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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天。晚上，一共有四层的办公楼显得异常寂静。只有所里和我们物业值班的三个人。整栋楼黑魆魆的，除了底楼值班室的灯亮着以外，各房间的灯都关着，二、三、四层楼道、洗手间的灯大都没开。到了晚上10点的时候，人们大都关灯入睡了。 三层楼东边的乒乓球室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热乎乎的，只有热热的空气与我心照不宣，迎接我，拥抱我。在这个时候，我不知怎么的很佩服四层楼上东边原来住的厨房的三个女子来。先是住的两个年轻的女服务员，后来两人走了，又住进一个年轻的女面点师。 我按了四层男洗手间门口墙上的开关，打开了里面的灯，上了洗手间后洗手。不经意间朝洗手池下面的地上一看，却发现一把钥匙，在紧靠中间隔墙的地方。钥匙光亮，完好，是办公楼房间所用的那种。在以往的时候，它并不能怎么引起我的注意，更不会去思考遐想。但在这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这些日子里，人的心都变得更细，更敏感了，人们也开始反思。 办公楼的四层，安排的是健身房、棋牌室、大会议室和客人住宿的房间。通常门没锁的是两个健身房。西边的大健身房原来是歌厅，没有唱歌后，就改作健身房了，它旁边原来的小健身房也还在使用。这钥匙看来似乎不像是人们丢失、丟弃的，倒有点像有人特意放在这么个不起眼的位置。在上班的时候，每天保洁工都在打扫、清理、收拾、擦拭房间、地面、窗台、桌椅，不要的东西都弄走了。在干净的洗手间地上不起眼处，还有一把钥匙，更大的可能是有人特意放的。这是一个很好的隐秘的地方，四层楼少有人来，男洗手间洗手池下的地上，更是一个不为人注意的地方。 这是谁放的呢？是所里来健身的某个男的？还是那个女保洁工？它又是哪个房间的钥匙？ 对于房门钥匙，有的随身带在身上，有的还拴上一条长长的带子挂在脖子上。而有的则习惯放在某一个地方。像以前的农家，一家人老老少少都知道家的钥匙放的地方，取用方便又安全，用了之后又放回原处，一家人都遵循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守护这个秘密，不对外人说，而外人也没有打探的好奇心。直到今天，一些大学生公寓里的人，依然习惯将自己房门钥匙放在门楣上，自如地取用。 是视而不见，不去动它？还是把它拣起来？我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拣起来带走了，此刻它正躺在我值班室的桌上。但我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明天早晨把它放回去，就当我没看见，一切没发生过。 一把钥匙开一把锁。钥匙虽小，但作用很大，承载了人们很大的期望。有了它，门就打开了，意味着难题就迎刃而解。通常情况下应该如此，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也理应如此，门里门外都是熟知的，一样的，正常的。一把钥匙，保护着一个地方的安全，保守着一个地方不为外人知晓尘封的秘密，一个故事，乃至一段岁月。 钥匙给予人们的，除了打开一方新的天地以外，也意味着秩序、宁静、祥和、尊严与文明。一个房间被人贸然闯入，就会打破其安宁祥和，引起尴尬，甚至引发一些或大或小的风波、冲突。有些是该看的、可看的，有些又是不该看的、不可看的。拿了不该拿的钥匙，打开了不该打开的门，看虽然看了，祸兮福兮，却是一时难以断定的。 钥匙小，不起眼，又很轻，却以小搏大，开启一扇门，打开一个世界。而有的人，往往只见钥匙这个〞树木〞，而不见打开的门里面空间这片〞树林〞，不见全部、全貌和真相，却喜欢为自己辩解，避重就轻，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拣到一截绳子。〞故意不说出绳子另一头牵着的一头牛。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脑子就爱胡思乱想。想那些恐怖的场景，某个房间里有一个小鬼。那些恐怖片、灾难片让人害怕得不得了却又很喜欢。并不是这世界上真有鬼，有那些真实天然的阴森恐怖的所在，而在于显示人性的光辉人的智慧和勇气以外，让人产生敬畏，懂得收敛，适可而止。它告诉人们，有一些是我们很陌生，没有去过的地方，而有的则是我们看似熟悉了解其实不然变化多端暗藏玄机，危机四伏的险境，稍有不慎，贸然闯入，将万劫不复！ 我们往往太相信钥匙的作用、能力，并以为〞打开〞即〞成功〞。因此，我们受到的教育和鼓励，是尽可能去寻找这钥匙，尽快把门打开。科学家就是这样的具有探索精神的人，一些普通人也大胆开拓创新。可这两者还是有些区别的。前者是为了科学事业，芸芸众生，而且也是严谨、谨慎的。他们有大胆的设想和预测，可他们并不是疯子、狂人，并不丧心病狂，为所欲为。而一些普通人则既非出以公心，也不理性严谨，无敬畏之心。像吃蝙蝠等野生动物这样的大胆之举，就是只图个人享受、只顾一己之私而去贸然打开潘多拉盒子、地狱之门、老虎笼子。把大坝炸开，洪水泛滥，哀鸿遍野。 事物是遵循唯物辩证法的。打仗有攻也有守，有进也有退。门要打开，也要关上。要去探索未知世界的秘密，去打开一扇扇门。同时，我们也要懂得并善于去关上有的门，像保护大自然，爱护野生动物，要学会保守一些秘密。从某种意义上说，关上门并不比打开门容易，保守秘密并不比获得秘密容易。 在农村，以前有一种风俗，人死入棺后，举行了某个仪式后，棺材就再也不能打开了，虽然还没入土，哪怕是其亲人，因为回来晚了想看里面逝去的亲人一眼，也是不可能的，绝对不能再打开棺材上面的盖子。这要说有什么科学的道理，也未必充分。但千百年来就是这样的，让许多人因没见到亲人最后一面遗憾不已，也让逝者安息，让更多的人加快回家的步伐。 钥匙的根本价值不在于〞打开〞，而在于保证两个世界的沟通、交流、安宁与祥和。拥有一把钥匙并知道它能打开的房间，并不值得欢呼，也并不意味着轻松。打开一道门，未必都像打开一座古墓一样令人诚惶诚恐，如履薄冰；但它带给我们的，同样是一个新世界一片新天地，也许没到达过，也许没看见过，但一定是需要了解和更加熟悉的。这钥匙一扭，就像拆除房中隔断的大锤一砸，不知是把我们带到一个平凡的世界，还是天堂，抑或是地狱？一念成佛，也可一念成魔。我们要会打开门，也要会关上门；既要勇于探索秘密，也要善于保守秘密。当我们没弄清楚这钥匙的究竟的时候，没必要匆匆忙忙地把它拿走。 王良炬 2020年2月17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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