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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江山携手 2020-02-19

宋代盛行的一种中国文学体裁,宋词是一种相对于古体诗的新体诗歌之一,标志 宋代文学的最高成就。宋词句子有长有短,便于歌唱。因是合乐的歌词,故又称 曲子词、 乐府、 乐章、 长短句、 诗余、 琴趣等。它始于 梁代,形成于 唐代而极盛于宋代。据《 旧唐书》上记载:“自 开元( 唐玄宗年号)以来,歌者杂用 胡夷 里巷之曲。”宋词是中国古代文学皇冠上光辉夺目的明珠,在古代中国文学的阆苑里,她是一座芬芳绚丽的园圃。她以姹紫嫣红、千姿百态的神韵,与 唐诗争奇,与 元曲斗艳,历来与唐诗并称 双绝,都代表一代文学之盛。后有同名书籍《 宋词》。

词,就它的内容说,就是抒情诗,是诗的一种。就它的体制说,则比诗体要复杂得多。因为词本是曲子词(歌词),是要依照词调(也叫词牌)来写的。每一个词调都有特定的形式格律。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41—420卷已完结发出

目录:

《百字令·德祐乙亥》_褚生

《齐天乐·蝉》_仇远

《齐天乐·送童瓮天兵后归杭》_詹玉

《望江南·春睡起》_金德淑

《长相思·南高峰》_袁正真

《满江红·太液芙蓉》_王清惠

《传言玉女·钱塘元夕》_汪元量

《满江红·和王昭仪韵》_汪元量

《莺啼序·重过金陵》_汪元量

《水龙吟·淮河舟中夜闻宫人琴声》_汪元量

《洞仙歌·西园春暮》_汪元量

《一剪梅·襄樊四载弄干戈》_杨佥判

《唐多令·雨过水明霞》_邓剡

《酹江月·驿中言别》_邓剡

《浪淘沙·疏雨洗天清》_邓剡

《酹江月和·乾坤能大》_文天祥

《满江红·代王夫人作》_文天祥

《沁园春·题潮阳张许二公庙》_文天祥

《满江红·燕子楼中》_文天祥

《摸鱼儿·对西风》_朱嗣发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百字令·德祐乙亥》_褚生

半堤花雨,对芳辰、消遣无奈情绪。
春色尚堪描画在,万紫千红尘土。
鹃促归期,莺收佞舌,燕作留人语。
绕栏红药,韶华留此孤主。
真个恨杀东风,几番过了,不似今番苦。
乐事赏心磨灭尽,忽见飞书传羽。
湖水湖烟,峰南峰北,总是堪伤处。
新塘杨柳,小腰犹自歌舞。
褚生词作鉴赏
1275年(宋恭宗德祐元年),皇帝年幼,朝政大权操纵在贾似道这个奸相手中。元兵大兵南下,临安已为其囊中物。朝廷上下恐慌一片。独有贾似道却匿情不报,在杭州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曾有人作诗讽刺他:“山上楼台湖下船,平章醉后懒朝天。羽书莫报樊城急,新得蛾眉正少年。”
这首词《百字令》即作于此时。词的基调较为哀婉动人,令人心中自然升腾起一种对贾氏之流的切齿之恨。在1276年,元兵攻入临安,太后降诏投降,南宋小朝廷临安至此而亡。
上阕写杭州西湖景色。“半堤花雨”起句,扣住西湖。游人绕堤游览,堤上春花凋残、落地如雨:“对芳辰”三月暮春。这样的西湖景观,写得既概括,又形象。“消遣无奈情绪”,“无奈”,空虚廖落、无可奈何。愁绪满腹,赏景排遣,谁知所对芳辰,竟是春意阑珊,反而加重了内心的愁绪。正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酒消愁愁更愁。”下面数句写触目所见,其中浸透了这种对景难排的惜春、伤春之情。
“春色尚堪描画在,万紫千红尘土”春色虽尚堪描画,但如锦如簇的春花已尘落矣。好景不长,大势已去。“鹃促归期,莺收佞舌,燕作留人语。”杜鹃哀啼,呼唤归去。黄莺收起歌喉,春光寥寂;惟有紫燕呢喃,尚作留语。“绕栏红药,韶华留此孤主”:红红的芍药花在栏干边盛开,仍在装点着春色,灼人的红色,却点缀在“万紫千红”已“尘土”的背景之上,使人寂寞,甚至有点惨然!“韶华留此孤主”情景双绘,它既是西湖景色的聚焦点,又是情感流露的突破口。对着“绕栏芍药”,词人心中的凄凉幽怨之情喷发而出,使人顿起惜春、伤春之情。
“真个恨杀东风,几番过了,不似今番苦。”总揽上阙、引出下阙。“真个”表明恼恨已极。东风过了,春意阑珊,令人可恨。细分析词人恨之所在,不是自然界的节序更替,而是人事的沧桑变化。“乐事赏心磨灭尽,忽见飞书传羽”。直陈其事,南宋君臣的宴安享乐如过眼云烟,倾刻磨灭,而军情紧急,北兵将至。
“湖水湖烟,峰南峰北,总是堪伤处。”面对大好河山,而亡国之祸将临,此景此情,令人怎不神伤。字字凄咽,语语沉痛!联系“无奈情绪”其政治内涵,更一目了然了。“新塘杨柳,小腰犹自歌舞。”此景写情,曲笔直书,表达极为含蓄。回到春景,“犹自”两字,用笔拙重,如王安石诗中表意。“隔江犹唱后庭花”。杨柳袅娜,如在东风中舒腰曼舞,它何曾懂得世人忧国伤时的苦痛呢!
这是一首暮春游湖,即景抒怀之作。但诗中表达的意蕴已大大超越了赏景的本身。在国破家亡之际,诗中心中所想的不是花枝柳色,而是国家兴亡。词中的暮春之景,恰如将亡的偏安南宋王朝。清朝陈廷焯在《白雨斋诗话》中评论此词说:“宋德祐太学生《百字令》。《祝英台近》两篇,字字譬喻,然不得谓之比也。此词太浅露、未合风之旨。”这篇评论非作者本意,是陈氏未揣透之。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齐天乐·蝉》_仇远

