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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学《伤寒论》|太阳病三主方之实际应用(二)

 rwm1110 2020-02-09

最近医治一个11岁男孩,整个过程有挺多值得琢磨的地方,所以记录下来。

(文中除涉及太阳病三主方之外,还包含了里阳病、半表半里阳病、阴病的用药。若是初学《伤寒论》,在文中遇到陌生的知识,需要多从能量和排病渠道去思考,不求完全理解,能抓住主旨则已足够。)

01

那日,在学校碰到男孩的妈妈,她说孩子生病5天了,目前情况:发烧、头晕、咳嗽,晕得不能出门,上不了学……晕得出不了门的情况近年已经发生了几次,每次都需要在家里休息很久。

我问:发烧时出汗吗?

她说:不出汗,医生开了发汗的药,出了一些汗,高烧退了,目前低烧、头晕厉害、咳嗽。

再问:大便怎样?

答:3天没大便。

于是约着晚上去看看孩子。

晚上的望闻问切:

男,11岁,142cm,30kg。前三天高烧,服药发汗后低烧(最近两天37度多)。

主诉:低烧、头眩晕严重、咳嗽。

望:偏瘦。长期面色黯、黄黑。唇稍干、稍红。舌体胖大、舌尖偏红。

证:上热下寒、口苦、口酸、口粘腻、容易心烦、不想吃饭、恶心想呕、容易生气、头眩晕。低烧、很不容易出汗、怕冷、乏力、鼻塞、皮肤干。咽痛、咽痒。咳嗽、少痰。3天未大便。小便偏少。

按诊:平躺时肚子凹陷明显。心下稍按痛,腹部有明确按痛,但不硬。肋部稍有按痛。

脉:弦脉,津液虚,4分左右。脉跳84次/分钟。(诊脉时见其手心和手部皮肤明显干燥。)

前一个医生一次性开了两个药方。

第一剂标注“外感”,要求喝药发汗后就不再喝。

用药:荆芥、防风、桂枝、杏仁、炙甘草、川芎、苏叶、羌活。药后有汗出。

(此方类似桂枝汤,辛温走表发散的药为主,道理如同吃了火锅能发汗一样。尽管,对于不汗发烧,若能量偏差不大,法当用麻黄汤来治疗,且大部分人会微汗出而解——而这第一剂药,虽然更像桂枝汤而不像麻黄汤,但既已达到了发汗的目的,同时高烧变低烧,说明药方解除了人体的部分困局。)

第二、三剂标注“咳嗽”,意思是发汗后再专心治疗咳嗽。

用药:茯苓、陈皮、枇杷、杏仁、炙甘草、枳壳、桔梗、紫菀、射干、蜂房、五味子。

(此方目的是:行气、化痰。)

目前孩子已经吃完第二剂治疗咳嗽的药,但是比起咳嗽,头晕才是最难受的地方。

所以这个治病的流程显然有些问题——医生应该是非常自信,认为自己能够预料病情的发展。而孩子的妈妈,因为也不懂医,所以只能照做。

那么,我们就按《伤寒论》的理法来组方。

02

《伤寒论》辩证组方,首先是看能量渠道,其次才是寒热淤堵。

能量——这个孩子脉上显示能量有欠缺,证有“怕冷”、“乏力”、“不想吃饭”合并考虑也显示里外能量都有所欠缺,属脉证相应。所以,首先是需要补充能量的。

渠道——渠道不通。

最明显的是渠道不通(大便三日未解)。

半表半里痞塞不通也能确定——上热下寒、口苦、口酸、口粘腻、容易心烦、不想吃饭、恶心想呕、容易生气、头眩晕——这些证足够说明病人中焦痞塞运转不良,进而上、下、里、外的大循环也很难顺畅。

再看渠道,虽有“乏力”、“怕冷”的表证,但分析之后,可以看作是能量被里淤堵牵制不能达表所致。

还有“很不容易出汗”这个证,但因为是冬天,都不容易出汗,加之之前已经发过一次汗,同时里证“三日未大便”这个证更明显也更明确,所以这里选择从里证入手去组方。

于是有了结论:小柴胡与承气汤合方。

小柴胡是毋庸置疑需要使用。但是,承气汤我稍有迟疑——因其腹部塌陷、软、有按痛,我怀疑“里虚”(胃肠运化动力差)。如果是“里虚”导致的大便不解,那“从中论治”多建设脾胃中焦才是根本。思来想去,结合目前病人比较难受的客观现实,我依然决定使用“下法”(多给一些能量药作为使用“下法”的支撑)。

寒热——上热下寒。整体并不热。

淤堵——小便少合并舌头胖大,能断水饮,所以用上茯苓白术去水饮;皮肤干、人瘦、面黄黑,指向瘀血,所以也用上桃仁丹皮。脉弦,更能确认淤堵。

至于咳嗽痰少,在确认了其咳嗽不影响睡眠的前提下,并不打算专门使用针对性药物。

当然不使用的原因还有:前一个医生开的行气化痰治咳嗽的方子效果不明显。

同时,为了证明:咳嗽是渠道不通的附属产物,是结果,而不是原因。

想试一试这个身体:只根除原因,附属产物是否会自行消失?

