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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晋」曹髦之殇:曹家最后的血性,傀儡君主孤身挑战权臣之路

 wenxuefeng360 2020-02-14

自高平陵政变以来,魏国曹氏拱手,司马氏专政的政治局面开始形成。

司马懿专政时,在朝中的威望无人能及,魏帝曹芳对现状虽有不满,尚且不敢表现出来。司马师执政后,功业和威望皆不及其父,曹芳的不满开始爆发,并密谋夺回实权。嘉平六年(254年)二月,司马师诛杀李丰、张缉(曹芳的岳父)、夏侯玄等反对派后,对不安分的曹芳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三月,他废掉张皇后,九月,他又废掉曹芳,一脚踢开了阻碍自己专政的核心人物。

「两晋」曹髦之殇:曹家最后的血性,傀儡君主孤身挑战权臣之路

曹芳的影视剧形象

对于新皇帝的人选,司马师第一个想到的是彭城王曹据。曹据是曹操的儿子,按辈分来说,他是当今郭太后的叔叔。郭太后在政治上没什么地位,对政治的态度一向比较冷淡,但在这件事上,她罕见地表达了自己坚决反对的态度。

郭太后反对曹据继位的理由有两个。其一,曹据继位后,她太后的名分便成了问题。其二,曹据继位后,她和丈夫魏明帝便会绝嗣,她太后的名分更成了问题。于是,郭太后依照“小宗有后大宗之义”的原则,向司马师推荐了魏明帝的侄子高贵乡公曹髦。

曹髦是魏文帝的庶长孙,东海王曹霖的庶长子,在同辈中是个“长”者。更重要是,曹髦以好学著称,在同辈中又是个“贤”者。无论“立长”还是“立贤”,曹髦无疑都是最佳人选。

司马师和朝臣们商议后,采纳了郭太后的意见。曹髦由此成为了魏国历史上第四位皇帝。

傀儡天子

嘉平六年(254)十月,年方十四岁的曹髦抵达洛阳郊外的玄武馆,文武百官以隆重的仪式迎接他的到来。

群臣请曹髦在前殿就寝,曹髦以前殿是先帝住处为由,拒绝了群臣的提议,住到了西厢。

群臣又请曹髦乘法驾(皇帝乘坐的车子)进入洛阳城,曹髦再次拒绝了。

第二天,曹髦进入了洛阳城。群臣在西掖门南迎拜曹髦时,曹髦下车,以人臣的礼仪答拜了群臣。

到了止车门,左右请曹髦乘舆(也是皇帝乘坐的车子)拜见郭太后,曹髦又一次拒绝了。

而后,曹髦以人臣的礼仪步行到太极东堂,拜见郭太后,接过皇帝的玺绶,在太极前殿举行登基大典,名正言顺地成为皇帝,改年号为正元,宣告了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就这样,曹髦以一个谦谦君子的形象登上了政治舞台的中心,他表现得不汲汲于帝位,向群臣展现了自己知书达理的风采。

朝会结束后,司马师迫不及待地找到钟会,问道:“你感觉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钟会答道:“才同陈思,武类太祖。”听到钟会的话后,司马师禁不住笑道:“若如卿言,真社稷之福也。”

“陈思”即陈思王曹植,“太祖”即魏太祖曹操。曹植以博学多才著称,曹操以多谋善战著称。钟会的意思是说曹髦的才华和曹植一样,武略和曹操类似。

人只要勤学,就能拥有才华,但武略不经实战,便是纸上谈兵。并且,曹髦才十四岁,更无政治经验。司马师欲专权,就必须找一个没有实际能力的少年皇帝,曹髦“才同陈思,武类太祖”便正合他的心意,他悬着的心如今终于落地了。

「两晋」曹髦之殇:曹家最后的血性,傀儡君主孤身挑战权臣之路

司马师的影视剧形象

随着新年号的公布,司马师废立皇帝的风波尘埃落定,魏国继续维持着天子拱手,司马氏专权的政治局面。曹髦为表示对司马师的感激之情,准许司马师享有“假黄钺,入朝不趋,奏事不名,剑履上殿”的殊权,魏国君臣间的关系于是不仅走出了冰点,还得到了升温。

转过年来(255年),毋丘俭和文钦在淮南发动叛乱,刚割除眼瘤的司马师让弟弟司马昭镇守洛阳,自己率领大军东征。司马师没费多大力气就取得胜利,毋丘俭和文钦的叛乱只持续了一个多月便宣告失败。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在战争行将结束的时候,文钦的儿子文鸯夜袭司马师的大营,致使司马师受到惊吓,眼睛爆出,伤情加重,生命垂危。