夕阳门巷荒城曲,清音早鸣秋树。
薄剪绡衣,凉生鬓影,独饮天边风露。
朝朝暮暮。
奈一度凄吟,一番凄楚。
尚有残声,蓦然飞过别枝去。
齐宫往事谩省,行人犹与说,当时齐女。
雨歇空山,月笼古柳,仿佛旧曾听处。
离情正苦。
甚懒拂冰笺,倦拈琴谱。
满地霜红,浅莎寻蜕羽。
仇远词作鉴赏
仇远也是由宋入元时人。王沂孙曾有同调同题的词,影射杨琏真伽盗窃南宋帝后陵寝的暴行。仇远这首词和其风格极为相近,也是借咏蝉寄寓了深沉的家国之思,身世之痛。
“夕阳门苍荒城曲”:返照夕阳,萧条门巷,地僻城荒,渲染了悲凉气氛。接着把笔触转向吟咏的主体秋蝉。“清音早鸣秋树”:蝉鸣声凄清幽怨,从树上传出,使人秋意顿生。“早鸣”二字意谓有倾诉不尽的愁苦。薄剪绡衣改用拟人手法摹绘其身姿:清秋时节,露冷风寒,可是她仍然穿着极薄的“绡衣”。呆立枝头,独自忍受着寒冷和空寂的煎熬。“凉生鬓影”是示现通体皆寒的形象。时令的转换和环境的变迁使其痛苦异常。这里把秋蝉喻薄命美人,以抒发自己身世没落的悲哀。“独饮天边风露”写蝉境况之窘迫。“凉生鬓影”形容枯槁还要去饮风啜露,有谁能堪?处境如此,谁为之奈何!天高渺清远,蝉孤独窘迫,词人把二者映照开来,构成一种较为独特的意境。或可表示词人希冀摆脱自己欲念的一种自我表白吧。
接着“朝朝暮暮”延伸了时间,“蓦然飞过别枝去”拓展了空间。不论何时何地,哀痛于心的蝉,不停地将心中的哀伤倾诉。悲鸣不能自已,痛苦又何堪。但只要“尚有残声”,她就不会噤而不发。威势逼人的风刀霜剑,怎能使她慑服。这段文字缓急相间,起落有致。音韵巧妙,声音变化,而又部分重沓,表达出缠绵悱恻、悠悠不尽的情思。
上片在写蝉时,先写在特定时空中蝉的凄苦忧愁,后来拓展时空范围,大大地加强了写蝉的广度和深度。
“齐宫往事谩省”,引出兴亡之感来。齐女化蝉,古老的故事至今仍不时地在人们的脑子里闪现,常以它为话题,谈个不休。可是如今连齐女的化身——蝉也已悄然离去,雨后空山,烟月古柳,又何处可觅踪。清脆的鸣声、终归是梦幻而已。这是因宋陵被侵,引发词人怀旧的情怀。“齐女”已消失,宋陵被毁坏了,故国已不堪回首,痛彻肺肝也。“拂冰笺”、“拈琴谱”了。“冰笺”和“琴谱”总会令人睹物思故的。“满地霜红”道出:深秋时节霜风凄紧,惨红的叶子飘浮于地,倩影杳然,令人思念不已。只好寻觅秋蝉亡去前脱下的外壳,以寄托自己深长的情思。
这是一首借蝉咏情之词。故国之思,身世之痛和对当朝统治不满。都借本来不相及的蝉而咏出来。融化“齐女化蝉”的古老传说,巧连“蝉”“人”。使词人一肚子难于诉说的对处境的不满托蝉而一股脑地倾吐出来,可谓意味极为深永。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齐天乐·送童瓮天兵后归杭》_詹玉

