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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由麻子到中国孝文化

 茶香飘万里 2020-02-09

麻子,一种农作物,形似芝麻,枝高一米以上,在中国西北地区栽培较多,喜温暖湿润。是西北地区普通老百姓喜欢的休闲食材,籽粒同绿豆大小,外壳薄脆,可用于榨油,味道悠香。

麻子,也称黄麻、子麻、汉麻、火麻,雌麻叫苴麻(结果),雄麻叫茡麻,老家话叫花麻。

歇后语“老汉吃麻子——绝(嚼)了”里面的麻子为果,壳薄肉香。麻子不能说吃,叫嗑麻子。为啥老汉又是吃又是嚼呢,自己体会。老家话这样常骂嗑麻子的人:看你嘴喹的像半个子烂碗一样。所以,嗑麻子是比较隐私的事,在大庭广众之下嗑,再呸、呸吐壳,实在不雅!有次把带火车上的麻子没有吃完,就拿给了重庆的同事,他们一放进嘴里就骂:妈卖皮嗷,啷个次(吃)嘛,我日它先人!看他们无从下口的表情,我忍俊不禁。

嗑麻子绝对是个技术活。比吃饭、嚼豆子、嗑瓜子难度都大。会吃者光见其门牙上下抖动,嘴唇没有明显的张合,短短数秒,下嘴唇上会堆积起密集的麻子壳。堆积到一定程度,感觉它们在唇上扒不住的时候,呸——地一声唾出去,吹气要急促有力,否则麻子壳会掉在胸前或衣襟,还得用手再扒拉一次,麻烦!还有一种方法,感觉它们快要从嘴唇滑落的时候,伸手直接取走,用力一甩,远远地不见其影,这种方法稍微优雅一些,但取的时机不好把握,早了要多抬几次手,迟了它们又会滑到衣服上。虽然只是简单的嗑几粒麻子,但不难看出两种蜕壳方式后面,暗藏两种性格,前者大大咧咧不修边幅,后者含蓄低调为人谨慎。嗑麻子不能一粒一粒往嘴里送,绿豆大小的颗粒,一粒一粒放,得有多累人啊,大拇指、食指、中指合拢,从衣兜捏出一撮来,搁在手心看看,有没有杂质、老鼠屎一类的东西混在里面,确认过眼神,将手掌中的麻子对准提前张开的嘴巴,扣上去即可。

散文:由麻子到中国孝文化

在西海固方言中,还有种诙谐幽默的说法——挂麻子,意为找情人,或已婚男女搞婚外恋,也是情人、连手的意思。

“马子”一词,最早来自港台片,出自古惑仔之口。我个人认为,马子——麻子也!穿越大半个中国来深山老林与一帮大老爷们纠缠不清,也算是顺应潮流吧!

小时候每逢赶集、唱大戏、演电影、放录像,都会有人挑副担子卖麻子。但没有人说买麻子,要说籴麻子。老板,给我籴二两麻子!买者干脆,卖者利落!

几年前还在六站路口常遇见卖麻子的小商贩,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市场经济的冲击,或许麻子和它的主人已遭淘汰。无情啊!

好想再挤进某个人稠的墙壁,大喊一声:老板儿,籴五毛钱的麻子!

吃只是单方面的,我今天要说的是用的——麻,披麻戴孝的“麻”,麻绳的“麻”,麻有孝衣之意。那个麻大有来头,首先要从“种麻”说起……

宋沈括《梦溪笔谈.药议》:“大麻,一名火麻。雄者为枲,又曰牡麻;雌者为苴麻。”李时珍《本草纲目.谷一.大麻》:“雄者为枲麻,牡麻;雌者为苴麻,茡麻。”

