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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影萍踪(雪岸 著)】(长篇小说连载024)

 雪岸飞鸿 2020-02-14

浪影萍踪(上卷)

第二十四章

云岭公社革委会设在云岭区镇,离云岭区委、区革委会不到三百米。刘日东接到韩江的电话时就想到肯定是为夏明珠回城的事而来的。前几天听张书记说韩江为夏明珠回城一事找过他,张书记的意思是只要指标来了,就跟人家办了。说不定韩江是带着程为民书记的意见找公社的。刘日东当时说,夏明珠是什么人,右派、走资派的女儿,你张书记不怕人家说你立场不稳我还怕呢。如果是程书记的意见,程书记直接找我说不就得了,何必绕那大的圈子。刘日东原打算以工作为由下队把韩江搁在一边。后来一想真说不定真的有程书记的意思在其中,再说昨天答应了人家,过了一夜就变也不好。吃过中饭后到几个单位跑了一圈回来,便在自己的办公室等待韩江的到来。

刘日东坐下想了想不死心,还是要把韩江凉一凉,给他一个下马威,叫他知道我刘某人的厉害。谁叫他和花红大队的郑一龙一起把我的话不当个事。他到现在还为刘光林的事耿耿于怀。他叫来办公室的周主任,说你把粮管所的吴所长找来,有件事我们要商量商量,你也来。

吴所长、周主任来了刚坐下,韩江就来了。韩江到云岭公社来过几次,只是从未进过刘日东的办公室。云岭公社社址在前几年兴建的一栋两层新楼房里。刘主任的办公室在二楼。当韩江来到刘主任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公社办公室周主任、公社粮管所吴所长和刘日东一起聊天。韩江到云岭区工作的第三天,在区委召开的一次部门负责人会议上认识了周主任和吴所长。看到韩江来找刘主任,他们两人连忙起身打招呼,说:“韩组长,稀客。”

韩江说:“我来这儿几次了,算不上什么稀客。今天找刘主任有点事。”

周主任和吴所长齐说:“刘主任,你们有事,我们走。”

穿着一身中山装的刘主任坐在办公桌前的藤椅上身子一动也未动,说:“我们的事没谈完,要不了多长时间。韩组长,先到办公室等一下。”

刘主任又回头对周主任说:“继续讲吧。”

韩江说:“好,我到办公室等,你们谈吧。”

韩江知道刘主任是有意把他凉在一边。昨天接了电话以后,韩江认真考虑了一番,今天是有备而来,也不在乎刘主任怎么对待他了。

韩江到楼下办公室。公社办公室的小王非常客气,又是拿椅子,又是端茶。

韩江说:“不要这么客气,我是来找刘主任的。他们在谈工作。我先到这儿坐一下,看看报纸。你们继续忙你们的工作吧。”

小王拿来报纸说:“近几天的都在这儿。”

韩江说:“不要管我,你去忙吧。”

过了半个小时,公社办公室周主任从楼上下来说:“刘主任有请你。”

韩江问:“你们的工作谈完了。”

周主任小声对韩江说:“谈什么工作?还不是聊天。不知刘主任今天怎么啦?刚才我催了他几次,他才叫我下来找你。你不会对我有意见吧?”

韩江说:“哪里,哪里,我又不是找你。就是找你,公社主任找你有事,我等一下有什么关系。怎会对你有意见。你的为人我知道。好,我就去。”

到了刘主任的房间,刘主任像刚才一样既没请坐,也没倒茶,只是坐在藤椅上,摇晃了一下身子说:“有什么事非要单独找我呢,我能解决得了吗?好多事不是我说了就能办成的。你驻的那个花红大队,老郑几个人就是不听话,我说的事他们说不办就不办。我说要这样办他们偏偏要那样办。特别是那个阶级斗争的弦绷得不紧,也可以说是不讲阶级斗争。以阶级斗争为纲,不抓行吗?他们就是不听,批评了也不听。当然罗,驻那样的队,你这个工作组长也不好当啊,是不是?”

刘主任说了几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踱着方步,不一会又回到那张椅子上。刘主任个子不高,比较肥胖,鼓起的肚子,使他躺着像一个石滚,站着像小孩玩的不倒翁,样子令人发笑。

韩江知道刘主任是在含沙射影。韩江不管这些,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地说:“花红三队还有几个女知青,你是知道的。她们下放那里有四、五年了。特别是阿珠这个知青表现不错。最近城里有的部门、工厂招工,想请你考虑安排一下。”

“啊,是阿珠,她是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那么多成分比她好得多的不是还留在农村吗?要考虑就要先考虑成份好的,怎么会轮到她呢?”

 “她那一批下放的,大部分回城了,剩下的人不多。不管她家庭有什么问题,她也是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嘛。毛主席说过,不给出路的政策不是无产阶级的政策。再说,出身不由已,道路可选择。他选择了自己的道路。这几年她当赤脚医生,为贫下中农服务,受到贫下中农的肯定和好评。我们对她的工作表现应该是欢迎的,应该给予充分的肯定。你的老家在花红,是知道花红干部社员对她的看法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她作为考虑对象呢?”