相逢唤醒京华梦,吴尘暗斑吟发。
倚担评花,认旗沽酒,历历行歌奇迹。
吹香弄碧。
有坡柳风情,逋梅月色。
画鼓红船,满湖春水断桥客。
当时何限俊侣,甚花天月地,人被云隔。
却载苍烟,更招白鹭,一醉修江又别。
今回记得。
再折柳穿鱼,赏梅催雪。
如此湖山,忍教人更说。
詹玉词作鉴赏
詹玉是宋末元初词人。1276年,元丞相伯颜率军攻破临安。词人之友童瓮天在战后返杭。词人作了这首词送别。
“相逢”,该有多少话可说,多少事可忆,却是“唤醒京华梦”。在战后京华梦,指故朝南宋的京都生活。京华梦醒,“吴尘暗斑吟发”。吟发,即词人的头发。这两句,饱含词人的沧桑之慨。以下作具体抒写。“倚担”三句,写了三件令人难以忘怀的趣事:一是“倚担评花”。宋代的风俗是人皆不戴花,而挑担卖花者亦众。当时倚靠花担,品评着各色鲜花,一种风流趣事。二是“认旗沽酒”。游兴既高,自当有美酒助兴,觅酒家畅饮,说不尽的风流洒脱!三是“行歌奇迹”。一边游赏,一边吟诗,江山处处留足迹,也是风流闲雅!“历历”意为一切游乐情事都历历如昨。
由杭州景色转写西湖胜景。从“吹香弄碧”“吹香”句先总写,作者不直接写花草树木,而先写其色彩与香味,便已画出一幅花团成阵,绿树成行的绚丽春景图,吹、弄二字表意准确而形象,和煦的春风吹来阵阵香气在人们面前展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坡柳”典出自苏东坡。苏轼曾两度出任杭州地方长官,写出了古今传诵的吟咏西湖的名作,并曾于西湖筑堤名为“苏堤”。“夹道杂植花柳,中为六桥九亭”说的就是苏堤景色。“坡柳”杨柳依依,写苏堤风光旖旎,承上“弄碧”。林逋长住于西湖孤山,酷嗜梅花,并写出了脍炙人口的咏梅名篇。“逋梅”之典盖由其传出。词人在“吹香弄碧”的景物中特地拈出坡柳、逋梅,使如画的西湖风光更富于浓郁的诗意,在柳树、梅花和月色中,都融进了诗人的精神与风度,“画鼓”三句由岸上转写水面。春游时人头簇动,画楫船坊,栉次鳞比,箫鼓动地词中的“”画鼓红船,满湖春水断桥客“,正是对这种盛况的艺术概括。
上片写杭州和西湖景色,下片笔锋转向人事。
“当时”点明故事为回忆,表明一种时态。此后虽然江南之地,依旧景物宜人,但时局已换,友人一个个风流云散。“花天月地,人被云隔”两句以一“甚”字领起怅怨之情油然而生。“却载”由“当时”写眼前。在国破家亡之际,只得过一种苍烟为伴、鸥鹭为友的隐居生活。以“却”表明生活境遇的转折,“更”,则是推进一层。欣逢故人,举怀畅饮,追怀往事,然而转眼之间又要在长江边上分手了,留恋之情引发悲伤之感。以“又别”点题,并慨叹这次相聚何其短暂。
“今回”三句,推想别后之事。“坡柳风情,逋梅月色”的西湖胜景,在战后还会依旧罢!在此一别,你不要忘记去“折柳穿鱼、赏梅摧雪。”这里蕴含一种兴亡之感和家国之恨。
这是一首内涵却十分丰富送别词,决非一般离情所能概括得了的。词人把依依惜别之情和故国之思、兴亡之叹熔铸于一炉,浑然一体。通过游乐来表现故国的怀念主要是景美人旺是深深铭刻在词人心中的美好的故国形象。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望江南·春睡起》_金德淑

春睡起,积雪满燕山。
万里长城横缟带,六街灯火已阑珊。
人立玉楼间。
金德淑词作鉴赏
金德淑是南宋旧宫人。她和王昭仪、汪元量都是宋亡后入元的三宫中人。公元1288年(元至元二十五年),汪元量因为道士而得南归。诸旧宫中人为其饯行,赋词相送。
金德淑这首词即作于此时。这首词具有很高的价值。词的意境较为重、拙、大。写亡国之哀,用笔不可谓不重。用笔朴素无华,此之谓拙。包举积雪燕山,万里长城,悲壮无比,是为大。词为悼南宋而作,调寄《望江南》,别有一番意味。此词堪称亡宋之挽词。
“春睡起,积雪满燕山”。上句点明作词的季节为春天。随之描写空间范围燕山睡起,写出女主人公(被俘至此之宋旧宫人)。缟素,是传统丧服。白雪积满燕山,如山披缟素。万山缟素之意象,实已暗逗全词哀悼宋亡之含蕴。再回味春睡起,令人痛定思痛。起笔造境,沉痛至深。“万里长城横缟带”。从燕山山脉望见万里长城,如一条巨龙蜿蜒起伏于丛山峻岭之颠,宛如缟带。万里长城,为历史文化凝聚之一伟大象征。缟带,为传统孝仪之一重要丧服。国破山河在。神州陆沉之痛,使山河披上缟素。在女主人公之心魂中,自己与大地山河一道为祖国之亡而服素戴孝矣。此句为全词神光聚照之篇眼。人们常称道吴梅村“恸哭六军俱缟素”之句,以梅村诗句视此“万里长城横缟带”词句,着眼亦不同矣。“六街灯火已阑珊”。六街,指大都城。灯火阑珊,是灯火稀疏。阑珊灯火,反衬夜色沉沉。自春睡起至灯火阑珊,词之意境无限遥深。暗淡的现境,透视出词人暗淡的心态,也意味着同样暗淡的现实。
“人立玉楼间”。结笔直接描写词人自我形象,总结全文。玉人独立玉楼,从早到晚独立久矣。丹心难灭,是素服缟带亦难全表心肠。全词曲已终,而悲伤无已。无怪乎后来金德淑对人诵其此词,犹感泣下。词人写此,已至举重若轻之地步。
这首词是词人沉郁于腹中的爱国情思的自然发散。作为一个女性词人。能有如此之笔力,高明之艺术,亦属难能可贵了。词虽用笔墨写就,但犹如用血泪汇成。虽未痛哭,但却让人无比沉痛。词中融摄雪山、缟带、玉楼于一体,整合为悼故国之全幅庄严境界。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长相思·南高峰》_袁正真

