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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一动不动，眼睛始终盯着窗外的那条小路，妈妈自从年三十傍晚被医院紧急叫走后一直没有回来，连她最喜爱的八宝饭也没来得及吃一口。已经半个月了，他每天在日历上打着钩。手上的电话已经冰冷，几次按下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却始终没有拨出去。现在妈妈一定又在忙了吧，她会没时间接电话的，他想。通常妈妈在每天晚上7点左右打电话回家，每次视频时能见到妈妈是他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光。他会向妈妈滔滔不绝地讲一天中都看了哪些书，给妈妈看自己的画，甚至会说些小故事给妈妈听，他会告诉妈妈，她最喜欢的八宝饭外婆每天都热着，她一回家就能吃。但每次的视频时间都不长，不是妈妈急着挂电话，而是他看到妈妈满脸的疲惫，似乎要睡着了一般，他就和妈妈说再见。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和妈妈说，他只是想让她早点休息，多睡一会。昨晚妈妈又没有打电话回家，已经两天了。风很大，把树枝打得左右摇摆，像一个晃晃悠悠的醉汉。两只猫从草丛里窜出来，嬉戏着到另一边草地打滚。一位阿姨围着厚厚的围巾带着口罩拎着满满的一袋菜与物品匆匆地消失在小路的另一端。没有阳光，没有妈妈。外婆叫了几次没等到回应，走过来，蹲下身，抚摸着等等的头发，接过他手上的电话，安慰他：妈妈在医院忙着呢，晚上会打电话给你的，过几天就回家。其实，这话外婆已经说了很多遍，他将信将疑。他被外婆牵着手离开，眼睛却还拽着窗外的那条小路不放，生怕第一时间没把那个身影抓牢。等等已经好久没出门了，小区里往日的小朋友也已不再出来玩耍，偶尔看见大人们带着口罩帽子的身影，也只是匆匆一过。小区寂静无声，像睡着了一般。巡逻车在往返播放“在家，在家，在家”，穿着统一服装的工作人员在喷洒药物消毒，不时听到救护车来，有人被担架抬上车。外婆告诉他近期只能呆在家里，不能外出，大家都一样。外婆还说，妈妈是去打仗了。爸爸已经很少能按时回家，有时甚至半夜才回来或不回来。有时，回家没多久又匆匆走了。最近几天，爸爸回来时常和外婆谈起医院的事，但都是轻轻的。爸爸每次谈完就走，而外婆却要去房间独自坐一会，脸上布满愁云，出来时看到她眼睛红红的。他知道外婆一定是哭了。整个世界似乎被一层厚厚的棉被闷罩着，喘不过气。等等隐隐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一种流行病，很严重，和医院有关，和所有人有关，和妈妈有关。他不吵，不闹，乖乖地吃饭、看图书、画画，一遍一遍地画妈妈。他太想妈妈了。
一场暴风雨还是来了，猛烈地令人猝不及防，虽然前几天护士长就提醒大家，接下来可能要有一场硬战要打，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深知此次战役任务艰巨，大家在事先都剪去了长发，收拾起平日里心爱的项链耳钉，默默地相互鼓励，一切都会平安过去的。脱下、穿上，再脱下，再穿上......面对复杂繁琐的防护服穿戴过程，大家还是一丝不苟地一遍遍重复，虽然枯燥，但心里明白，正确穿戴防护服是安全抗疫的重点工作之一，不能马虎。同时，通过这个训练，大家也是在给自己鼓劲，默默地训练自己的耐心，告诉自己别慌张，要沉着。病人是突然涌入而来的，床位被瞬间挤满，包括走廊的加床。早上医生查房。今天查房的医生是新来的，对隔离病房的一切还不太熟悉。上一班换岗了。今天有个新的护士来增援，带她快速熟悉环境，同时让她进行新病人的病史采集和宣教。“气管插管、上呼吸机”“马上再联系一下，重症监护病房有床位空出来吗？”里面刚刚安静片刻的病房又迅速进入紧张的抢救模式。这是一个病情迅速恶化的肺功能衰竭病患，有ECMO或许还有一线的希望，但这设备医院就只那么几台，配备在重症监护病房，但那边是一床难得。面对病患绝望的眼神而自己却无力相助，大家的沮丧达到极点。收拾完一切，刚回到办公室，还没喘口气，接到一位在岗护士的微信。发烧了，做了个CT，电脑输名字一看，右肺，白一大片！什么安慰的语言，都无力了，尽快安排住院！问她，是否需要言语安慰，她说不需要，只是明天的班不能来上了。大吼一句，还想着班呢，快去住院呀......窗外，灰蒙蒙一片，风很大，光秃秃的树枝向四周张牙舞爪地伸张着。似乎要下雪了。这个冬天正是漫长啊！