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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十一月最后的一天，听起来像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照常的上班工作。 然后在中午吃过饭之后坐在工位上休息，手机里弹出来妹妹发的一条信息——四姐，爸走了。 我还有点懵地问了很多句，什么意思？直到后来确定了“走了”的意思。 都说人生是无常的，但在那么突然来袭的时候，我没法接受这样猛烈的打击。 我的眼泪刷的一下子就落下来了。由于在办公室不好吵到大家，只能坐着簌簌地落泪。下午的时候照常开会工作然后下班。 中途去见了一个朋友，或许是父亲的离开来得太过突然，连好好告别的机会都没有，这成为了我极大的遗憾。没有来得及见上他最后一面，没有来得及听他说最后一句话，没有来得及陪他走完最后一程。我对朋友说：“如果能够在离开的时候有机会好好告别留下一些话，那么在往后回想起来，至少不会觉得那么那么遗憾。” 天气非常的好，阳光无比明媚。南方的11月依旧温暖如夏。 我们坐在一家小店里喝着热茶，很久不见面了，他去创业之后我们就几乎没有怎么联系。我们之间的关系如同过山车一般地从能谈天说地忽然变成不再过问的生疏，骤然的变化让我一度不能适应过来。即便在后来有些看开之后我或许也如同他所说的，对于这段情感上有个心结。或许缘于这种突然性的变化而自己没有准备好。 于是终于下定决心假装借着11月最后一天的仪式感来告别。在这前一夜我辗转反侧，不知道该如何跟一个已经对我来说陌生的人来对话，或者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可以不让场面那么尴尬。又或者我是否应该留下一些很官方的鼓励语，比如创业很辛苦，你要加油之类。 然后约了一个地方，快到的时候透过玻璃窗看到他已经在里面，他给我发信息说，茶好了，就等你了。 坐下来不知该说点什么好，预设好的话一下子不知道从哪句说起好。他讲了一些他创业后经历的一些事情和一些感想，然后说，能活在当下，珍惜眼前就好了。能坐在这里说说笑笑喝茶聊天，就足够好了。 我望了一眼窗外，外面阳光无比明媚，而那时候透过落地窗，有些光落在他的脸上。他似乎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或者说，比我预设的场景要好得多了。 然后我讲到了我的父亲的突然离世，我说本来我是想来和你告个别的。在这以前，未曾这样矫情地要去和一个朋友做告别，又或者说，是一个比较有好感的朋友。他笑我说，这真的很像你的风格。 或许是因为我之前总是喜欢把“仪式感”这种词挂在嘴边，所以来跟他行驶“告别仪式”在他看来十足是我本人风格了。但究其根本，是因为极大的愧疚和遗憾没能在父亲离开的时候跟他好好道别，所以期望在他身上做完这件事而得以有点慰藉。期望在未来很多年之后想起，不那么遗憾地告诉自己，曾经有了那么一个相对来说正式的结束足以给心里的那个心结一些解释。 他说，为什么要觉得就以后就不会见面，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呢。 “或许是预感吧，又或者说是某些发生的事某些感觉而带来的预设吧。” “未来还是有机会再见面的，也有机会再坐着一起喝茶的。” 后来他回忆这一年我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光，说那应该是这一年他最快乐的时光。而当那段时光过去，回到现实生活去经历很多他未曾想过的问题和考验，不管如何，他觉得，还是——很高兴认识你的。 我笑了。或许这是我没有预设到的答案。但可能也就足够了。 走出那家店的时候迎上了那些温暖的阳光，告别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或者它对我来说分量在哪里。或许我要的不是告别，而是能有一个参与最后过程的机会吧。 看到朋友已经恢复了不错的状态的时候，我可能那一刻心里就得到了某些释怀和欣慰吧。 02 手机不停地在震动，妹妹给我传了一段父亲在家的短视频，说，手机里很难找到关于父亲的记忆碎片了。母亲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一下子就崩溃了，嘴里念叨着，突然就这样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叫我怎么办。 