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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尔德曾在他的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里写道：“美是奇迹中的奇迹。只有浅薄的人才不以貌取人。”在他看来，以貌取人，如此地天经地义。 读到这句话，常常会让我想起赵孟頫。金庸小说里有“神仙姊姊”，赵孟頫，大概是一个神仙哥哥吧。 以前不知道书法中“字如其人”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否合理，但一看到赵孟頫的书迹，脑中总要冒出两个字：玉人。 古人并不讳言美貌，也从来不吝惜对美人的赞美。《诗经·卫风·硕人》对美人的赞颂可谓挖空心思：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赵文敏公松雪斋全集》 古人对美人一词的使用不限于女子。男人对姿容在意起来，不亚于女子，《世说新语》有容止一篇专门谈论男人们的仪容气质。美男子卫玠，甚至被古代的花痴围观看死了。 回到赵孟頫上。说起赵孟頫的美，既有正史记载，也有野史传说，还有后人品评。 《元史·赵孟頫传》记载，元世祖第一次见到赵孟頫，感觉到：“才气英迈，神采焕发，如神仙中人”，世祖看着就喜欢。 《书史会要》写元世祖见赵孟頫，多了四个字：“照耀殿庭”。“照耀殿庭”比神采焕发更来得生动。 赵孟頫一走进来，整个殿庭的人都失色了，仿佛神仙下凡，自带光彩。想必当时在场的人，大概都有“珠玉在侧，觉我形秽”之感。
赵孟頫《题烟江叠嶂图》47×413cm. 上海博物馆藏 世祖见赵孟頫一事，在笔记里的描绘还要丰富一点，《濯缨亭笔记》如此载： 子昂善书，有文名。元世祖闻而召见之。子昂丰姿如玉，照映左右。世祖心异之，以为非人臣相，使脱冠，见头尖，乃曰：不过一俊书生耳！ 《元史》的记载，意在彰显赵孟頫的神采，所以用词也只是泛泛。此则笔记则意在凸显子昂的容颜俊美。 “丰姿如玉，照映左右”这八字则是“照耀殿庭”的升级版。忽地一子昂进来，便同幽冥晦暗中放置了一颗夜明珠。 赵孟頫便是这如玉一样的男子。君子比德于玉，美玉常同美德相关联。但实际使用中，如果夸人如玉，仪容大概要占到七八分。 否则光说美德，钟馗一身正气，刚正不阿，自然也是耿直的君子。但大抵绝不会有人夸钟馗是玉人。
赵孟頫《宗阳宫帖》27.5×28.7 cm.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世说新语》就是这样，以玉喻之的几位，比如说嵇康：其醉也，傀俄若玉山将崩；比如说卫玠：谁家璧人？嵇康卫玠都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比如讲裴楷，这个直接被人以“玉人”喻之的男子，首先交代的就是人家：“有儁仪容”。于是旁人见到他才有慨叹：“见裴叔则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大概《濯缨亭笔记》描摹赵孟頫“丰姿如玉，照映左右”，也是得灵感于此。 古人喜欢编类书，辑录各类书籍中的材料，然后按门类加以编排。编类书的人有时也很繁琐，条目分得多，分得细，连美男子丑妇人都要整成一类拉出来说说。 比如《山堂肆考》、《渊鉴类函》中便抄有美丈夫、美男一类条目，其中便有赵孟頫。所以我说美男赵孟頫，也不是我一个后来人给他杜撰安排的名目。
赵孟頫自写小像局部 关于赵孟頫的容貌，其实不止于空想。毕竟赵孟頫留了自画像。这自画像，清人钱泳曾见过，并在《履园丛话》中记录道： 庚戌三月，余往娄东，在毕涧飞员外家见魏公自绘小像，纸本，长尺许，阔七寸，作一镜。像居其中，仅画半身，头戴一笠，身着月白氅衣，面圆而俊伟，丰神奕奕，微须，真元世祖所称神仙中人也。上惟有仲穆书赞两行。 又在友人处见一像，有自题七律云：“致君泽物已无由，梦想田园霅水头。老子难同韩子传，齐人终困楚人咻。濯缨久判从渔父，束带宁堪见督邮？准拟新年弃官去，百无拘系似沙鸥。”后题“大德二年正月人日赵孟頫自题”。 钱泳曾分别看到两位友人所藏的赵孟頫自绘小像，并且交代了一下赵孟頫作画的形制，题款等等信息。
赵孟頫自题画像（传） 钱泳见到自画像中的赵孟頫，感慨：“面圆而俊伟，丰神奕奕，微须。真元世祖所称神仙中人也！” 我们现在还能看到这自画像，“濯缨久判从渔父”，道的是经宋元世变后的抉择。“准拟新年弃官去，百无拘系似沙鸥”，想的是弃官而去，天地一沙鸥。 但对于一个想在新朝中存续性命的旧王孙，举动怕是没那么自由。 自画像中的赵孟頫大概四十多岁光景，眼角有了鱼尾纹，胡子又长又细又飘逸，神采不减，嘴角似笑非笑，似嘲非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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