从一粒麻子到一棵麻,再到麻绳的“麻”,要经历种麻、除麻(除草)、打麻(把花麻拔掉)、拔麻、沤麻、晒麻、剥麻。

从春到冬,一棵麻走完了它平凡的一生,但它给农民带来的帮助远没有结束。

散文:由麻子到中国孝文化

麻属秋季作物。清明前后播种,中秋节前后采收。麻不用刀收割,直接拔就好,拔出来的麻分成小腿粗细的小捆,一则便于晾晒,二则便于往回运输。长势好的麻高过成年人头顶,骏马不宜驮,要么人扛,要么架子车拉。

麻是唯一不用运上场打碾的庄稼。每家每户种的不多,三四分足矣,也有不种的人家,凤毛麟角。直接运回家竖着立在院墙下,一来防麻雀、火食燕等野鸟偷食,二来三两天的时间就把辛苦的果实装进麻袋,用不着放在场里来回折腾人。农民是最不怕麻烦的工程师,也是最会筹划的设计师。

秋后野洼上的粮食日渐减少,该上场的上场,该打碾的打碾,可供鸟兽填饱肚子的食物越来越少,好多野生飞禽把目标转向了场院和村庄。乌泱乌泱的麻雀成了庄院里的常客,吓不跑、惊不飞、哄不走,人一靠近,它们呼啦啦飞走了,刚转过身,旋风似的又黑压压一层落在院子和院子里立着的麻捆上。

这时候,人手不够的家庭,请街坊四邻帮忙,捋麻子。院子里平展展铺一层油布,两个相对而坐其上,。一个人拿两绺二指宽的木板板,一个人手捉住茡麻杆部,把茡麻头部放进木板板之间,拿木头的人两手发力攥住后仰,捉杆部的人发力往后一扽,一攥一扽一仰,茡麻的叶子带麻衣、麻子齐声落在油布上,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不到半晌功夫,茡麻头捋完了。小山一样堆在院子中央,鸟雀再不好群起而攻之了。

秋后的阳光下翻晒两天,麻衣干透了,再用小木棍轻轻敲打,上筛子一晒,再用簸箕一簸。汤是汤,水是水,泾渭分明,一清二楚,圆溜溜黑纠纠的麻子就颗粒归仓了。这属妇女干的活。

男人呢,把扎成小捆的麻杆一架子车拉到河滩,再整整齐齐码进事先掏好的涝坝里。这时涝坝里没有水,出水口是大开的。田字格木框压顶,再找石头分别压在田字格四角和中央,以防涝坝里水满后麻干飘浮到水面,影响麻的质量。一切就绪,三两铁锨泥巴带草糊糊堵上出水口,等水完全没过麻杆,确保所有麻杆百分百浸泡在水里后,再把出水口开道豁豁儿,让涝坝里渗出的水和放出的水等量。方可大功告成,拍拍屁股回家了。这一过程,叫“沤麻”。

其实沤麻和腌咸菜道理相同,比腌菜简单多了。生活,无非就是一些大同小异的事情组成的。看起来难,做起来自有乐趣在其中。

散文:由麻子到中国孝文化

掏涝坝,对于生活在六盘山脚下的人来说,相当于挖个树坑。为什么?因为地下水充足。在靠近河滩的地方,随便几撅头下去,水流从砂石缝渗出来,用不了多大功夫,坑里便是清亮亮的一汪水。涝坝要掏成长方体省力,高度两米左右,宽度和深度全凭经验决定,保证装得下一架子车麻杆最好。

说起掏涝坝,发生过一件很有趣的事,那会我还小。秋雨好像分外充沛,以致完成了不小的灾难,家里的洋芋窖被雨水冲垮了,眼看挖洋芋在际,没有窖哪成,就像眼看粮食大丰收家里的粮仓倒塌了一样。父亲决定在屋后重新挖一孔新窖,第一天忙活一下午,挖了半拉子,收工,准备第二天接着挖,结果早晨过去一看,半成品的洋芋窖里,满满当当的半窖水,一只青蛙在水中鼓气腮帮子,游来游去……

