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峰龙殿的美丽传説

  到一个好地方旅行，一来，为追求新鲜，二来，是感受亲切。
  常熟就是一个好地方，有着太多让人流连的山水胜境。
  可不，炎夏刚刚过去，正值“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时节，我就“常来常熟”，又一次来到秀丽的虞山脚下。这次，我要进行一次登山之旅，尽管虞山的高度不值一提，但我坚决认为，“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嘛！真正的趣味，在于游走山水之间，悟出其中的奥妙。毕竟我不是来玩纯登山运动，而是如闲云野鹤般的放松放松身心罢了。
  我要去的地方，是虞山北麓的三峰禅寺和龙殿，还打算去秦坡涧。冷僻小地方，常为喜欢“大目标”的人们忽视甚至遗忘，但恰恰在那山野深处，説不定会意外发现城里人眼中的世外桃源，更何况那里还不乏动人的美丽传説呢,比如秦坡涧就有关于秦始皇的民间故事。
  三峰寺隐藏在虞山北三峰的山腰处。那里修竹成涛，青松如海，是个大千清凉世界。南朝梁时便有僧人建寺礼佛弘法，一千几百多年来香火不断，高僧辈出。由于历史悠久，少不得留下历朝名士大儒的足迹墨宝。可惜三峰古寺近代历尽劫难，文革时彻底毁灭，几年前才得以复建。
  三峰寺毕竟没有兴福寺那样名声如雷灌耳，所以香客和旅客也要少很多。值得称道的是，三峰寺门票十元，抱括了给予香客一对蜡烛和三炷上等清香，香客必须严格按规定进香。这样一来，三峰街就没了像兴福的寺路街上那种连绵不绝的香烛摊。行人稀少，使三峰街显得非常恬静祥和。

（清净的三峰清凉禅寺牌坊）

（虞山三峰脚下到处是茶田）

  走过清凉三峰寺的庄严牌坊，两旁是成片密密的茶田，三三二二的茶农正在茶田里采摘茶叶。虞山周围的土壤非常适宜茶树生长，所以山上山下处处都能见到茶田。抬眼远眺，三峰寺的几个大屋顶已在山腰林海之中隐隐显现。顺着林荫道到山脚，有三叉路口，向右便是上山道路。再向前，可以看到一条两边有石栏的上山石阶路，高处隐没在树荫之间，不知道有多高多长；另有一条较平的柏油马路曲折向前向上，乃上山汽车路也。路的两边当然是无数松树和竹子组成的森林，郁郁葱葱，蔽天遮日，凉风习习，果然是一个大自在的佛国仙境！
 我喝了几口随身携带的瓶装水，蹬着石阶向上攀爬。见前面下来一对老夫妇，凑上去问讯：“还有多少路程？”“不远不远，慢慢走，也就十来分钟光景。”
 原来如此！没了恐高的担心，我放松下来，慢吞吞边走边看，还不时作几个深呼吸，美美地享受这难得一遇的新鲜森林空气。哈！这里的空气，被亿万张绿叶过滤得有点甜丝丝的。

（密林中的上山石道，这儿的空气有点甜。）

 片刻，果然上方出现一道寺院的黄墙，石阶左侧一个规模颇大的围有石栏的平台，十几辆各色汽车停在上面。平台中间是照壁，还有一个露天茶座，许多游客在那儿边喝茶边欣赏着虞山秋色。一上虞山我就发现，无论是外地客还是本地人，一有机会都爱悠悠地坐着喝上几壶甘美的虞山绿茶。道理其实很简单：虞山的“剑绿”固然著名，用之泡茶的清冽的山泉水也不同凡响。到了虞山福地，不享用一回它的上品茶水，岂不遗憾？真的，在山上喝茶一壶，自会有一种荡气回肠、六根清净的感觉。那遍布虞山的名泉有几十处之多，懂茶经的老常熟们闲暇游山时会不忘灌满几个塑料大瓶子带回家去。
 三峰寺西南是万松林，层峦叠嶂，万松连云。站在平台上，“长啸一声山鸣谷应，举头四望海阔天空。”此即为虞山十八景之一“三峰松翠”焉！
 定睛打量三峰寺，好一座气势恢宏的大寺！
 寺院山门外的照壁，宽21米，高7.3米，正面镌刻赵朴初手书“心经”，反面“大愿成满，百福庄严”八个大字。正门为三门殿，上悬清代孙镐所题“三峰”匾额。在三门殿前两侧高耸着两棵明代的名贵树种“紫桐”，三门殿下有青石浮雕“三峰松翠”，三门殿后场地两侧为钟楼、鼓楼。穿过天王殿，在大雄宝殿前的大庭院上矗立着庄严的万年宝鼎。

