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沈新曦 10月31晚是万圣节前夜，我们和美国朋友一起度过一个有趣的聚会。万圣节前夜英文写作 Halloween，是 All Hallow Even 的缩写（类似于平安夜被称为 Christmas Eve）。 下午3点，柯棣和莎拉 (音译)准时到达我们家，哦，柯棣和莎拉，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莎拉是在读博士生，业余也学习汉语，喜欢中国文化，给自己取了中国名字叫“卫珊”。柯棣是她的先生。他们带来了三个大南瓜，哈哈，加上我们前几天买来的一个，就有四个南瓜了。柯棣还带来了刻南瓜的专用工具——小刻刀，小锯子，小钻头，还有小耙和小勺等，五花八门的，各有各的作用。 我们一起开始雕刻南瓜灯了，因为今夜一定要把南瓜灯放在家门口。柯棣是总工程师，他主持技术工作。也许是职业习惯，他把工程分为四步：第一步，制作灯盖；第二步制造灯体；第三步就是图案雕刻，最后一步——检查修正上烛。四个南瓜灯制作工程同时开工了。 灯盖是南瓜的蒂连同周围的一片南瓜，可以是圆形，也可以方形、多边形或菱形。我们用一把铅笔先画出盖子的形状，然后用刀子顺着黑线切割下来。柯棣动作最快，两下三下就切下盖子。我们初次制作者也就跟着依样画葫芦。柯棣对我们说，要注意保持盖子切口上大下小，这样盖子就不会掉到灯内去，灯盖上还必须挖出一个透气孔当“烟囱”。 接着就是制作灯体，我们用小勺把南瓜籽和瓜瓤小心掏出来，然后把准备雕刻花纹的那块南瓜内瓤刮薄一点。这样雕刻起来方便，而且雕刻后灯光容易照射出来，人们从外面南瓜看花纹就看得更清楚了。柯棣说，在要摆放蜡烛的底部必须平一些些。 接下来就是最具艺术性的工序了。我们各自绘出一个脸谱图形。据说与万圣节有关的东东有：鬼魂、食尸鬼、巫婆、蝙蝠、黑猫、小妖精和骷髅，还有恐怖电影中的吸血僵尸和科学怪人。柯棣绘出五对“鬼眼”，莎拉画的是吸血鬼，汉舜画蝙蝠，我就画一个米老鼠脸谱——从网络上看来的，我想还是找一个让孩子们喜欢的。大家是各有创意，各显神通啦。
一张张脸谱终于刻在南瓜上了，柯棣用手电筒检查一下所有的南瓜，看看效果，如果制作者还有不满意的就自己做一点修改。最后，我们可以点蜡烛了。嘿，果真有趣，南瓜灯制作就大功告成了。天黑了，我们把南瓜灯搬到户外，从门口到20米外的路口一溜摆放，再点上灯内的蜡烛。
我们开始一起共进晚餐，比萨、意大利面、鸡腿、生菜、曲士、巧克力蛋糕、饮料，还有刚才取出来的南瓜子。这个年头，吃已经没有太多快乐了，我们更喜欢谈论各种有趣的话题。我们告诉美国朋友，其实，中国人知道的最多的西方节日还是圣诞节和情人节。万圣节还不像圣诞节那样几乎人人皆知。他们介绍说，这个节日主要流行于英语界，如不列颠群岛和北美，其次是澳大利亚和新西兰。 我们也谈到中国有没有万圣节。中国倒是有一个节日类似于万圣节，那就是农历七月十五的中元节，俗称“七月半”。城市人也许大多都忘了这个节日，而农村应该还保留着中元节的习俗。中元节是中国民间的“鬼节”。这个节日里，讲究孝道的中国人，按例要向先祖报告秋成，请先祖尝新——例行用新米饭祭祀祖先。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一说：“中元前一日，即买练叶（一种有香味的叶子），享祀时铺衬桌面，又买麻谷巢儿，亦是系在桌子脚上，乃告先祖秋成之意。” 按照习俗，中元节不但要祭祀祖先，而且还要祭拜郊外路边的孤魂野鬼。七月在中国南方是夏收夏种的季节，北方也有作物成熟所以也叫“小秋”。在作物收成之后，农家总希望答酬郊野的孤魂野鬼，因此祭拜他们，让他们饱食一顿，免得他们危害人间。 这一点与西方的万圣节十分相似。万圣节前夜起源于公元前一世纪不列颠凯尔特人生活的地区，称为“死人之日”或“鬼节”。 