麻子丰收时节,充满了甜蜜和快乐。有一年秋天。深夜,和好伙伴潜入别人家麻地拔了一捆麻,欲扛回家享用香甜可口的麻子,谁知那晚去外村看戏的人提前回来了,说十五里外的地方打雷下雨,《黄河阵》唱一半就停了,人们纷纷狼狈往回逃窜。我和伙伴正把一捆茡麻顶在头上,拼命往跑,和逃回来的戏迷差点迎面撞上,一道闪电忽闪而过,只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妈——吆——鬼……我和同伴被凄惨的叫声吓了一跳,二话没说,掀翻头上的茡麻,迅速逃离现场。

过了两天,从村头都“闲话中心”传来消息,有人说那晚真遇见了鬼,又高又大,忽忽悠悠朝他跑来……

沤麻,时间不宜过长,也不宜过短,一个礼拜到十天,最好!紧贴着麻杆的那层麻沤的恰到好处,不生,不过,用指甲轻轻一抠,能划下一片麻,正好!放水,搬掉石头,挪走田字格木架,把成捆的麻杆从水里拎出,三捆一撮,品字形头对头立起来,沥水,晾晒,直到水分百分百挥发,再用架子车拉回家。

冬天悄然逼近,山野萧条。犁、耱、连枷、木叉等等,所有农具已被下放到仓库——闲置、睡大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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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选个暖和的日子,一家人坐在向阳的台子上,开始剥麻。浪门子的叔叔、婶婶也加入到剥麻的行列,边扯磨边干活,其乐融融。有了麻,做母亲的就该拧绳绳,为一家老小准备做过年穿的新布鞋了。拧车吱吱吱吱的声响,是每一个母亲的独奏,无需人教,好像与生俱来的。每个孩子都曾拿起过母亲的拧车,想独奏一曲,都被母亲决绝地夺了去。顺便捎带说:打了拧车容易扯裤子,哪搭娃娃不打去哪搭耍去!冷风嗖嗖地,谁愿出去,眼下最好玩的拧车是母亲的宝贝,她大概怕我给玩坏了,才不得不说一句哄人的话吧。

剥麻和择豆角的手法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豆角上择下来的茎要扔掉,茡麻上剥下来的麻不扔。等剥的麻有手腕粗的时候,母亲像给姐姐扎马尾似的把麻也起来,挂吊在门框上,拿梳子一下一下梳理开来,直到蓬蓬松松,真像一束白色的马尾,在门框上随风摆动。姐姐,在认真地剥麻。

来年开春,一切农作物播种完毕,找个没活干的空档,两三家邻居凑在一起,用去年的麻“打绳”。打绳不同于拧绳,是一项庞杂的工程。拉牲口的缰绳、拉犁用的套绳、牲口驮麦(草)捆的驮绳、栓在架子车辕上的拉绳、人背麦(草)捆的背绳,所有这些大绳,都是在这项工程里诞生的。之所以用“打”和“大”,不仅仅是区别于“拧”,更多的是祖先在耕耘的过程中表现出的智慧,一根麻绳,凝聚了先人的汗水和聪慧。随着社会日新月异,随着经济节节进步,这项工程早已失传。拖拉机、蹦蹦车取代了耕牛和能驮的骡马,又粗又长的麻绳先被现代化工业生产的尼龙绳取而代之,再慢慢退出历史的舞台,曾经那个称之为“打绳”的工程,逐渐从我的记忆中远去。哪一天会消失殆尽,我永远不想知道。

宋王禹偁《节度使起复加云麾将军制》:“门下三年之丧,万古通制。虽人子尽苴麻之礼,而将军有金革之文。”

此处的苴麻,就是披麻戴孝的意思。在古代,越亲近的人去世,所用的麻越多,身上披麻,腰间系麻,披的越多越重,系的越多越粗,代表孝子越有孝心。可见麻的重要性,从古到今,旧的永远在流失,新的不停在诞生,“孝”和“孝心”永远弥足珍贵。

麻越来越少的年代,愿“孝”和“孝心”永存人间,光芒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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