南高峰,北高峰,南北高峰云淡浓。
湖山图画中。
采芙蓉,赏芙蓉,小小红船西复东。
相思无路通。
袁正真词作鉴赏
词人袁正真,本为南宋宫女。1276年,元军破临安,谢太后乞降。不久帝后三宫三千多人迁北上元都。当时身为琴师的词人汪元真三次上书,求为道士而返回江南。在其辞别元都将要南行之际,南宋旧宫人为之贱行,并赋诗相送。袁正真这首词即作于此时。
这首词出于《宋旧宫人诗词》,从这首词的题材、风调,乃至语言,都很像一首描写男女相思的情诗。但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作者租用的一种形式而已,其深意在于表达作者的亡国之恨和思国之苦。
“南高峰,北高峰”,聪明的作者就巧妙地利用现存的两座山峰的名字领起,起笔通俗、简洁,而又自然地将词引入特定的环境之中。一开篇也就将读者引入词中。南高峰、北高峰,是西湖十景之一。“南北高峰旧往还,芒鞋踏遍两山间”。古住今来多少游人墨客登高怀远留下诗词画卷。烟笼雾绕,云掩双峰,更增添了它的美和浓浓的诗情画意,清代文人直称之为“双峰插云”。“南北高峰云淡浓”,抓住其美的特征,而且词简意丰,具有极强表现力,试想那云的飘浮聚散,色的轻重厚薄,景的幻化多姿,不都蕴含在“淡浓”二字之中吗!尤为可贵的是双峰皆然,那真是目不暇接,美不胜收。“湖山图画中”总括山水如画,极言其美,收束上片;一面又以“山”连及“湖”,再以“湖”字暗逗下片,上承下转,出乎自然。“万顷西湖水贴天,芙蓉杨柳乱秋烟”(钟禧《和友人招游西湖》)。湖水中有芙蓉,芙蓉映衬湖水,恰如“绿叶红花”,相得益彰。
《长相思》一词写至“采芙蓉,赏芙蓉”,那场景、气氛、意境便顿时大变了,在我们眼前展现的就不只是山水花草之美,更从中体味到,歌的美、情的美、和生活之美。好的作品通过具体的形象,显现其独特的主题和美的个性。“小小红船西复东”便起了这种独特作用。尽管读来平平,但细细体味,却不一样。采也好,赏也好,但总也“相思无路通”。寻其所思,觅其所爱,东寻西觅而不可得。令人陷入无限的伤怀和幽恨之中。“相思地路通”,显然是受了“波淡淡,水溶溶,奴隔荷花路不通”(陈金风《乐游曲》),以及《小长干曲》中的“月暗送湖风,相寻路不通”等诗句的影响。
“塞北江南千万里,别君容易见君难,何处是长安?”(陶明淑《望江南》)对于羁旅之中的宋旧宫人来说,汪元量的南归,撩拨起多少离愁别恨,勾起内心深处些许怀旧之情,也一定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自己——“何日是归年”?谁来回答?只有“无路通”。
“相思”二字就道出了作者对湖山如画南国风光的无限眷恋之情。然而十多年来左思右想、“东寻西觅”,哪有归路!“无路通”三个字,使其陷深深地绝望之中。对于“无望”和相思两情感。对于也曾是“日夜思家归不得”的汪元量来说,不仅完全可以理解,而且定会唤起深深的同情和强烈的共鸣。此词一出,彼此黯然神伤,掩面而泣,正所谓:“……断肠人听断肠声,肠断泪如倾”(周容淑《望江南》)。
《长相思》本是唐教坊曲名,后来演化为词牌,是词牌双叠中最短的。全词共三十六字,前后片开头二句多用蕴韵。这首词起笔自然,结笔高明,写景写事,娓娓道来。笔锋辗转,双关妙语,亮出心曲。作者用韵精确,多用比喻,有乐府民歌之神貌。在表达家国之恨,故土之思这个主旨时,从容不迫,举重若轻,情至文生,可以看出词作者超凡的才情笔力。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满江红·太液芙蓉》_王清惠

太液芙蓉,浑不似、旧时颜色。
曾记得,春风雨露,玉楼金阙。
名播兰馨妃后里,晕潮莲脸君王侧。
忽一声鼙鼓揭天来,繁华歇。
龙虎散,风云灭。
千古恨,凭谁说?
对山河百二,泪盈襟血。
驿馆夜惊尘土梦,宫车晓辗关山月。
问姮娥、于我肯从容,同圆缺。
王清惠词作鉴赏
王清惠是南宋宫中的昭仪(女官)。她是位才华横溢的女子。1276年正月,元兵攻入临安,南宋灭亡。三月,王清惠随三宫三千人作俘北上。途径北宋时的都城汴梁夷山驿站,勾起王清惠深切地亡国之痛,在驿站墙壁上题了词《满江红》(太液芙蓉)。这首词后被传遍中原。文天祥、邓光荐、汪元量等皆有词相和。
“太液芙蓉,浑不似、旧时颜色”,一声长长的叹息:皇宫太液池中的荷花,原来娇艳无比,但今是昨非,已失去往日颜色。这里以花喻人,指自己已失却往日容颜。太液池,指皇宫的池苑,汉唐两代皇家宫苑内都有太液池。白居易《长恨歌》中有“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的诗句,唐玄宗时,杨贵妃常在太液池中洗浴。但经过安史之乱后,明皇回到长安,景物依旧,但故人不在,令明皇无限感伤。王清惠以劫后余生的皇宫里的荷花自比,是很符合她的嫔妃身份的。荷花“出污泥而不染”王清惠以此自喻的意思,表明自己立志保全名节的志气。
“曾记得,春风雨露,玉楼金阙。名播兰馨妃后里,晕潮莲脸君王侧。”今日的凄清飘零,自然使她想起往昔的荣华、欢乐。玉楼金阙,雨露承恩,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春风雨露”,用花承春风雨露,喻指人得浩浩皇恩。“玉楼金阙”,借环境渲染景象,从皇宫的富丽堂皇,渲染繁华生活。“名播兰馨妃后里,晕潮莲脸君王侧”,从写花自然过渡到写人,写自己在皇宫里受宠幸的生活。“莲脸”二字,不仅说自己面容美如荷花,又照应前面的“太液芙蓉”。美好的生活总是令人留恋的。对旧日官廷无限眷恋之情,却反衬出今日的可悲。通过文势上的跌宕。写作者感情上的巨变。
“忽一声鼙鼓揭天来,繁华歇。”鼙鼓,军中所击的鼓,借以指军事行动。白居易《长恨歌》中说:“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忽然一声鼙鼓惊天动地,元兵汹涌而来,直捣临安。使住在深宫里的高贵妃子,猛然发觉,一朝繁华已烟消云散了。“忽一声”突如其来:“揭天来”,元兵的汹涌气势:“繁华歇”,则高度概括德祐之变。“繁华”二字,既指繁华生活,也指逸乐时代。
“龙虎散,风云灭”,由江山巨变,泻出胸中的亡国之恨。南宋朝廷已经土崩瓦解,君臣流散,大势已去。《易经》上有“云从龙,风从虎”的说法。“龙虎散”,指南宋君臣溃散,“风云变”,比喻政治上的威势消失。
“千古恨,凭谁说?对山河百二,泪盈襟血。”山河破碎。人如飘絮。这千古遗恨,凭谁诉。“山河百二”《史记。高祖本纪》中讲关中险要谓:“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山河百二”喻指宋代江山。虽“山河百二”,亦不足恃。这是偏安于江南一隅的南宋王朝犯下的一个大错。王清惠一个红粉佳人,能有词政治见解,亦属可贵。
“驿馆夜惊尘土梦,宫车晓辗关山月。”词人从个人的遭遇写到国家的命运,又回过头来定个人目前的处境。“驿馆”,是古代官办的交通站的旅馆。“尘土梦”,说在旅馆里夜间做梦也是尘土飞扬的一派战乱场景。这两句说明作者是羁旅途中。飞扬的尘土意谓战乱景象。宫妃们饥寒露宿,翻山越岭,驶向花的关塞,征途之苦可想而知。
“问姮娥、于我肯从容,同圆缺。”对王清惠来说,一位“晕潮莲脸君王侧”的皇妃,一朝沦为敌俘。是忍辱求荣?还是保持节操?她仰望天空冰冷的月亮,陷入深深地思考之中:月里嫦娥呀,您容许我追随你,去过同圆缺,共患难的生活吗?
古人曾讲:“作诗,不可以无我”(见清。袁牧《随园诗话》)。诗乃诗人个性之写照。词亦如此。如东坡居士为人洒脱,不拘小节,其诗为豪迈一派。柳永多出入市井,其诗则偏于婉约,写情尤多。清惠的词,艺术个性较为突出,将其婉惜、悲痛、惊恐、凄苦复杂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既可信,又维妙维肖。文贵有情,这首词传唱良久之原因,盖由于此吧。王清惠作的此词,又是其身分的反映。王清惠毕竟是一位昔日受宠的嫔妃,一个弱女子,此时捏在敌人的手掌心里,能做什么?委身求荣非其所愿,出世而去过清静寂寞的生活,不也是一种反抗么?虽然软弱,但这种反抗不更符合王清惠其人的性格么?后来王清惠就去当女道士,了结了一生。可见她写这首词时,也就是当她“问姮娥、于我肯从容,同圆缺”时,已经打定要脱离尘世。对她而言,这样做实在唯一可行的办法。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传言玉女·钱塘元夕》_汪元量

