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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悯让人成为人

 招家栋 2020-02-16

作者:李大虾 二斤

今年,《乔乔的异想世界》获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奖。

再一次,这部优秀的电影将我们的目光转向可怕的纳粹。

十岁的乔乔是希特勒的铁粉,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勇敢的纳粹,然后奔赴战场,杀死那些肮脏、愚蠢、脑袋上还长着角的犹太人。

所以,他一身纳粹装扮,自己的房间里都是纳粹的宣传海报。

尤其是希特勒的海报,因为希特勒不仅是乔乔最崇拜的偶像,在他的心里,希特勒是自己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没有一个人可以取代。

在乔乔的口中,满是对犹太人的仇恨、杀戮以及作为日耳曼人的优越感,即使他自己连鞋带也不会系。

真实中的希特勒青年团,这个组织是由10-14岁的孩子组成,是纳粹帝国培养人才的摇篮,也是一支准军事组织。

而这些本不该属于孩子的东西,让乔乔心里难以承受。

所以,当他心里有疑惑时,他就大声呐喊来让自己更加勇敢。

尤其当看到那么多同龄的孩子也在勇敢呐喊时,他就会变得更加疯狂,用他这个年纪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话语来咒骂犹太人,去烧毁他们的书。

而让乔乔最受安慰的是,他臆想出来的希特勒会无时无刻地陪伴着他。

在希特勒的鼓励下,乔乔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纳粹......

要彻底给孩子们洗脑袋,没有两把刷子是不行的。

这部电影很有意思,他将复杂抽象的纳粹主义具像化,变成一个人来现身说法,这样,就算是孩子,都能看懂纳粹主义的真面目。

电影刚开始,希特勒的出现是一个正面形象,是可爱的玩伴,是带乔乔走出困境的导师。

希特勒不断鼓励乔乔,要努力让自己思想敏锐如蛇,身体结实如狼,勇气无畏如豹做一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

这些都是很好的东西,但是有两点让纳粹成为了纳粹。

首先希特勒只强调勇气,反对怜悯。

甚至,希特勒将欧洲传统基督教伦理反其道而行,认为“怜悯是一种原罪,怜悯弱者是违背自然的事。

所以,青年营里,教官将一只兔子抓在手上,让乔乔把它的脖子扭断。

这本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但是纳粹却以勇气为借口来泯灭孩子的人性。

这样的洗脑教育,在不停地告诉孩子,弱者根本不配拥有生存的权力。

接着,第二点就是仇恨教育。

纳粹不停地向孩子们灌输犹太人有多诡诈,说犹太人是较低的生命物种,是一种寄生虫,能将致命的疾病传染给德国民族。

纳粹就像伊安・克尔肖所概括的“恐惧、愤恨和偏见的融合物,加倍了对更好未来的模糊憧憬”。

所以,最可怕的不是丑陋的面孔,而是丑陋面孔外面戴了一个美丽的面具。

孩子们把杀犹太人成了勇敢,把对弱者的怜悯当成了懦弱,把对希特勒的崇拜当成了忠诚,把书当成了智慧。

不知不觉中,孩子们的性和独立精神被革了命,在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的感召下成为了一群恶魔。

所以,要击垮纳粹,就必须要让人性复苏,要用爱和勇敢努力发出不同的声音。

电影中,乔乔母亲就是这股力量的代表。

我们可以通过系鞋带这个戏剧点,来看清楚整条脉络。

全片共有五处系鞋带的戏份,而五处系鞋带除了是乔乔成长的节点,也象征着纳粹统治下一个家庭的变迁。

前三处系鞋带是妈妈为乔乔系鞋带,分别出现在17分30秒乔乔要出门时,30分20秒乔乔发现隔板里的犹太人之后,50分50秒乔乔和妈妈在公园里。

前面三处戏,代表母亲对他的爱和保护。

这种爱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乔乔被炸弹炸伤,不仅伤了腿,而且还被毁了容貌。

这样一个丑陋无用的人正是纳粹所讨厌的弱者,乔乔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内心既自卑又恐惧。

但是,妈妈接纳了他,爱了他,并没有因为他是弱者而抛弃他。

虽然乔乔口里依旧喊着纳粹的口号,但是他幼小的心灵很清楚,躺在妈妈的怀抱里更安全,更温暖,更像个人。

对弱者的怜悯而非强壮让人之所以为人!

