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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倦了校园的波澜不惊，平原上朋友的请求又使我置身于太行山中。 一路流水一路歌 车至石家栏且不过桥，一头扎入了太行山里。 窄窄的村间公路只能单行一辆小车，汦水的源头却在路下的河道淙淙流淌。巨大的山石错落在河床上，清清的流水就在这些巨石之间或显或隐地寻着路径，时时激起一片涟漪，一阵喧哗。 这时候，车已成了累赘，走下车来才能领略山间小溪的无穷奥妙。小溪本来循路左行，这时却又跨过道路来到右边。一时之间，水泥浇筑的路面上就有清浅的流水潺潺而过。细小的波纹显得无限柔情，使人不禁伸手到溪流之中，感觉它轻吻每一根手指，触觉的清凉与眼中的清澈相得益彰，使人忍不住要掬这一道清澈到口中了。 来到右边，河床变成一带细小的卵石，油油的水藻在水流里轻轻舒展，两岸的益母草高大茂密，斜坡缓缓，水流叮咚。拐弯处都有一个小小的水潭，山石为岸，卵石为屿，水面如镜，只有细小的鱼儿往来穿梭，只有红蓝的蜻蜓踞石停息。走出不远就会有一道石坝拦溪而立，坝内积水荡漾，与小溪相比，格外宽阔深邃。水少的时候，坝下流水绵绵；水盛时节，坝上则玉瀑一挂，雪白的瀑流一落数米，哗哗的轰鸣数里犹闻。 小溪两岸常有株株老树，都粗可数抱，在山石之间、泥土当中甚至绝壁之上茁壮成长。有核桃、板栗、柿子，还有老杏。或高大参天，或虬枝密布，都生机勃勃，老当益壮。庞大的树阴笼罩在小溪上，淙淙的水流穿行在巨树下，足可想见炎炎夏日静坐水中山石的清爽与惬意。在今天，跋涉之后，坐于树下石上，看红润的柿叶、核桃犹存的老叶或脚下横陈的栗壳、树上白腹的喜鹊，还时时喜不自胜。 一树刺猬一树灯 小溪越陷越深，村路越升越高，只能在悬崖样的路边远看它水面的白光了。于是弃路上山，开始了登山的真正旅程。 上山无路，处处陡峭，却四处开辟有田，高大的古树与新植的小树布满山坡。田地里曾种了玉米，收获后秸秆还挺立在田间，枯黄的叶子在风中细语。梯田的边缘都种有南瓜，瓜蔓极长，爬满了斜坡，上面缀满了一个个老南瓜，或长或圆，或直或弯，或绿或红，其数量之多让人惊叹。 阴坡泥土湿润，树木繁茂，树间有大过平地十倍的花绿的蜘蛛的巨大丝网张挂，穿行其间，盘盘绕绕，更显艰难。 这些树里，朋友稀罕的自然是栗子和橡子了。它们模样相近，可是橡叶如掌而栗叶长圆，这样对照来看更有趣味。这时候叶子即将凋落，满树浅黄微红，点缀得真美。每一个结果的栗子树下都有着数不清的栗子壳，这些壳儿大如核桃，外表布满长长的尖利而坚硬的刺儿，就如同一只只小小的刺猬。绝大多数栗子壳已经裂开，当中的栗子早已被村人收走；还有一些没有裂开，当你用脚用力碾开，其中深紫的栗子或三或四地团坐在一起，它们光亮的外皮实在诱人！抬头看去，树上还挂着许许多多的“小刺猬”，它们这儿几个那儿一簇，全身长刺，有的还裂开一些，如刺猬露出了光滑的肚皮。大多数栗子已经成熟，就等着有一天落下。如果不被人捡去，不被松鼠藏起，也许明年它们就会在松软的泥土里发芽，再长出一棵小小的栗子树呢！有的栗子却还稚嫩，绿绿的果球，软软的尖刺，在黄绿的叶子之间十分显眼。它们是晚开的花，迟结的果。它们不急于成熟，静等着山中的清霜到来，那时间对它们来说就足够了。 山中的这个季节，最显眼的自然是挂在树上的远近高低的点点鲜红了。高大的树上宽大的叶子之间一个个红艳艳的，如同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不用猜，就知道这是九月已经红透了的柿子。山里面柿子这么多，一个挨一个地长着，一个挨一个地成熟着，甜美的滋味吸引着鸟雀来啄食、孩子们来采摘，可是他们怎么能采得过来？它们怎么能啄得尽呢？终于红叶飘落剩下点点红柿散布在枝间树头，静等远方的来客诧异惊叹了。你采到柔软的自然可以放入口中，那些还脆硬的当然要放到兜里，可是那小小的兜儿真让你后悔！ 走在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树木之间，不禁由衷赞叹这一树刺猬一树灯的如梦美景了。 层层山峦层层树 用尽力气，淌着汗水，终于来到半山腰。这时候左右的山峰都低了下去，周围一下子开阔起来。回头看去，幽远不尽。来时的道路愈见细小，如一带流水，在山间飘动，流向远方，在青山绿树之中隐没，让人遐想它会将人带向何方。 左顾一片开阔，脚下是深深的山谷。山谷过去是一道山岭，不远又一道山岭突出，一道一道，竟有数十，弯曲起伏，如同波浪。这数十道山岭，形成一片山的海洋！