凯尔特的新年在十一月一日，新年前夜，凯尔特人让年轻人集队，戴着各种怪异面具，拎着刻好的萝卜灯（南瓜灯是后期习俗，古西欧最早没有南瓜）游走于村落间。凯尔特人的传说是，当年死去的人，其灵魂会在万圣节前夜来到人世间游荡，加害于人。为了款待这些鬼灵，免得它们作恶，人们就在家门前放置食物，让鬼灵去享用，所有篝火、灯火也为鬼魂照路，引导它们回归阴间。 在中国的中元夜，人们不是摆放“南瓜灯”，而是游“荷灯”（ 河灯）——成群结队的孩子手持荷叶灯结伴游乐。清代诗人庞垲的《长安杂兴（效竹枝体）》一诗形象描绘了中元夜长安城里儿童持荷叶灯结伴游乐的情景：“万树凉生霜气清，中元月上九衢明。小儿竞把青荷叶，万点银花散火城。” 按照习俗，“河灯”也是用来放入河流湖塘水面的，许许多多的河灯在水面漂流，一片闪烁的灯火映照着荡漾的涟漪，随风徐徐而去，好不壮观。据说放“河灯”的目的也是普渡水中的落水鬼和其他孤魂野鬼。所以有的地方中元节也叫“普渡节”。现代女作家肖红在《呼兰河传》中曾经写道：“七月十五是个鬼节；死了的冤魂怨鬼，不得托生，缠绵在地狱里非常苦，想托生，又找不着路。这一天若是有个死鬼托着一盏河灯，就得托生”。大概河灯的烛火代表着生命之火，托得河灯才能获得生命，得以托生。所以放灯这件事是一件善事。 再来看看西方的万圣节前夜，西方人以前也有以宗教仪式来祭拜神鬼的习俗，现在只是举办各种聚会或舞会，最普遍的就是亲友聚会共度节日。与中国的中元节不同的是，他们家家户户门口摆放着的是南瓜灯，也会引来许多孩子敲门要糖果吃。
当我们吃的差不多了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哦，是邻居孩子来了！打开门一看，有几个孩子穿着奇异的服饰，有的戴着可怕的面具，喊着：“Trick or treat！(不给糖就捣蛋)” 好家伙！不给糖，就捣蛋！汉舜匆匆开门，柯棣赶紧把装满糖果的木盆端过去，让孩子们自己动手抓糖。孩子们得到了大把的糖果，说声“Thank you！”就高高兴兴，扬长而去了。 约摸十点钟，来的孩子渐渐少了，算一下，前后将近接待十批孩子。我接待的是一个大约只有3岁的孩子，她是由大人带着一起来的。开门后，只见她十分羞涩地走到我面前，我弯腰把糖果盆伸到她面前，而她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大把抓，只是挑着拿起其中一个棒棒糖，轻声说:“Thank you！”真可爱的孩子，祝愿你快乐成长！看着她身后的妈妈和奶奶，我想也许两位大人是有意识带小孩出来练练胆。“You’re welcome ！” 送走了聚会的朋友之后，当我站在院外那棵大松树旁，仰望那繁星闪烁的夜空时，突然想起了一个有趣的问题：过万圣节的西方，过中元节的东方，相距十万八千里，几千年前根本不可能有两地文化交流，所在地的民族也不可能相互学习，为什么如此“不约而同”地出现“鬼节”？ 再看看夜空中闪烁着的这些繁星，到底哪一颗星星上的智慧生物也有一个与地球人类相似的“中元节”或者“万圣节”？ 我们还是回到地球吧，也许地球上的人类大脑都有着一个共同的信息模本，其中记录着同一种信息：敬畏鬼神。追源溯流，也许这一“敬畏鬼神”信息来源于非洲时代的人类祖先，或者还可能来自更为久远的宇宙生命？ 我相信，地球上的人类，不管什么民族，都有一个共同的基础信息模本，而在这共性的基础上才有各民族之间许多差异的存在。这就是为什么人类世界必须走向，也有可能走向一个和谐大同世界的基础条件。 人类的共性好比大地，而个性好比山川。遗憾的是，今天世界上的人往往只看到山川，却忘记了大地，忘记了一条基本常识：不管山有多高，水有多深，它们都是苍老大地的皱纹。由于忘记了这一常识，他们往往热衷于民族国家之间的恶性竞争，甚至不惜以杀戮为手段。天以大地承载山川乃合乎道，妄以山川分裂大地则逆乎道。合道者兴，逆道者亡。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