第四处出现在78分22秒乔乔为死去的妈妈系鞋带,从这里,母亲作为一个乔乔可以依靠的对象正式消失。

母亲的消失也意味着乔乔所拥有家庭的正式解体。

乔乔切身地知道,死亡并不是纳粹那样说的美好,而是充满了眼泪和痛苦。

残酷的现实也是乔乔个人不得不成长的开始。

这个场景我认为是整个电影中最华彩的地方,镜头调度极其简单,但是效果特别出众。

首先,一个主观镜头,乔乔发现蝴蝶

乔乔跟随蝴蝶来到广场

蝴蝶飞远,乔乔看着远去的蝴蝶准备站起来

镜头跟随乔乔一起上移,看到了一双鞋。

前面游泳池戏份里已经给过了这是母亲的鞋子,但是观众需要反映时间,此时观众会和乔乔一样在调取大脑里的记忆,这是谁的鞋子呢。

一个特写给乔乔的反应。

啊,这是妈妈的鞋子。

镜头给的特别准。

没有让乔乔像部分国产片里一样立马嚎啕大哭,而是马上给了个中景镜头反映乔乔的动作,一下抱紧了母亲的腿。

接着特写给表情,知道妈妈已经永远离开他了,开始哭泣。

然后发现,妈妈的鞋带松了,给妈妈系鞋带,呼应前面系鞋带的戏份。

接着给全景,看看大家的鞋带有没有松,升华动作。

大全景,这个场地选的也特别的好,房屋的窗户像众人的眼睛一样盯着这一切,但是没人回应,象征着纳粹统治下的残酷与冷漠。

给眼睛的特写,加强情绪,突出孤独感,着这段戏结束。

整段里,斯嘉丽约翰逊并没有出境,仅仅出现一双脚就达到了如此令人悲痛的场景,镜头语言使用的极其克制与精准,瞬间让观众与乔乔达到了共情。

这部电影的剧作很出色,伴随着母亲的线索,还有两条线索伴随着乔乔的成长。

一条线索是希特勒的真面目逐渐显露,他像小丑一样丑态百出,让乔乔逐渐产生了质疑。

另一条就是乔乔和犹太女孩之间的关系。

这个犹太女孩不仅打破了乔乔对犹太人的偏见,更是让乔乔怦然心动,产生了对爱和自由的向往。

母亲的爱和牺牲、犹太女孩对自由的渴望、希特勒的残忍和愚蠢,这些让乔乔的人性彻底苏醒。

乔乔虽然只有十岁,但是他勇敢地接过了母亲的接力棒,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那个藏匿在家中的犹太女孩。

所以,最后一处系鞋带的动作出现在100分30秒。

乔乔带着犹太少女走出大门,并为犹太少女系鞋带。

至此乔乔完成电影中的成长,成为了一个可以保护别人的人,一个拥有正常人性和情感的人,也意味着战后家庭的重组。

这部作品虽然通过喜剧的方式对现实现象进行了解构以及嘲讽,成功地达到了让人想到纳粹就想吐的效果。

但另一方面,这部电影所刻画的现象非常值得我们警惕和深思。

1、一个社会,看似光明的口号,喊的越响亮,现实中就越龌蹉,因为正常的社会里,不需要整天喊口号,除非是为了壮胆干坏事。

2、最恐怖的是政治没有人性,而没有人性的源头是无神论的世界观和教育。

昨天,弱者和某些种族没有生存的权力,今天,穷人和异见分子没有存在的必要,明天又会是谁.....

所以,没有了上帝,谈论人人平等,谈论人的尊严是一个笑话。

因为任何一类人的任何一种骄傲,都可以成为杀死另一类人的理由,毕竟他认为自己是神嘛!

3、杰克・斯奈德认为纳粹成功的关键不是因为在开放讨论领域里的游说有多么出色,而是全赖于其口头功夫穿透了分隔的市场,以及讨好中产阶级和小城镇的目标人群的风格塑造。

所以,怜悯和同情才是真正的力量。

当一个圈子嘲笑另一个圈子,一个阶层看不到另一个阶层的眼泪时,往往是悲剧的开始。

其次,就像伯格曼所说:

我们从来没听过自由这个词,从来没尝过自由的滋味,在一个权威体系里,所有的门,都是关着的。

不管是一片青草,一个人,一个节目,一座村庄,或是一个时代,成熟生长,都不是与岁月俱来的――除非土壤中饱含养分,枝叶经过风吹雨打,沉实厚重,还有,门打开着,自由,如春风自由流动。”

所以,我们要最大限度地追求信息的多元,以努力打破隔阂和封闭,品尝自由的滋味。

哪怕只是很有限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那也是很有力量的。

因为有一颗希望的种子已经在你心中不知不觉地埋下,他会发动你的好奇心和良知去寻找爱、自由和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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