（三峰寺三门和九龙陛）

（大雄宝殿和万年宝鼎）

（三峰寺回廊）

 对于三峰寺壮丽的建筑，名贵的木石架构，名士老宿的泼墨，历年歌颂描绘的文字已多不胜数，用不着我再多着笔触。我要指出的是，三峰寺的佛教造像，雕塑得非同一般。特别是大雄宝殿三世佛两侧的二十诸天菩萨立像，端的是线条流畅、形神具备、栩栩如生，无不匠心独具。我在礼佛、瞻仰、参拜之后，细细观摩，顿生崇敬：若非大师之手，何来如此惟妙惟肖传世之作？雕塑是语言的凝固，雕塑的精品都是精妙思维的结晶。所谓于无声处听惊雷，于细微处见功力也！
 整个寺庙建筑反映了明代建筑风貌，焕然一新，在苍松翠柏的掩映下，曲径回廊，竹林花木，幽雅清静，无上清凉。果然是好一处修禅弘法的东方那烂陀！
 寺内斋堂里供应三峰双菇素面，10元一客，可以根据食客需要调节份量口味，吃饱吃好满意为止。亦是用虞山松蕈主打“浇头”。我吃了一碗，感觉比兴福破龙涧“老面店”那碗15元的微带有鱼腥味的言过其实的“蕈油面”要好，松蕈也放得多些。
 三峰，是集合乌目峰、龙母峰、中峰而得之名。在茫茫的虞山林海遮蔽下，这三座虞山北麓本就不显眼的小丘岭，外来的游客就更无从分辨了。而地图上，往往是一片空白，驴友根本找不着北。
 喝茶时，我指着常熟交通游览地图（09年1月第9版）上的地名请教邻座两位上了年纪的本地女香客：到“白龙殿”该怎麽走？
 她们用吴侬软语回答，“应该叫龙殿，去过格，那是座小庙，里面还有龙母墓。”我明白了：原来，三峰中的龙母峰果然是有出处的！但她们却并不知道三峰寺有路通龙殿。她们要我下山后绕个圈子，乘车到山北204国道那里再进山上龙殿。
 一位看管游客汽车的老管理员却给我指了近路：三峰寺边有路，但要走20分钟光景。
 出寺时，我再一次向坐在门口的几个寺院管理人员打听去龙殿的近道，其中一位矮胖汉子十分热情地站起身来，为我详细指路：
 “不远不远！在上山石阶路旁有一条小路，顺着它走，路边会发现一块指示牌，写着龙殿两字；再走十来分钟，会有一只小雌狗叫着跑出来，龙殿就到了！”
 哈！龙殿原来是三峰寺的近邻。
 出三峰寺三门往左，靠上山石阶道口的寺墙边有一个洗手间，旁有一条几近原始的山道，即是我要走的道路。

（寂寞的林中小道，默默守望着驴友的不期而至。）

（奇特的彼岸花）

 三峰寺的院落很快就消失在山头后。
 走过那块管理员説的简单的“路牌”，翻过一个小坡，我走进了密密的林子里。这儿是树的王国，万千各种各样的树儿竞相争高，株株似乎都有向天再借500年的气势；有的树梢头还挂着讲不出名字的小果子；从林子里飞出几十对蓝色的蝴蝶在我周围翩翩起舞；城里人久违的知了们，在树顶永不疲倦、整齐划一地合唱着同一支歌；不知哪里的树荫中，鸟儿们忽然加入了森林歌咏队。
  面前，是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松间沙路净无泥”，领我走向心仪的地方。路旁，长满了形形式式的山草和蔓藤；我看见了一丛丛奇异的彼岸花，此花在开花时花不见叶，长叶时叶不见花；那花儿，红得好像燃烧的火。好想摘它一朵闻闻花香！是啊，这儿自然生态的完好，林间的幽美，恰恰是受益于游人罕至。
  瞧瞧这里，竟只有我一个人！我真的一个人孤独地融入了大自然。年少时，我就梦想过一个人走向遥远的天地，去和大自然亲密地零距离接触。但，各种冒险家的游记有趣好读，真正向徐霞客、余纯顺学习却很难。不信？你找个陌生地方试试！
 看着周围黑洞洞的林子，心里真有点紧张。人这种社会性动物，生性喜欢扎堆，一离开群体，有的人就会发慌。难怪世界上勇敢的探险家会那么少。其实这儿离人群压根儿不远。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能在心里为自己继续前进鼓劲。