司马昭闻讯,慌忙从洛阳赶到许昌看望自己的哥哥。在病榻前,司马师交代了后事,让弟弟在他死后接管军队,继续控制朝政,司马昭含着眼泪,点头答应了。不久,司马师去世,正当司马昭准备率领军队回朝时,朝廷送来了圣旨,司马昭本以为朝廷是要任命他接替哥哥的职位,却不料朝廷是要他留在许昌处理战后事宜,至于率领军队回朝的人,则是尚书傅嘏。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朝廷的任命别有用心,这明摆着是要司马氏远离权力中心,曹髦要收回实权。司马昭怎么着都想不到,平时看上去那样儒雅的曹髦会来这么一手!一时间,司马昭有点懵了。

这时,傅嘏放弃了率军回朝的机会,他和钟会经过谋划,劝司马昭违抗诏书,直接率领军队回朝,以强迫曹髦授予司马昭应得的权力。司马昭依计行事,使曹髦的计划流产,司马昭如愿得到哥哥的地位和权力,魏国的政治再次回到天子拱手,司马氏专政的局面。

魏国的政治局面虽然恢复如初,但是君臣间的关系却再次降温。司马昭从此改变对曹髦的态度,对曹髦的防范逐渐严密起来。

明争暗斗

甘露元年(256年)二月,曹髦在太极东堂大宴群臣,席间,曹髦和群臣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学术辩论。

曹髦首先提出了一个问题:“有夏既衰,后相殆灭,少康收集夏众,复禹之绩,高祖拔起陇亩,驱帅豪俊,芟夷秦、项,包举宇内,斯二主可谓殊才异略,命世大贤者也。考其功德,谁宜为先?”

群臣按照传统观点认为汉高祖刘邦是创业之君,而夏少康是中兴之君,和汉光武帝刘秀是一类的帝王,因此,汉高祖优于夏少康。

对群臣的观点,曹髦明确提出了反对意见,认为“自古帝王,功德言行,互有高下,未必创业者皆优,绍继者咸劣也。”而后,曹髦引经据典,认为夏少康是在没有任何优势的情况下复兴了国家,而汉高祖是在天下已经大乱的情况下创建了国家,对比两人取得成功的难度,夏少康显然优于汉高祖。接着,曹髦批评汉高祖“为人子则数危其亲,为人君则囚系贤相,为人父则不能卫子;身没之后,社稷几倾”,进而认为汉高祖“若与少康易时而处,或未能复大禹之绩也。”

第二天,曹髦和群臣继续讨论汉高祖、夏少康孰优孰劣的话题。最终,曹髦用精彩的语言使群臣折服,让群臣认可了自己的观点。

曹髦如此大费口舌地支持夏少康,是因为夏少康是他心中的帝王偶像。在曹髦看来,夏少康生活在寒浞篡位的时期,正如他眼下生活在司马昭专权的时候;夏少康能够诛杀寒浞,中兴夏朝,亦如他日日夜夜想着除掉司马昭,重振曹氏。

「两晋」曹髦之殇:曹家最后的血性,傀儡君主孤身挑战权臣之路

曹髦的影视剧形象

司马师死后,司马昭和他的党羽们违抗诏书,用武力威胁曹髦授予司马昭大权,曹髦因此被迫向司马昭妥协,但是他始终以夏少康为标榜,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理想。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司马昭专权的时间越长,曹髦受到的约束就越多,甘露二年(257年),诸葛诞在淮南发动叛乱,司马昭率军东征时,没有像司马师那样把曹髦留在洛阳,为了不让曹髦再搞不利于自己的小动作,司马昭干脆带着曹髦一起东征,以便随时监控曹髦。

甘露三年(258年),群臣以司马昭平定诸葛诞叛乱,为魏国建立了无人可及的功勋为由,请曹髦任命司马昭为相国,封司马昭为晋公,加九锡。不用多想,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司马昭,曹髦纵然不情愿,还是得照办,而司马昭装模作样地辞让了九次后,最终没有接受曹髦的封赏。

曹髦对司马昭的封赏意味着什么?接下来的事情又会如何发展?曹髦心里比谁都清楚。东汉末年,他的曾祖父曹操先是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后是封魏公,加九锡;最后封魏王。他的祖父曹丕继承王位后,汉献帝禅位给曹丕,曹氏从此取代刘氏成为天子,魏国由此诞生。

司马昭这次不接受封赏是出自儒家主张谦恭的传统。然而,司马昭迟早会接受封赏,只要司马昭接受了封赏,他就会沿着晋公—晋王—天子的路线走下去,使司马氏取代曹氏,让曹髦像汉献帝那样,成为一个亡国之君。

「两晋」曹髦之殇:曹家最后的血性,傀儡君主孤身挑战权臣之路

司马昭的影视剧形象

或许是巧合,更像是人为,自从曹髦封赏司马昭后,祥瑞便开始频繁出现,根据地方官员的汇报,顿丘、冠军、阳夏、宁陵县界的井中屡次出现了龙的踪迹。龙的出现是中国古代至高的祥瑞,是天下太平的征兆,也是贤人在世的征兆。群臣为此向曹髦表示庆贺,曹髦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用抱怨的口气说道:“龙者,君德也。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数屈于井,非嘉兆也。”

曹髦在心里十分清楚,祥瑞并不是为他这个傀儡天子出现的,而是为司马昭这个野心勃勃的权臣出现的。魏国能够出现天下太平的景象,全是司马昭一个人“努力”的功劳,他实际上一点作用也没有。随后,曹髦作《潜龙诗》排解心中的郁闷,写道:

伤哉龙受困,不能越深渊。

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

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

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这首诗的意思是说,龙被困在井中,就连低贱的泥鳅和鳝鱼也敢欺负它。但是龙并没有屈服,它“藏牙伏爪甲”,正寻找机会打败泥鳅和鳝鱼,一飞冲天呢!我身为傀儡天子,和潜龙一样,早晚也要实现翻身!

