说了电话拜年就好了。”母亲说:“那你也没办法说啊,很多亲戚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也就过年来一次。”我又说:“那你要戴口罩。”母亲说:“戴口罩接待客人多不礼貌。”我急了,“是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啊。”母亲说:“你不拜年,阻止不了别人拜年。这个挡都挡不住的。”

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现在媒体多聚焦于武汉,但湖北广大农村什么情况尚一无所知。现在的情况是:一个大量从武汉返回的务工人员;一个县级和村级医院条件太差,有无能力处理都是问题;一个农村少有口罩可买,让长辈戴口罩也难,且拜年人员流动性强。而对我个人来说,无论如何都要跟家里人说清楚拜年带来的危害。

 1月24日早上,母亲跟我说:“已经跟你哥说了,晚上和明天就去他家里不出来。要是有拜年客来,咱们家没有人。人家要是问起,就说去街上过了。这样别人也没话说。”看来天天在面前唠叨疫情的事情起了作用。我心里也落下了一块石头。

下午去祭祖时,母亲骑着电动三轮车带我去墓地,我戴一个口罩,她戴一个口罩。她戴了一会儿想取下,因为呼吸不畅。我还是坚持让她戴好。而路上迎面走来的人,很多已经戴上了口罩。垸里戴口罩的人明显也多了起来,年轻人大部分都戴了,还有一些老人家不信这个“邪”,不肯戴。

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这注定是一个焦虑不已的春节。

2
地标:武汉

舒飞廉:作家,大学教师,现居武汉。此段文字作者授权发出。

围城的第三天
文/舒飞廉

1月22日深夜武汉市府发布封城令,23日10时封城,隔绝对外交通,武汉进入历史时刻。我留在武汉,没有回老家孝感去。与城存亡的道德感之外,也不是没有私心,所谓大难居于邑,我判断风暴眼中的武汉,可能会较周边的城市更安全一些。

我寒假一直在写一个小说,上午在家里写一千字,下午去工作室读书,中间开车距离两公里左右。路上车辆极少,空空荡荡,可以看到出租车与快递小哥的电动车。23日晚上回小区,想到集中转运病人与飞机洒消毒水的传言,在冷雨中开车过岳家嘴立交架,心里是难过的。这几天旁边沙湖路上的酒店小吃店关了门,我常去的团结村菜场也关起来,但有国资背景的中百超市(在小区内)与中百仓储(在小区外团结村菜场外一百米)是开放的,有几个水果摊也在营业,售货员都在上班,买菜的人不少,23号中百超市中的蔬菜柜被抢购一空,但24号除夕,下午四点我去中百仓储买到眉条肉、鳜鱼、基围虾,还有红菜薹、娃娃菜、上海青小白菜、茴香等蔬菜,品种丰富,价格也正常。其他货品,与平时无异。有条有理地选菜,杀鱼,遇到的所有人都戴着口罩,很多都是N95,挑菜付款时,会触碰到售货员或其他排队顾客的身体,稍稍有一点涩,但并没有恐慌。买菜回来,在小区的电梯上,看到电梯按钮边,物业贴着小纸条,提醒按电梯按钮后,回家要洗手。之前准备有几十包板蓝根,也有二十来个口罩,小孩在家里看电影打游戏,不出门,作息也被计划,要求早睡,主要是让自己不感冒。

昨天晚上做了几个菜,主菜是两斤重的烧鳜鱼,铺在青绿的茴香上,撒了一把细红辣椒,红酒,不错的年夜饭,用视频与微信跟亲戚朋友拜年。觉得“小哥哥小姐姐的春晚”不错。亲友们拜年的微信,都有特别的鼓励,看到是高兴的。之前的计划是去广西南宁、广东潮州休假,21号退掉了机票与高铁票,现在是在家里,果然雪夜闭门,可以多读一点书,多写一点字。

我因为闭关在家,也只有通过网络与微信了解相关资讯。认得的人里面,有一位朋友开酒店,他的酒店里确诊了一位老年人,是100多位员工中,一位员工的岳母来借宿,结果酒店上上下下消毒。我妻子单位里,也有一位同事的岳父确诊,之后同事也隔离数日,她的单位也有100余人,按我们认识的人口推算,说明人群中的感染比例,其实并不高,我在学校工作,目前还没有听说同事与同学有感染的确诊。同学们返回各地后,都自动隔离,并与当地政府有联系。

我是支持武汉市府的工作的,我觉得他们的运作是有效率有秩序的,其他城市的工作,是基于武汉市的经验的。“最是仓皇辞庙日”,行政不易。确认新病毒不容易,做出封城的决策也很难,市府面对的是一个位于中国中部的一千万人口的大城,每月通过高铁、飞机、高速公路,进出数百万人,还有被渺渺难测的天意支配的新病毒的变化。目前的困难,主要还是有限的医疗条件、物资与正在峰值暴发期的病例之间的矛盾。这些矛盾以一些特别辣眼的个案在网络上呈现出来,引来网民对市府运作的疑虑,这样的围观也推动了市府的工作,但我觉得,不要以辱骂来回应他们的工作,市府是努力的,目前也应该听从市府的安排,来应对最艰难的局面。

大寒节气之后,武汉的天气一直低温阴冷多雨,是一年中最容易感冒的季节,感冒发烧的人口,大概在30-50万吧,都会因为慌乱,去医院寻求帮助,如何将潜在的数千新肺炎的感染者用有限的医疗资源,发现并隔离出来,这个不容易。市府已经采取了封城、设立定点医院、动员社区网格、发动患者自我隔离等等措施,指挥部的一道道公告其实是最可靠的资讯。检测盒、实验室、病床、医疗人员的数量等瓶颈问题,也在有效的解决之中。将“流动性”强大的武汉的“流动性”迟滞下来,由医疗专家来对战病毒,我估计三月、四月的春天开城是有希望的。

公众有恐慌是正常的,恐慌也有好处,就是真正让每一个人直面死亡,真正动员起来参与防护,恐惧是动力学。但有一些谣言是恶毒的,不可思议,其心可诛。一些人对武汉市民有敌意,其实也显示出了他们自己的道德水准的高低,是需要反省的。一个城市是一个共同体,国家是,全世界也是,同此凉热,共此时疫。武汉人并没有原罪,因为新病毒总会来的,这一次它选中了武汉,一个先锋的,光辉的城市。

我们每一个人,都要面对死亡,做出有尊严的选择,或迟或早。

目前来看,新病毒的危重率、死亡率还不算高,一些有希望的疗法在出现,政府的管理有力有效,大众的自反性在增强,医护人员杰出非凡。一个城市、一个国家,也是可以由危机中再生的。期待春暖花开,武汉重回生机勃勃的新时代。

我继续写小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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