“304房的两个重病人，已经在准备脱氧了，在病房里面遛弯，乐的不行”，“308房的那两个年轻的中年少妇，就是来的时候被吓得哭的梨花带雨的那两个，已经在患者群讨论瑜伽操了”。晚上八点半，接班的来了。一切交待好后，脱下厚重的穿了7个小时的防护服，一阵轻松。垫在耳朵上的棉纱布已经被口罩勒得与皮肤粘在一起，用棉球醮点茶杯里的热水敷了一下，轻轻地拉下来。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咋就粘住了呢。做了个伸展动作，终于可以舒张下身体了，真好。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需要换。有些浮肿的脚一下子穿不进鞋子，抬高，上下晃动。走出病房，仰起头，可劲地深呼吸，哇，一直被蒙在被子里似的口鼻终于能呼吸上新鲜的空气，真好！几天没留意，病房前的一丛迎春花爆出了点点鹅黄色的花骨朵儿，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明艳，煞是好看。一群毛茸茸的麻雀，落在青枝上，它们踏着青枝，令藤蔓摇曳，也令撒在青枝上的灯光摇曳。你们真是一群小偷啊，早早地来偷这嫩嫩的迎春花。
“咱们消毒的时候，一定要严格注意消毒液的比例，好不好？”“咱们医生护士更要做好安全防护，有任何问题与困难随时和我说！”……这已经是第20天了，每天，她都要走遍所有的科室，一遍遍叮嘱，即使嗓子早已沙哑，依旧保持着满满的热情和战斗力。她就是被所有护士们称为“大妈妈”的护士总长，她也把所有的护士当作自己的孩子。“孩子们，甲流、埃博拉、禽流感，我们都曾战胜过。这一次，我们也一定能行！”“宝贝们！你们都是最棒的！”她一次次给大家鼓劲。看到年轻护士们一张张被口罩压出无数印痕的脸，她心疼极了。“现在的你是最美的”“等春天过了，我们披上长发去旅行”她一个个抚慰。妈妈有时候也是最唠叨的。每到一个科室，如果看到医护人员口罩没带好，带的不规范，她是不会放过的，必定上前进行一番教育，并示范。对于进入隔离区的，不管是护士还是医生，她更严厉地近乎苛刻，“防护隔离服穿戴不过关，防护用具使用不过关的一律不能进隔离区！”“我们医护人员一定要努力争取做到零感染”这是她下达的“命令”。“每个科护士长是各科室人员自我防护守门员”这是她对各科护士长提出的明确要求。虽然做了万全的准备，但还是防不胜防。看到医院里有护士倒下，她锥心的痛，始终在梳理，是不是哪个环节还有漏洞呢。连续5个通宵后，被强迫休息了一天，她又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同事和家人都劝她再休息一天，休息也是为了更好地战斗，但她做不到。她说“我停不下来，我也没办法停下来”。是啊，怎么停得下来！昨天晚上又接到紧急通知，每个科室必须做好准备，再接收20个病人，这是战斗命令啊！今天早上就必须把每个科室走廊的床位都准备好。病区开放、病房加床，人员统筹、护理排班、防护培训……每一项都是时间紧、任务重。医生可以换岗，但护士换不了，人员不够。没想到，一场疫情的突然来袭让坚守成为医院所有人这个春节最浓的年味。布置好一切，看了看昨天因发热住院的一个护士，心情沉重地回到办公室，已经中午12点。同事已经把饭菜贴心地热在微波炉里。她一边吃饭一边和外援的护士进行视频，去之前她就约定，每两天必须要看看她，因为事先知道今天是下午班，上班前抓紧时间通个话。
“那边情况还好吗，你好吗？”“大妈妈，我一切都好！”每一次言语虽然不多，只是一些简要的临床情况以及护理体会，但只要看上一眼，她就会心安一些。当她听说接下去要轮转去重症监护病房工作一周，一阵揪心，对于个人防护又特别叮嘱再叮嘱。一席白衣的责任，对承诺的坚守，是与疫情抗争的动力。在这20天里，她每天都在践行着这份当担。她停不下来。窗外，不远处的江畔只有一位在自家的门口坐着的垂钓者，他似乎并没有被周遭的一切袭扰，如入无人之境，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还不时摩挲着蜷伏在脚畔的爱犬。看那样子，似乎并不在意钓起鱼，而是在意能不能钓起在水面的那一层俗世的光影：风吹起的涟漪、藏在波痕里的阳光、鸟儿意外脱落的羽毛、岸边柳树的影子以及云影。我被他身上那无与伦比的安闲之气深深打动。
阿尔贝·加缪在《鼠疫》中写到：即使世界荒芜到被瘟疫笼罩，只要有一丝温情尚在，绝望就不致于吞噬人心。护士们正用她们柔弱的肩膀，坚毅而温柔的心把墨一样的黑夜，一点点地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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