一片风流,今夕与谁同乐?
月台花馆,慨尘埃漠漠。
豪华荡尽,只有青山如洛。
钱塘依旧,潮生潮落。
万点灯光,羞照舞钿歌箔。
玉梅消瘦,恨东皇命薄。
昭君泪流,手撚琵琶弦索。
离愁聊寄,画楼哀角。
汪元量词作鉴赏
在南宋词人的词中,临安元宵节是常写的题材之一。但因词人的出发点不同,所表达的意象也不尽一样。或粉饰太平。或无病呻吟。但汪元量此词从元宵节的今昔对比,从中寄托了对国家兴亡的伤感之情。
一片风流,今夕与谁同乐?眼前依然一派繁华景象,但跟谁一起分享呢?元兵指日南下,大兵压境,人心惶惶,苦中作乐,苦何以堪?。“月台”二句,描述在月光下,花丛中,台馆依旧林立,但已弥漫敌骑的漫漫的尘埃。“豪华”二句,谓昔日繁华尽逝,只有青山如旧。唐朝许浑《金陵怀古》有诗“英雄一去豪华尽,惟有青山似洛中”。“豪华”指元宵节的繁华已逝喻指宋朝昔日的整个太平景象已荡然无存。“钱塘”两句,谓钱塘江潮涨潮落仍象从前,似怨江潮无情,不解人间兴衰,与杜牧诗:“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异曲同工。其后汪元量南归,被俘同难的宫嫔们赋诗相赠,其中林顺德《送水云归吴》诗云:“归舟夜泊西兴渡,坐看潮来又潮去。”借汪词送汪,别有一番深意。
“万点灯光”,几句,笔锋一转,由室外之景转写室内。分别从灯光、玉梅、昭君三层落笔。元宵节又称灯节,往日火树银花,灯光锦簇。“羞”字用得好,谓“灯光”也以神州陆沉而权贵们仍沉溺歌舞为羞。“灯光”反衬亡国人的视角和心境。感觉“羞”的不是物,而是人,即作为观照者的词人自己。珠光宝气与万点灯火交相辉映,愈丽愈“羞”,良辰美景,风光不在。“玉梅”两句,梅花凋残,春光不久。东皇,指春神。苏轼《次韵杨公济奉议梅花》中讲:“月地云阶漫一樽,玉奴终不负东昏。”《南史·王茂传》记载,王茂助梁武帝攻占建康,“时东昏(齐明帝,被梁废为东昏侯)妃潘玉儿有国色,……帝乃出之。军主田安启求为妇,玉儿泣曰:”昔者见遇时主,今岂下匹非类。死而后已,义不受辱。‘及见缢,洁美如玉。“苏轼在诗中即以玉儿类比梅花,极言其洁白、坚贞。汪词”玉梅“句,用来暗寓宋朝后妃当此国运将终之时,命运坎坷,怨恨至极。
“昭君”两句,应当系喻指宫嫔。汪元量当时所作《北师驻皋亭山》曾有句讲:“若议和亲休练卒,婵娟剩遣嫁呼韩。”汪元量后作诗《幽州秋日听王昭仪琴》,也有“雪深沙碛王嫱怨,月满关山蔡琰悲”之句,比喻被俘的王昭仪;共同赴难的宫嫔郑惠真《送水云归吴》诗,亦以“琵琶拨尽昭君泣,芦叶吹残蔡琰啼”自喻。弦索,指乐器上的弦,泛指弦乐器,这里即指琵琶。从后妃(玉梅)到宫嫔(昭君),都有末日将至之感。
“离愁卿寄,画楼哀角”则总括后妃、宫嫔,也包括作者自己。腹有满腔离宫之愁,只能寄托在戍楼传来的号角声中以“画”修饰戍楼,用华辞反衬;以“哀”形容角声,相反相成。幽咽角声,恰如为宋王朝奏起了挽歌。元宵佳节而以“哀角”作结,是伤心人的心声。1235年,蒙古南侵。1275年,元军三路逼近临安。次年二月,宋朝投降。帝后被北迁元都。
汪元量时值为宫廷乐师,也同时随行。这首词作为元兵临于城下之时,在其词中也可以看出有一种大厦将倾前夕的危机感。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满江红·和王昭仪韵》_汪元量