曹髦作《潜龙诗》就等于公开骂司马昭是泥鳅和鳝鱼,又明确表达了自己想要夺回实权的想法。如果说曹髦向群臣极力推崇夏少康还是一种隐忍的状态,那么,他如今作《潜龙诗》就是一种宣战的状态了。

曹髦作《潜龙诗》毫无疑问地激化了自己和司马昭的矛盾,使君臣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从此,曹髦和司马昭和再也没有了缓和的余地。

决战

甘露五年(260年)四月,曹髦在司马昭党羽的催促下,再次任命司马昭为相国,封司马昭为晋公,加九锡。这次,司马昭没有再装模作样地辞让,他毫不客气地接受封赏,从此以晋公自居。

曹髦怒不可遏,他知道,司马昭这是要加快篡位的步伐了。一个月后,曹髦召来侍中王沈、尚书王经和散骑常侍王业,对三人义愤填膺地说道:“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能坐受废辱,今日当与卿等自出讨之!”

三人听到曹髦的话后,心中皆是一惊,王沈和王业沉默不语,王经则极力劝阻曹髦,说司马昭专权已久,满朝都是他的党羽,更兼曹髦“宿卫空阙,兵甲寡弱”,讨伐司马昭一点胜算也没有。然而曹髦态度决绝,他把怀中的诏书扔到地上,大声说道:“就这样决定了!不就是死吗?这有什么好怕的!”说完,他进入内宫,去面见郭太后。

王沈和王业见大事不妙,慌忙向司马昭禀报了曹髦的行动,临走前,他们让王经也跟着一起去见司马昭,王经却没有答应,他选择留了下来。

曹髦见过郭太后,拔出宝剑,坐上车辇,率领几百个士兵和奴仆冲出宫殿,向司马昭的相府发起了进攻。司马昭得到情报后,自是感到意外,但也不敢怠慢,他连忙调兵遣将,以防范曹髦。

「两晋」曹髦之殇:曹家最后的血性,傀儡君主孤身挑战权臣之路

曹髦讨伐司马昭的影视剧画像

在东止车门,曹髦遇到了司马昭的弟弟屯骑校尉司马伷,他大声斥责司马伷的士兵,司马伷的士兵不敢应战,四散走开。在南阙,曹髦又遇到了中护军贾充,他手持宝剑迎战贾充的士兵,贾充的士兵亦不敢迎战,便欲退兵。太子舍人成济不知所措,便问贾充该怎么办,贾充看了成济一眼,冷冷地说道:“司马公畜养你等,正为今日。今日之事,不用多问。”

贾充说完,成济心领神会,出阵迎战曹髦,一戈刺穿了曹髦的胸口。就这样,年方二十岁的曹髦怀着满心遗憾,浑身是血地倒在车下,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方式,以大魏皇帝的身份驾崩了。

司马昭闻讯,故作大惊,自投于地。他的叔叔司马孚慌忙赶到现场,枕在曹髦的腿上痛哭,说道:“杀陛下者,臣之罪也。”当然,司马昭在处理后事时,并不会治自己叔叔的罪,他治了“弑君者”成济的罪,灭了成济的三族,让成济做了自己的替罪羊。

王经没向司马昭禀报曹髦的行动,自然也就成了曹髦的党羽。官吏逮捕王经及其家属时,王经向母亲道歉,母亲气定神闲,笑着说道:“人谁不死,正恐不得其所。以此并命,何恨之有!”王经的母亲对王经没有任何抱怨,她陪着儿子共赴刑场,和儿子一起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事后,郭太后下令废曹髦为庶人,以民礼埋葬曹髦。曹髦举行葬礼时,下车数乘,不设旌旐,许多百姓相聚而观之,说道:“这可是前日被杀的天子呀!”一些百姓想到曹髦生前的样子,不仅掩面而泣,悲不自胜。

曹髦虽然以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但是他并没有白死。当他的叔叔常道长公曹奂继承帝位后,司马昭由于背负着沉重的思想负担,不得不收敛嚣张跋扈的气焰,放缓了篡位的进程。从某种意义上说,曹髦用自己的死拯救了曹氏的危机,延长了魏国的国祚。如果曹髦地下有知,他一定会感到欣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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