那一句“叫我怎么办”又让我再次忍不住要哭。这件事上，母亲无疑是最难过的一个，她的人生有很大的部分和依赖都寄托在父亲身上，而现在突然的离开，本来早上还在念叨父亲冬至回家要不要做点好吃的给他，结果正在要出门的时候接到了那么一通电话，整个人都瘫了下来。 终于撑到了下班，我收拾了东西搭车回家，心不在焉的，坐一趟车错一趟，来回倒腾了几趟之后终于下了车，在一个天桥上望着下面来往的车流，我跟朋友说——或许是因为父亲年纪原来就大，从我高中时代起，我就时常梦到父亲，总在想，要多努力才能让他在有生之年看到我有点出息，而现在他突然走了，我还什么都不是。 然后扶在天桥的栏杆上狂哭了一阵。是在那一刻，我觉得我以后，真的要做个大人了。 对于父亲我知道他年纪很大，我需要更努力地跟时间赛跑才可以快一点追上他老去的速度，在人生本来的规划里，我期望自己能在2-3年里做出一些有所成就的事情来回报他，但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却突然就走了。 我从未想过，我会在26岁的这一年，失去了父亲。 妹妹说，真的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总觉得他只是待在珠海没有回来而已。 11月12日那天，他才刚刚过生日，那一天我打电话过去，听到他的声音，他还很开心地夸我记得他生日，嘱咐我好好工作和学习。后来我开始接单给别人拍照，我心想着，回家要给他拍组照片，今年过年可以给家里人拍一组全家福了。 但这个心愿，是再也实现不了了。 如果，如果他离开的时候我能在身边，握一握他的手，听他说几句话，能够坐下来跟他聊一聊，一起喝点茶，能够把心里那些堆积了很久的话摊开来告诉一下他，能够知道多一点他的想法和他的孤独，是不是，我就会好受一点点？ 03 听过母亲聊起父亲年幼的事情，他吃了很多的苦头从一个穷小子熬到了一个有些资产的商人。念书时候总是排第一，却因为太穷吃不起饭最后差点饿死只好放弃上学。那时候他需要翻过几座山带着一壶水和一小撮萝卜干支撑一天三顿，体力无法支撑下去，只好忍痛放弃考上的大学（那时候能上大学的是凤毛麟角）。后来做过很多工作，也遭遇过很多人的欺负，最后才终于过上有些安稳的日子。 父亲常年在珠海和老家两个地方奔波，一把岁数的人，看起来很健康。有的时候邻居亲戚来往还总会夸奖他身体真好，吃得下，跑得动。我们常常担心他年纪太大这样奔波实在不好，但他总说有些事在珠海没搞定，要回去。却不知道，就这样一别，成了永别。 我们总想，如果当时父亲在家里，有母亲照顾，不至于这样。 只是什么也没有办法了。 年幼的时候看到邻居的叔叔，在突然遭受妻子意外死亡之后，一个星期内白了头发。那时候才知道，心里重要的人的离开带来的巨大创伤是怎样的一种打击。 哥哥弟弟带着母亲火速开车到了珠海，到了夜晚的时候我才敢给母亲电话，她在那头看似平静地跟我说，你爸下午走了。 我说我知道。 然后母亲讲起父亲清晨到离去那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就这样，一下子就没了，什么都没留下。”电话那头能听到母亲有了哭腔，电话迅速挂断。 无法用言语去描绘母亲的难过和痛苦。父亲的突然离开也一定是让她忽然之间没有了依靠，只是她并不想在儿女面前袒露太多无助和伤心。 妹妹说，昨天的大家都失控了。面对这一个消息，大家在家里抱成一团地哭。睡了一觉醒来，我们依旧无法相信这件事的真实和突然。可是不得不去面对。 生活没有如果，假设有如果，那么一切可能就没有那么失落和愧疚。对于父亲的亏欠也不至于成为了我们生活里巨大的遗憾。 死亡，是教会人在一瞬间长大的事情。 在26岁的这一年，从此开始，要做个真正的大人了，背后的英雄已退下，剩下的路要自己做个勇士往前走。 无论对于什么情感，如果有机会，现在的我会觉得，如果有机会要去好好告别一下，这样或许会让未来回头望的时候，不至于那么那么遗憾和悲伤。 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再也没有机会去好好告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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