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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并不尽如烟——万泉寻访薛通城

 陳臻 2020-02-18

往事并不尽如烟

——万泉寻访薛通城

文\野火

在万荣县万泉村南边的一个三岔口,突兀着一个土台子,当地人有叫它“将台”的,也有叫它“古城墙”的,更有研究者叫它“薛通城遗址”,莫衷一是。但是,不管叫什么名堂,应当说这个台子的神圣感、神秘感是有的,不然,周边的土地都被盖成了房子,种成了庄稼,为什么孤零零地就剩下了这么一个啥也说不上来的土台子呢?

我拜谒这个台子不计其数,虽然说它破败得根本不能算是一个文物。台子的规模很小,小到了仅仅高二三米、方三四米的样子,台子的位置很奇特,在一面陡坡之上,向南而望便是孤峰山,往下看便是深涧。我认为它就是历史上记载确凿的“薛通城”。应当说,这段破破烂烂的土台子,在这里已经站了1700多年了。

牛逼家族的选择

修建薛通城的,是两晋南北朝时期的一个牛逼的家族——河东薛氏。从西汉末年开始,地方豪强成为左右国家政权的重要力量,朝廷往往对大门望族无可奈何。河东薛氏原居蜀地,因势力强大而被曹魏迁徙到汾阴(现在的万荣县),凭借着崇武尚文的家族传统,这支远道而来的外来户逐渐繁衍为西、北、南三支,居然一步步发展壮大,成为在当时的韦、裴、柳、薛、杨、杜“关中六大姓”之一。从蜀汉到西晋的百余年间,这个家族世代为官,成为显赫的官宦之家。

然而,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很快,胡人的金戈铁马撕裂了这一方安静的魂灵。两晋南北朝,这是一个动荡的年代。从西晋永嘉之乱开始,十六国群雄并起,骁勇的胡骑纵横于北方,国家政权走马灯式的更迭,汉室倾颓,家国不再,晋人被迫南迁江左,或者臣服于辽东慕容鲜卑族建立的前燕。那个曾经辉煌的河东薛氏,又一次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其时,河东薛氏的掌舵人是薛氏自蜀地北迁而来的西支第三世祖薛强。其祖父是西支始祖薛兴,曾经担任晋尚书右仆射、冀州刺史、安邑公,谥曰:庄。其父薛涛袭爵,为梁州刺史,谥曰忠惠。八王之乱后,京都倾覆,父子皆以义烈而著称。面对胡骑狂飙而过,当时的汉人大多以门户家族为念,不以国家民族为怀,倒戈归附于胡族,耿介守节者寥寥无几。薛强面临当时的战乱,在孤峰山下筑垒起了“薛强堡”,以保地方割据安全。“薛通城”的雏形就此形成了。到后来,其后人薛通又率千余家到此居住,千余家是个什么概念?一户按5个人计算,当在5万人左右,实在是一支了不起的力量。

拿什么拯救家族

薛氏在河东割据一方,拥兵自重,“凭河自保”,有三方面的原因:一是凭借城堡之固;二是有一个好领导,从薛强到薛通;三靠的是其家族中不变的气节。

对薛通城这块地方,《蒲州府志》和《万泉县志》都记载,此处大概有“五里十三步”,“据托高阜,南依孤山,二涧夹流,其势峻险。”居于高处,易守难攻“立孤山之半,左右岩堪还回其旁,分为东西二涧,岈而深。东西南三面多陡壁悬崖,而北亦斜茎隔绝。人不得肉薄,马不得并驰,且四乡多狭坡邃谷。秋冬之际,山高风烈,冰望泥淖,蹄迹不交。虽无表里河山之固,亦可拟于铁瓮天成云”;东西二涧夹流,适合农耕。万泉在唐武德三年设立县治时,“城临山涧,地多涌泉,故曰万泉”。这两个条件,满足了自保的需求,所以,河东薛氏固守于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出则为兵,入则务农,难怪说道了薛通的时代,后秦先后多次征召,也不仕于朝,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薛通城这里,本身就是一个独立王国、世外桃源,特立独行的小朝廷。