天上人家,醉王母、蟠桃春色。
被午夜、漏声催箭,晓光侵阙。
花覆千官鸾阁外,香浮九鼎龙楼侧。
恨黑风吹雨湿霓裳,歌声歇。
人去后,书应绝。
肠断处,心难说。
更那堪杜字,满山啼血。
事去空流东汴水,愁来不见西湖月。
有谁知、海上泣婵娟,菱花缺。
汪元量词作鉴赏
王昭仪即王清惠,在南宋末入宫为昭仪。她才华过人,和汪元量惺惺相惜,关系甚密。汪元量以琴侍于宫廷,曾“为太室、王昭仪鼓琴奉后酒”。1276年,二人同随三宫被俘至元大都。主在途中曾作《满江红》,传诵一时。汪元量在抵燕之后,也作了这首和词。
上片主要以追述昔日宫中的繁华生活为主,和王词原作相同。二人身份不同,回忆内容不一。王词中回忆得宠之经历,而汪词中多回忆宴会。“天上”三句,借西王母瑶池蟠桃大会的盛况,比喻谢后欢宴的逸乐。天上人家,喻指皇宫。“被午夜”两句,宴会气氛热烈,通宵达旦,一夜在不知不觉中逝去。“花覆”二句看出场面的豪华。鸾阁外,龙楼房,花围锦簇,香烟缭绕。帝王将相,气派十足。“恨黑风”两句,战争的血雨腥风急骤降临,豪华顿失。汪词取意于白居易《长恨歌》“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赏羽衣曲”;汪词改用“黑风吹雨”的意象,表达十分含蓄。
“人去后”四个三字句,节奏急促,如音节中的快拍,刻画出王清惠北上后的心境:家书断绝,肝肠寸断,谁能与诉。这主要写乡愁。“心难说”是翻录王词原作“无限事”凭谁说“”更那堪“两句,讲家愁国恨。时值苍生涂炭,江山疮痍,形势危艰,令人柔肠寸断,加深了”难说“的深度。杜宇,古代蜀国望帝的姓名,相传他死后灵魂化作杜鹃鸟,鸣声凄厉。啼声不断,至血出乃止。”杜鹃啼血“常作为国亡家破痛烈心情的象征。”事去“一联,不仅对偶精工,而且内容深广:”东汴水“句指金灭北宋,”西湖月“句指元灭南宋,十四个字将南北宋亡国历史概括无遗。”西湖月“对应”人去后“其中蕴藏浓浓乡愁。
汪元量在北地曾有《幽州月夜酒边赋西湖月》长诗:“月亦伤心不肯明,人亦吞声泪如雨。”词结尾“有谁知”三句,“有谁知”意为此词无他人知,只有己知。“泣”字和王清惠原词中的“泪沾襟血”遥遥相对。海上,这里指北方边鄙之处,不指大海。《汉书。苏武传》说匈奴“徙武北海上无人处”。北海,今贝加尔湖,匈奴居住最北部。汪元量和王清惠不仅被俘至大都,远达上都,乃至居延(在今甘肃)、天山(今祁连山)等极荒僻之地。元量《居延》诗有云:“忆昔苏子卿,持节入异域”。“海上”喻指苏武当日所处之地。南归后诗《答林石田见访有诗相劳》做“海上人归一寸丹”。婵娟,喻指王清惠。菱花缺,菱花形的铜镜一破为二,原指陈后主之妹乐昌公主与其夫徐德言在乱时破镜重圆的故事,汪词引用此典,以镜破喻亲人离散,兼喻国家山河破碎。
汪元量这首和词挥洒自如,用语贴切,和王清惠原作相比,意思相近而不雷同,押其韵而不拘常,丝毫不见丝毫的窘迫和束缚。词中既有对王词的唱和,又倾诉出知己之情,将自己的内心世界展现在词中。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莺啼序·重过金陵》_汪元量