海洋里淡雾迷蒙，更见其广阔灵动；而绿树掩映，层层铺开，遮没其底，则显其神秘深邃。跟前，灌木葱茏，站在当中，真不知身居何处；不远，却是莽莽苍苍，竟是万年沧桑！这些山引着你的双眼深入谷底，再上山岭，上上下下，层层叠叠，一直到眼力不及之处，只在最远处留下一道山的剪影。看不清树，看不清石，只是高耸，只是延伸。 这数不清的山峦，各不相同，独具情态，而又搭配和谐，互不妨碍。需要遮掩时，我高你一头；需要突出时，我俯下身躯。就这样你来我往，将山的情趣呈现给人们，静静的山峦，瞬间有了生命，懂得了修饰。越向西去，山峰越加高大，突然就从平滑的山脊上窜起一座山头，远望陡峭如削，无可依傍，仿佛世外仙界，人迹难至。 阳光从西山上倾泻而下，从最远处一一触摸过来，一直到我们身上，我们仿佛与群山连成了一体。再看我们正在攀登的主峰，显得更加高大。身边是青翠的松树，每一个都长满了松塔。越向远处，越加密集，最后变成一片浓绿，只看到尖利的松针在树顶上直指天空。再向上，山坡越加陡峭。忽然之间又有一山现于山后，它更加高大，而树木却变小了许多。正诧异之间，又有一山在高处远处映入眼帘，只觉高大崔嵬，竟直接将目光引入碧空！其上一片暗绿，树如小草密密层层，只偶尔有巨大的岩石裸露，一片白色在深浅的绿中分外惹眼。 从茫茫群山收回目光，脚下幽谷深邃，绿树掩映之中时有三五房屋露出，竟不见人迹，仿若世外仙境，让人浮想联翩。顺路寻去，山坡渐低，一直带我们到来时的山口。 满村幽远满村奇 离目的地尚远，就有小村拦路相迎。这是一个充满了神奇色彩的幽深的村落。一座高而短的石桥将道路折成直角，随即又放回原来的方向。就在这石栏高起的石桥旁，一座厚实的石碾处于右方。石碾光滑古朴，碾道里脚印清晰。再向右，是高高砌起的石墙，石块或大或小，石缝错落参差。面对这些，宛若回溯了一段幽远的历史。 一通石碑竖在桥左，并不瞩目，可仔细一看，不禁暗自惊讶，原来这太行山中竟留下了宋徽宗的踪迹！这个文化界的宗师，画院的开创者，曾在万机之余深入这清幽的小山村，深入这不入名胜的山谷游景揽胜，为这个山村增添了几多故事。这个眼界颇高的画家，这个独有创新的书法家，是什么吸引他远路而来呢？ 带着突然而生的敬仰之情，我们登到半山。高高的山坡上，有牧人放牧的雪白的羊群在游弋。它们的身上没有一丁点泥污，只偶尔带几支小草或一两片叶子。它们时而低头啮草，时而抬头观望，步履沉稳，目光严肃，仿佛这世外的仙界也让它们得道成仙。只有小羊羔咩咩清鸣，奔跑跳跃，在陡峭的山崖边撕一点草叶，显出十二分调皮。面对我们，它们不以为异，只擦着我们的衣襟缓缓而过，倒让我们惊讶不已。同牧人攀谈才知道更有神奇之处。它们到了时候，自然就三五成群地回家去，牧人远远走在前面，有一声没一声地喊一句什么，从来都不用回头照看它们。有时候也有一两只竟没在天黑之前回家，牧人并不惊慌，更不寻找，它们总在第二天随着羊群回到家里，因为在这靠近村庄的地方早就没有狼出没了。它们丢失，牧人没有失落，它们回来，牧人没有惊喜，只是自然而然而已。 问他可曾上过主峰，他说：早就没有路了，灌木丛生，封闭了整个山岗，人们只在半山腰以下活动。我们抬头远望，心中想得很远很奇。 太阳渐渐西坠，要返程回家了。扭过头来问他石碑上所记的小庙在哪里，他向山村遥遥一指。我们看那几处房屋没有一丝异样，只有一座二层石楼高高挺起，问他，他说，以前是梅花鹿场。我的心忽然产生一丝遗憾。早就听说过鹿场，这一带还有人利用山地丰富的腐殖质来栽培灵芝，而广阔的原始次生林中盛产着优质的野生木耳。这一切，只觉得有无限的神秘。 小路回环，直通村里，从这里我们就要走回车上，返回自己的生活中了。 突然从房屋旁的猪舍里跑出一只全身红黑斑纹的小东西！还没来得及看清，它已经奔到了你的脚底，伸长了鼻子来嗅每一个人。“小野猪！”有人大喊一声。我们这才醒悟过来。 这时候，另一只小野猪也从猪舍里跑出来，一样有趣，一样活泼。伸手去触摸它们的毫毛，是那样的干净柔软！它们那样小，不及你的一只脚，那样子，那毛色，就如同一只可爱的松鼠！ 向猪舍看去，那是一头大野猪！眼窝深陷，鼻子尖尖。钢筋的舍门水泥红砖的猪舍，十分牢实地看守着它。旁边，还有好几头在另一个圈里。圈外堆满了大堆的南瓜，问了主人，才知道这是给野猪吃的。女主人说：山上的野猪很多，农户们经常到半山里去捕捉，有时候捉回来几头，有时候又被它逃走到山里……我们不禁回头向山上望去，山上有水顺着管子汩汩地流下来，把瓮灌满了，把水泥的地面洗得干干净净…… 啊，这奇异的太行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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