薛通城的创建者薛强,出身望族,名冠当时。前秦苻坚久慕其威名,欲招降薛强。恰好大军前往河东讨伐张平,途径薛强堡,苻坚率百余骑亲自来到薛强堡下招降。其时,苻坚重用薛强的好友汉人王猛,采取了一些休养生息的政策,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攻城略地,一度统一了北方,并占领了蜀地,和东晋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大好局面。志得意满的苻坚大军正如日中天,锐不可当。然而,面对苻坚铁骑,薛强认为,胡人非我族类,作为晋臣、晋人,岂能与之共事?不仅不投降,而且还不屑于和苻坚对话,而是委派主簿上前,义正词严地说:“此城终无生降之臣,但有死节之将耳!”面对强敌,不仅薛氏的统领者薛强正义凛然,即便是其主簿也毫不畏惧,慷慨陈辞,表明了薛强堡上下齐心团结一致的精神。这种气度,深深地打动了苻坚,苻坚不仅没有对薛强堡采取强攻的措施,而且还对薛强的忠君思想进行了褒扬,让史官载入史册。凭借着这一腔热血,薛强先后与匈奴建立的后汉、羯族建立的后赵等少数民族政权,进行了多次交锋,终不降胡,卓然自立,威振河东。此后,薛强还统领其部落,依靠一隅之兵,破西燕皇帝慕容永于陈川。时姚兴击败苻登后,即帝位,改元皇初。姚兴勤于政事,治国安民。重视发展经济,兴修水利,关心农事;提倡佛教和儒学,广建寺院。待薛强击败慕容永,姚兴闻而惮之,遣使重加礼命,征拜右光禄大夫、七兵尚书,封冯翊郡公,转左户尚书。薛强是河东薛氏在早期最为强大的军事统领,奠定了薛氏在河东的军事地位和社会地位。薛强终年九十八岁。赠辅国大将军、司徙公,谥曰宣。

 薛强创建的“薛强堡”是军事割据文化的基础。其割据文化的核心是自固自保,其文化精神的要领是于乱世而怀军国筹略,巧妙利用各国之间的军事弱势环节,壮大自己力量。薛强堡此后经一再修建,到十六国的赫连夏时期,薛强的后人薛通把它修筑成了薛通城。到唐初李渊行巡汾阴时,发现薛通城地势险要,即令在此建置万泉县,借以巩固大唐京畿重地安全。一个地方豪强用以自保的壁垒,成为国家关注的要地,不能不说薛强的眼光之独到。

来了一匹北方的狼

十六国时期,北方的匈奴部落出现了一批残暴的狼,他的名字叫赫连勃勃。

赫连勃勃建国号胡夏,被称为史上最具狼性的君主。君主,是任性的代名词,位居帝王之后,最容易暴露出人的本性,赫连勃勃杀人成性,嗜血成瘾。他时常站在都城的城楼上,当然不是看风景,而是拿着弓箭观察路上的行人,看到谁不顺眼,拉弓就射。如果哪个大臣露出不恭敬的眼神,就下令挖出那个大臣的眼睛;如果大臣笑他,就让人撕裂大臣的嘴唇;如果大臣劝谏他,他就以诽谤罪割掉大臣的舌头,然后残忍地将其杀害。这种野蛮血腥统治,致使“夷夏嚣然,人无生赖”,叫苦连天,怨声载道。而这个人野心极大,他的目标是“不及十年,岭北、河东尽我有也”,是“统一天下,君临万邦”,连国都的名字都叫做“统万城”(今陕西省靖边县)。

这一日,他终于向薛通城进发了。

作为河东薛氏的后裔,薛通继承了薛氏豪侠的基因,而且更加强大。他和先祖薛强、薛辩曾经担任后秦朝廷要职相比,采取了暴力不合作制度,他不断地加固城堡,训练兵丁,薛通和赫连勃勃的战争,历史上语焉不详,只记述了赫连勃勃入侵薛通城,但根据史书记载的赫连勃勃的残暴性格,那场战斗无论是过程和结果,肯定都是残酷的。或许在那个时期,因为赫连勃勃薛通城声名鹊起,威震华夏,才导致了李渊对它的器重。一场战役,换来了一座城池,从此,万泉县这个名字存在了1500年,未曾改变,而薛通城就此成为了历史,剩下了一段沧桑的土台子。从这座城堡出发,河东薛氏一路向前,文可安邦,武能定国,如隋朝第一文人薛道衡、唐朝宰相薛元敬、初唐四大书家之一宋体字鼻祖薛稷、大唐名将薛仁贵等一批批的薛氏名流,群星灿烂,照亮了隋唐时期的天空,掀起了一股让人叹为观止的薛氏旋风。

往事如烟,往事并不尽如烟。千年而去,坚固的薛通城不再有,但历史的薛通城依旧在。土台子便是见证,千余年来,它孤独地屹立于孤峰山腰,风雨沧桑没有摧垮,人事更迭没有破坏,相比较一座辉煌的古迹,它也许是如此不堪,然而,在它斑驳的墙体上,可能渗透着当年箭矢的痕迹、战火的硝烟、勇士的血迹,我们看不到,但我们感受得到。它不高大,但威武不屈,笑傲苍穹,在它的身上,仔细看去,是几个大字:守望家园,忠义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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