 吸引我到龙殿一游的缘由，是一个美丽而又凄婉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已难知道哪朝哪代了。北方某殷实人家，有姑嫂二人去河滩洗衣途中，得一白枣，俩女子争来抢去地嬉闹，为嫂的稍一谦让，妹子就抢先吃进肚去了，孰料小姑竟因此得孕。随着她下腹部的一点点隆起，满脑子“纲常伦理”的乃翁终于不能容忍了，遂一支棍棒将女儿赶出家门。
 这位不嫁而孕的女子因此流落到了虞山脚下，好心的常熟人收留了她。据说，她就在山中汤家宕这地方落户了。
 她的生产，据说也很特别，孩子不是从产道而是从腋窝中诞生。
 可怜这女子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却要做妈了！生计又是如此艰难险恶，她不得不将儿子寄养到三峰寺去，并尽其柔弱疲惫之余力，书写下这孩子的来由。
 年轻的妈妈死了。那封遗书也被寄存在三峰寺。
 当时三峰寺的住持方丈，一位威严睿智的老法师，心里已十分明白孩子的缘由来历。他吩咐叮咛所有的师兄师弟们以及徒弟们，这书是绝不能让孩子看到的。三峰寺一千僧人，众口一词，只能説这孩子是老方丈捡自三峰街的弃儿；三峰寺5048间殿堂，有一半不能让这小孩乱跑；除了老方丈，谁也不知道这书藏在这一半殿堂的哪一间。但，不知是这孩子太过机敏调皮，还是冥冥中上苍的安排，反正在他还很小的时候，竟然破解了2524间殿堂组成的迷宫，读到了这封遗书！
 刹那间，万里晴空化作风狂雨暴，电闪雷鸣，三峰寺 5048间殿堂楼亭有一半分崩离析，一条白色小龙腾空而起，飞往汤家宕去。
 山脚下，荒地上，青草猗猗，一座新坟突兀眼前。
 白龙腾越翻滚，长鸣不已。一时间，山为之撼，日为之蚀。狂暴之间，恸绝之时，龙母墓径直被从山脚下移到山腹处。山以下，化而成河，白龙游河而东，三步一回头，遥望娘亲。
 乡民称，是河即为“白龙港”。白龙港有“七十二瞟娘湾”，那湾，就是白龙回头望娘处。
 每逢清明，白龙都要去龙殿祭母，经过时，瞬时间沿途会形成细雨绵绵，老百姓称“过龙”。但从不给当地带来灾难。
 从此，三峰的组合里有了龙母峰。

 不瞒你们，当我读完这个故事，眼角涩润了。

（龙殿通三峰寺的山道）

（龙殿山门）

 正当我独自在山林中不断四顾而行，忽然真的听到了一阵清脆的狗叫声。循声探寻，果见一条古老的石道横在前方丁字路口。石道通向一个小山岗，透过树荫隐隐露出了屋檐。
 走上石道，一个院落呈现在我的眼前。一个朝北开着的院门，半个门口摆着香烛摊，半个门口摆着一张办公桌，桌上放着门票簿，收费用的票盒；桌下，一只机警守职的小狗仍对着我吠叫不止；看来勇敢的小狗是被拴着，不然真的会扑上来给我一个下马威。门口上方屋檐下有匾，上书“龙殿山庄”四个大字。北墙和东墙外另有小路分别通西面和南面的山岭。
 一位当地的中年女士从桌后凳上站起来发问：
 “有年票麽？”
 “没有。”
 “那得买票。4元。要不要香烛？”説着，递上一张印着龙殿图片和説明的门票。
  这里的香烛价钱与常熟其他地方一样低廉公平，足见山里人的淳朴。兴许是难得见到游人香客光临，女士极有耐心与来者问答。
  进门，庭院里砌有一深深的小池，可能是种莲荷用的；上有一玲珑小石桥，颇俱古雅格调。过桥，前方台阶之上即是正殿。台阶之西是一棵围在铁栅栏中的状态奇异的古银杏，正是那棵虞山最老最大的神奇“龙树”，据説已一千多岁了。龙母墓也在庭院里。