金陵故都最好,有朱楼迢递。
嗟倦客、又此凭高,槛外已少佳致。
更落尽梨花,飞尽杨花,春也成憔悴。
问青山,三国英雄,六朝奇伟?
麦甸葵丘,荒台败垒,鹿豕衔枯荠。
正潮打孤城,寂寞斜阳影里。
听楼头、哀笳怨角,未把酒、愁心先醉。
渐夜深,月满秦淮,烟笼寒水。
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灯火渡头市。
慨商女不知兴废,隔江犹唱庭花,余音亹亹。
伤心千古,泪痕如洗。
乌衣巷口青芜路,认依稀、王谢旧邻里。
临春结绮,可怜红粉成灰,萧索白杨风起。
因思畴昔,铁索千寻,漫沉江底。
挥羽扇、障西尘,便好角巾私第。
清谈到底成何事?
回首新亭,风景今如此。
楚囚对泣何时已。
叹人间、今古真儿戏!
东风岁岁还来,吹入钟山,几重苍翠。
汪元量词作鉴赏
汪元量生于宋末元初,是南宋“遗民”,在其词篇中,怀旧词占有相当大的比重。他善于鼓琴,在进士及第之后,一直供奉于内廷。1276年,元兵大破临安,南宋恭帝和后妃属员三千多人被俘北上,汪元量也未能幸免,对南宋朝廷的忠心,使他不幸仕于元,只好做了道士。他因此而被释放,回到江南。这首词便是他在得以南归后重游金陵所作。
《莺啼序》是最长的词调。篇幅长,追于铺叙,是词中大赋。在填写过程中必须注意四片之间的结构安排。汪氏此词,首先凭高所见实景入手,从而引出对三国、六朝的疑问,咏史怀古。
“全词四叠”借用“赋”的笔法依次铺叙开来。“金陵故都最好”这片是总写,点题之后,写出词人心情、时令。起首两句,包含了南朝诗人谢朓的《隋王鼓吹曲。入朝曲》:“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谢朓这首短诗具有高度的概括性,勾勒了作为帝王之都的金陵城的总貌字句华丽,但很大气。汪元量借它作为点题之用,截取了“迢递朱楼”四个字,令人勾起对谢朓那首诗的联想。金陵古都,金陵故事,全都浮现于词句之中。
“借”字蕴含极其巧妙的手段。如中国传统园林。这里在词中亦有异曲同工之妙。汪元量这首词,借用前人名句的地方很不少,以后的“金陵怀古”诗词大都如此。这往往成为写作之中一个亮点,逐渐形成惯例。点题之后,透露出词人的心境。“嗟倦客、又此凭高,槛外已少佳致。”这两句,含义深婉。作者自称“倦客”,他经历了亡国、被掳、出家、放归等等一系列巨变,饱尝丧国之后带来的屈辱和悲痛,对人生产生了一种心灰意懒的厌倦情绪的缘故。“倦客”二字,透露了作者对现实不满但无奈的悲苦心境。在这种心境之下,重游故地,眼前仍然是“逶迤绿水,迢递朱楼”,在他眼里已失去“佳致”。“更落尽梨花,飞尽杨花,春也成憔悴。”“更”意即“更何况”是重新开拓出来的一层意思:“也”即“也变得”承接上文,求其类同,连“成憔悴”和“少佳致”在一起:叙心境和写时令的两层意思就密合起来了。“问青山,三国英雄,六朝奇伟?用疑问句点出主题:怀古之幽情。”少佳致“、”成憔悴“的景况和”金陵故都最好“的观念在作者看来已不能相称,使人疑窦顿生:难道这就是那英雄辈出的三国时代和奇人伟士迭现的六朝时代的故都吗?疑问的实质是感叹,是一种对历史逝去,豪杰已成古人的咏叹。唯有青山不变,不谙人世沧桑,仍可作历史之见证。《莺啼序》词的首片的作用只引领下文,故而写得比较概括,但是,还是能够传达出来作者的激荡情绪和强烈感慨。
首片引领全文后,转入具体的写景和抒情的描写。这首词写景虚实结合,虚实相应。实景是作者眼前所见,虚景则是心头所想;所见和所想自然结合。而这虚写之景又可分为两种:一是存在但没见的景物,另一种是纯出乎作者想象的景物。“朱楼”、“青山”,那是作者凭高所见的实景。壮丽的实景仍挡不住作者心中瑟瑟的感觉。写景可以抒情,情随景生,作为客体存在的景物常常被染上浓重的主观色彩。同一物事,在不同心境的主体之中的感受往往是截然相反的。
“麦甸葵丘,荒台败垒,鹿豕衔枯荠”几句,着眼于虚拟的景物。这里值得注意的是,通过景物描写,暗喻世事之更替。另外用典表意。如“麦甸葵丘”、“荒台败垒”皆有典出。刘禹锡《再游玄都观》诗序:“……荡然无复一树,惟兔葵燕麦,动摇于春风耳。”是“麦甸葵丘”之典出。宫殿崔嵬、歌舞升平已不在,如今却只任凭麋鹿野猪去奔走践踏。《史记。淮南王安传》“臣今见麋鹿游姑苏之台也。”伍子胥苦谏吴王而不见纳,愤然自慨。把这两个曲故合起来看,作者用意甚明,慨南宋之不奋,抒己之伤悲。
“潮打孤城”、“月满秦淮”古人多咏此意。本词借用其句,抒发己怀。刘禹锡《金陵五题。石头城》讲:“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孤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杜牧《泊秦淮》云:“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借金陵景物,抒发感慨。唐人这些诗歌,已成为经典诗句传唱。正如《金陵五题》的序言里转述白居易所说:“吾知后之诗人,不复措辞矣。”自己也难以独出心裁,别开生面,不如用别人之旧瓶,装自己之新酒。传与后世读者。汪元量隐括唐人诗句采取的手法是把唐人的句子拆开,但仍保持着前后的呼应,同时又把自己的句子融合进去,根据词调的要求,重新组合。汪元量在隐括、化用前人诗词,重新进行拆改组合的过程中,是煞费苦心的。把前人的句子放得十分妥贴,对于那些完全出于自己手笔的句子,如“未把酒、愁心先醉”、“伤心千古,泪痕如洗”等,也作了周到的安排,熔借来的句子和已句于一炉,且使其错落有致,密合无间。这几个句子直接抒发作者的怀旧情丝,强烈表达作者的主观感情,故而在全词当中位置重要。起到统率全段的作用,从而显示了作者的主导作用和作品的创造性质。
抒发故情旧绪,转入了对历史的评述。“临春结绮”、“红粉成灰”,开始由第三片向第四片过渡。“临春”和“结绮”是金陵宫苑里的两座楼阁的名字,乃为陈后主和他宠爱的张丽华居住之所。刘禹锡《金陵五题》中的《台城》一首曾经咏叹过这两座楼阁:“台城六代竞豪华,结绮临春事最奢。万户千门成野草,只缘一曲《后庭花》。”强烈谴责这位荒淫之君。汪元量深有同感。白居易《和关盼盼感事诗》里道:“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汪元量词中写成了“可怜红粉成灰,萧索白杨风起”两句,并暗用曹植《杂诗》“高台多悲风”的句意和禹锡诗表达方式有所不同。抒发了他面对历史陈迹而萌生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感情。
“因思畴昔”引领第四片,叙述东吴、东晋的史事。用意非常明显,喻指南宋王朝覆灭的历史悲剧。“千寻铁索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东吴曾以铁索横江,作为防御工事,意为抵挡东晋南下。哪知被晋将王烧断,致使天堑无凭,国土沦丧。羽扇障尘、角巾还第、新亭对泣,出自于东晋士族代表人物王导,见于《世说新语》和《晋书。王导传》。“羽扇障尘”喻指南宋士大夫之不能戮力同心。王导与外戚庚亮共掌东晋大权,势力仲伯之间,一日大风扬尘,王导以扇拂之,说道:“元规(庚亮字)尘污人。”“角巾还第”喻指南宋士大夫之不能以大事为重,传言庚亮将要带兵到他的治所来,有人便建议他暗中戒备,王导却说:“我与元规虽俱王臣,本怀布衣之好。若其欲来,吾角巾径还乌衣,何所稍严!”(《世说新语。雅量》)角巾是便服,金陵的乌衣巷是王导私人第宅:“角巾私第”意即辞官归家之意。“新亭对泣”,《世说新语。言语》篇记载:“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宴。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
这里当是喻指南宋士大夫对时局危难而束手无策。汪元量有针对性地评述了这几个发生在金陵的历史故事,很有现实意义。当时南宋王朝刚刚覆灭,他所抒发的兴亡感慨也是有针对性的,有现实性的。“叹人间今古真儿戏”以儿戏喻兴亡,含义很复杂而用语却似乎很轻松,这里面既有作者自己的感慨,也有对历代亡国君臣的遣责,为的是把“人间今古”一笔带过。作者实际上是假借轻松的心境,引出一个沉重的话题。
全词的结尾,又回到金陵景物,并照应篇首的“倦客又此凭高”登高远眺“春风岁岁还来,吹入钟山,几重苍翠。”自然界不因人世之变迁而按照它固有的规律,照常轮换。钟山依旧,只是人事不再。因这种怀旧情结作为全篇的一个总结,应该说是意味极为深长。
金陵是六朝古都,金陵王朝的变换,是从吴到南朝陈中国历史变迁的一个缩影。因而,以金陵为题材的诗词很多。刘禹锡、杜牧、王安石、周邦彦以及其后的萨都剌。孔尚任都有传世佳作。虽题材相同,但作品是各有特点。汪氏此词,是借古伤今抒写亡国之痛的好作品。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水龙吟·淮河舟中夜闻宫人琴声》_汪元量