于是组方:柴胡、半夏、黄芩、枳实、白芍(偏大剂量)、大枣(偏大剂量)、生姜3片、大黄、桃仁、丹皮、茯苓、白术。

服用一剂、一天三次之后,晨起反馈:依然头晕。咳嗽晚上还严重了些。未大便,开始屁多。

嘱其用开塞露,但其并未使用。

当天继续服药,下午反馈排便了。

晚上反馈:咳嗽、头晕都有好转。当天一共排便三次,第一次是软便、后两次是明显的稀便。从大便性状来看,“里虚”的可能性更大了。我想后面理应接着治疗。

03

第二天下午,接到电话,说孩子中午开始有了新情况,问证结果如下:

主诉:右脸、右鼻孔痛、牙痛,痛到哭。右鼻孔里红肿异常。嘴唇红。

证:上热下寒、容易心烦、没出汗、怕冷、乏力、鼻息烫、咽痒、唇口干、呼吸粗、皮肤干、面色黯。昨日大便三次后,今日还未排便 。头晕和咳嗽已缓解很多。

脉:84次/分钟。

虽然问证后已经心里有谱,但依然得确认脉象后再定案。还因病情较急,于是让老公晚上带成药颗粒剂去了孩子家。

老公把脉之后说,比上次的脉明显有力充实。打分的话,有5分了。肋部有按痛。腹部按着比较紧(再次指向“里虚”)。

于是组方:小柴胡合麻杏石甘汤。

从脉证到组方,其实很容易——面红肿痛、牙痛、呼吸粗、鼻息烫、嘴唇红,脉不弱,正是温病的脉证,适合用麻杏石甘汤;上热下寒、肋部按痛,理应用小柴胡。

孩子在服用麻杏石甘汤合小柴胡之后,面部很快就消肿了,当天晚上就解决了急症。但在这个过程中,我非常纳闷——

既然已经用泻下的方式解决了里淤堵、因泻下也流失了部分津液,并且之前的药方里只有3片生姜+少量白术这两味温性的药,而同时还有黄芩+大黄这两味明显的寒凉药,孩子何来这么多热?

思索中,我先是问孩子当天吃了什么,反馈说只吃了一点点辣椒。我想,这应该不构成热的理由……接着,突然回想到自己某天开着暖气片午睡,醒来口干舌燥热象明显,再回顾那天去孩子家里,孩子妈妈有提及“孩子房间里有暖气,不冷……”于是追问孩子房间的温度设定,孩子妈妈反馈开的18度,这才恍然大悟:孩子妈妈因为怕生病的孩子受凉,这些天都刻意调高了温度。原来热的根源在此。

所以,当天晚上,我也交代了一定要降低暖气的温度。阻断了外来的热,孩子的急症才能很快解决。

04

第二天,孩子可以去上学了。但事情还没完。

孩子妈妈说,孩子虽然各方面都没什么明显的状况了,但仍然感觉没劲儿。

于是,下午放学后再次见到孩子。把脉,居然是真真切切的阴脉——阴到我原本想给他服小建中汤都觉得不够力道。于是,让其按照说明书的剂量服用附子理中丸。孩子妈妈担心会上火,我说先吃吃看,药后多观察。

服药一天,下午放学后又反馈,肚子痛,一阵一阵地痛。我让孩子妈妈观察,是想要排便的痛呢,还是发紧痉挛的痛……若是前者,那是好事。

后两天,又反馈,吃了药每天排稀便。

吃热药,排稀便,看来是身体有能量了,然后在自行排掉一些废水。

吃了三四天附子理中丸,微信反馈说身体康复了,有力气了……

05

客观说,这个孩子的治疗过程挺周折的。

回顾下来,孩子为何头晕异常呢?在治好之前,其实医生是无法明确的。

从最初的不汗发烧开始,如果发汗退烧之后头不晕了,则能肯定头晕是表闭阻导致;若发汗后依然晕,则只能继续辩证,一步一步为身体解困,直到治好后水落石出。

从结果倒推,基本能明确一点:头晕与大便关系密切。而大便究竟带出了体内的什么废物呢?多余的热吗?多余的水吗?宿便吗?瘀血吗?这些都有可能,那这些都有可能成为头晕的原因。

孩子面部红肿痛,是孩子体内真正的热吗?

我怀疑不是。既然已经经历过汗、下,同时其本身里虚的证比较明显,所以不大可能在这个时候有那么多的热。

极有可能是因为暖气一直烤着,人体体液往上往外蒸腾,同时尚有体表毛孔闭阻,于是津液堵在头部,所以才红肿痛。

所以,回顾到这里,我都怀疑面部红肿痛那时的脉到底有多充实有力呢?能打5分吗?因为不是我自己把脉,所以难免产生疑惑。

若真有5分,只能说明腹部淤堵去了之后,身体运作趋于良好,于是津血自生了。

但是,为何最后又是阴脉呢?

一个真正阳热的身体,是不大可能因为吃了小柴胡和麻杏石甘汤而变成阴脉的。

加上其确实吃附子理中丸奏效了,所以,阴脉基本毋庸置疑——那先前的阳脉就非常值得怀疑了——极有可能面部红肿痛时,身体因为受暖气的热太久、一直处于邪热奔涌的虚亢状态,以至于脉也呈现出充实有力的假象——当然这也只是事后的猜测而已。

总结到此,其实还有一点需重视:

小孩生病,我们不能先入为主觉得孩子都能量充足阳气旺盛。因为我们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生活的。

“观其脉证,随证治之。”这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法则——不管对方是老人还是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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