（龙树——植于宋太平兴国年间的千年银杏）

（太白龙殿）

 正殿不大，简单得如同一般的老式农舍，粉墙黑瓦，屋檐下还挑着简易遮阳棚。神龛里，塑有龙王爷金身，相貌年轻英俊，淡淡地凝视着小小的庭院，颇符合传説中的白龙形象。不知怎麽，我感觉雕塑师的造像手法，与三峰寺所见相似。
  正殿后还有二间殿，一为观音殿，一为财神殿。
  龙殿山庄里可能还有当地人的劳动场所，因为我看到另有二位女士拿着工具进出。
  这是一个寂寞的小庙，没有僧人，也无道士。今天是农历初一，香期尚且如此冷清，平时鲜有人来是肯定的。自始至终，我还没遇见第二个游人。
  龙殿的得以存在，正是依托于那个千年不衰的美丽民间传説。否则，如此一个野僻地方的小庙宇，可能早已被人遗忘，荒废不再。在中国，银杏总是与佛寺道观结缘的。每每一座佛寺茅蓬兴建，和尚或比丘尼们就会在寺院里种上几棵以长寿著称的银杏，祈求银杏与庙宇长相伴。这棵千年“龙树”又是谁人所栽呢？龙殿的神秘前世今生，老树一定一清二楚，只是它不会説话，或不肯告诉我们罢了。
  历史上老龙殿毁圮过多次，最后一次是在文革。现在的龙殿，恢复仅十多年。之所以建造得如此简陋，是因为纯由附近乡民募捐重建而成。不容易啊！
  龙殿西行不到百米有瑞石涧，涧的西畔，有“龙潭”。据説，三峰之一的中峰，原本亦有一座颇大的中寺存在，也在龙殿附近，只是毁灭已久，已经踪迹难觅了。在平时游人如织的虞山，这些都是难以招徕贪图热闹便易的游人光顾之野僻景点。
  近年随着一些喜爱剑走偏锋的驴友不期而至，惊喜地发现了这个虞山北麓的“世外桃源”，回去后在网上大加赞赏和渲染，本来默默隐藏在山林中的龙殿开始受到关注，一些人开始宣传这个从来不入旅行社法眼的“龙殿风景区”，热情夸张地声称这儿花木繁茂，有山有湖，是“常熟的九寨沟”。呵呵，説不定，我走过的那条通向龙殿的寂寞林中小道，以后要热闹起来啦！
 离开时，我向守门女士打听秦坡涧方位，她劝我不要去，“一点勿好白相格。”我不免诧异：许多书上、网页上都把秦坡涧的怪石飞瀑称为虞山十八景之一，并且有着秦始皇用“赶山鞭”抽打虞山，企图赶山临海，不成而变秦坡涧的美妙传説，怎麽在当地人口中却变得不屑一谈了呢？
 

（龙殿通向204国道的古老山道）

 

（西望虞山，那里是否秦坡涧上游所在？）

 我顺着龙殿门前那条古道向北下山。途中透过林荫一直对西面远处的虞山尾脉观察。我认为实际上西北方向那一带断崖正是秦坡涧上游所在地。既然有断崖峭壁，只要丰水期，肯定会存在溪流瀑布；断崖下方现在居然可以看到碧色诱人的湖水！印象中还没有哪篇文章説过虞山北麓有自然湖泊，那説明这只能是人工开凿的产物，即采石留下的矿坑。秦坡涧已经变样了，没了前人描绘的奇峰怪石，所以现今的虞山新十八景里已不再存在秦坡涧的一席之地。
 据説，这些矿坑湖成了野泳爱好者的乐园，由于水深不测，还曾挂落过不幸的菜鸟，却屡禁不止。这也是令管理部门头痛担忧的。
 如何合理发展龙殿周边旅游资源，确已值得探讨。私下觉得，如能把龙殿周边的涧、潭、溪、瀑、湖、岩、崖、壑组合起来，已足以吸引游客前来溶入这方美丽的大自然了。

 我得説，我今天到过的地方，也是虞山最美的地方之一。这儿尽管一直行走在山坡上，但海拔并不高，始终在百米之下，坡度起伏不大，路也好走。所以，即使老年体弱的游人，只要悠悠漫步，也吃得消，值得到此一游。由于虞山北麓占地不广，这种“迷你”的森林游，只要略添几个路标，就完全不必担心什麽“林中迷路”。

 三峰在虞山北路边，9路、120路都可到达。

（204国道进秦坡涧的入口处，牌子上写着生态茶叶建设基地。当地人同样好意劝我别进去白跑，“里面啥也没有。”前方山峰是石洞景区鹁鸪峰。）

 2009-9-30发表

本文发帖于携程网江苏常熟游记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