听到韩江说完,刘主任的脸上一股怒气,说:“你不是党校的教师,我没有请你来上课。你说说,是你的意见,还是别人的意见?”

韩江也毫不客气地说:“我是奉命而来。”

“就那是老程的意见罗。好,我去对老程说。”

“你要跟老程说,怕有些事说不清楚罗。”

“我有什么说不清的?我一个公社的主任,行得正,坐得稳,旗帜鲜明,立场坚定,谁不知道?要管我,该上级党委管,组织部管,你是干什么的,不过是个小小的宣传干事,再就是一个临时的工作组组长,管得了我吗?”

“要是有些事我想管一管嘞?”

“你这是在威胁我!” 刘主任恶狠狠地说罢站起身又说:“你走,我这儿不欢迎你!”

“慢!”韩江笑了笑说:“你一个大主任,谁敢威胁你!你,你儿子,你和儿媳的事,你是清楚的,我也清楚。我可以说清楚,你说得清楚吗?”

“把我当坏人,没门!你太狂了,给我出去!”刘主任拍着桌子大声吼道。

“火气太大对身体没好处,消消火,听我说。你以为你是一个好人吗?一个人是好是坏,不是自己说了算,要看组织怎么说,更要看群众怎么说。”

刘主任慌了,仍然故作镇静地说:“我儿子是复员军人,是革命职工。我媳妇和阿林的事,我态度坚决,在如何处理上我是没留情面的,可以说是大义灭亲。你和大队把这事给包着,拿老程的意见来吓人,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韩江不得不摊牌了:“你儿子强奸知青,也能算革命职工行为?你和你儿媳,你儿媳是知青,你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你说又是什么行为?”

刘主任将桌子一拍,怒吼道:“你血口喷人!证据,证据,得来证据来!你有证据吗?”

“坐下慢慢说。别说什么证据,有个材料想请你看看,看了再说不迟。这个材料是个抄件。原件嘛,你不用问了。”

韩江把刘主任的儿子刘光才的交待材料和悔过书抄件拿出来,叭的一声,放到刘主任面前的办公桌上。

刘主任急不可待地拿起那些材料,一双眼睛飞快地看着。看着看着,他的手不停地抖动起来,脸上冒出一颗颗黄豆般的汗珠,脸庞的颜色也变成了猪肝色。他看完一遍后,又看了一遍。脸上的颜色如同暴雨前的天空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难看,刚才的那股子汹汹气势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韩江笑着说:“你说说该怎么办?这个材料,如果我什么时候不小心,或者没有保管好,被别人看到了,被别人寄给了区委、县委,你是会知道后果的。现在不是有句话说一张邮票八分钱,就叫组织查半年吗?我的这个东西可不是那些无凭无据的检举信。它的作用究竟有多大,对你有多少影响,你这个大主任应该是清楚的。”

毕竟是多年在农村基层工作的干部,久经风雨,又几下几上,阅历不浅,刘主任起身给韩江倒了杯茶。用缓和得多了的口气小声地说:“这个材料还有谁看过?”

韩江只想解决夏明珠等几个知青的问题,不想整刘主任的人,笑笑说:“实说吧,你儿子的这个交待材料给老程看过。涉及到你的那个悔过书,除了我、阿珠之外,至今没给任何人看过。要是也给老程看了,那我今天还有必要来找你吗?”

“你有什么条件?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条件嘛,不多,也不加丝毫附加条件。就是花红三队那三个知青的回城问题。这次来的指标先给阿珠。我知道一下子全部解决有困难,也不为难你了,一个队一次要几个知青同时回城也难。下次给阿秀。你儿媳阿云嘛,明年要解决。”

刘主任以请求的目光说:“解决以后你的材料原件能给我吗?”

“就算一桩交易吧。那个交待材料不涉及到你,你就别过问了。涉及到你的那个悔过书,可以给你。条件是在三个知青的问题全部解决之后。”

刘主任不放心地问:“再没别的条件吗?”

“我孤身一人不远千里来到你们山区工作,既无亲戚要你安排,又无朋友要你照顾。就是我是本地人,我个人有什么事也决不会找你。你的权力也有限。我只是看到那几个知青像是被人遗忘了似的,才为她们说句公道话。”

“全部答应。那事只求你别对其他人讲。”

“阿珠嘛,只要你答应帮她回城,她是不会对任何人讲的。我嘛,只要你把刚才说的几件事办了,也不想为难你。别人嘛,没人知道这事,无从讲起。”

“要相信我说话算数,我也相信你说话算数。”

“好,就这样吧。你的话能不能算数,我不在乎,不过,还要看你的行动。”韩江说罢转身就走。

刘主任看到韩江起身就走,抢先一步到房门口拦住韩江说:“看我的行动吧。韩组长,今天就不要走了,就在这儿吃晚饭,我去安排。”

刘主任的态度和刚才绝然不同,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谢谢你了。我还要回区找老程。”

刘主任看到韩江执意要走,就在后面跟着直到送出公社大门。公社办公室的周主任从办公室出来,也要挽留韩江,韩江说谢谢,和他握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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