鼓鼙惊破霓裳,海棠亭北多风雨。
歌阑酒罢,玉啼金泣,此行良苦。
驼背模糊,马头匼匝,朝朝暮暮。
自都门宴别,龙艘锦缆,空载得、春归去。
目断东南半壁,怅长淮、已非吾土。
受降城下,草如霜白,凄凉酸楚。
粉阵红围,夜深人静,谁宾谁主?
对渔灯一点,羁愁一搦,谱琴中语。
汪元量词作鉴赏
这又是汪元量关于国破家亡的伤感词。
1276年(宋恭帝德祐二年)正月,元军南下,丞相伯颜率领大军攻到南宋都城临安东北的皋亭山。南宋朝野震荡,太后谢氏传国玺请求降元。不久,元大军兵入临安,三宫都做了俘虏。后帝后、妃嫔及宫官三千多元被押北上燕京,汪元量其时为乐师,也裹挟其中。在途径淮河时,舟中宫女奏起琴,琴声哀凄,勾起了汪元量缕缕痛苦的情思,感怀而作《水龙吟》。“鼓鼙惊破霓裳,海棠亭北多风雨”,起笔即点出德祐之难,用形象的语言,写亡国的巨变。朝廷还沉浸在欢歌乐舞之中,却突然被城外惊天动地的战鼓惊醒,战争的血雨腥骤然降落的皇城深宫。白居易《长恨歌》“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乃前句所本。海棠亭即指唐宫内的沉香亭。《太真外传》记:“上皇登沉香亭诏太真妃子,妃子时卯醉未醒,命力士从侍儿扶掖而至。妃子醉颜残妆,鬓乱钗横,不能再拜。上皇笑曰:”岂是妃子醉,真海棠睡未足耳。“这里,借唐天宝之变写本朝之事,借历史来喻今,批判朝廷的败落。”玉啼金泣“”金泣“兼用金人滴泪的典故,典见于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序》:”仙人临载,乃潸然泣下。“写易代被遣的悲哀,颇为贴切。
“驼背模糊”三句,点化杜甫“马头金稦匝,驼背锦模糊”(《送蔡希曾还陇右》)诗句,承上“此行良苦”,想象到敌国之地的亡国奴生活。“自都门宴别”三句,极言其“苦”。“龙艘锦缆”指的是隋炀帝事,用来比喻帝后所乘之舟。南下和北上都是亡国之事这三句,既是舟载北行的实况写照,意谓国运已尽、无力回天。“春”是押解出发的季节,象征南宋国运。“春归去”指南宋王朝的国亡如春天一样终结。“空”字浸透了徒唤奈何的深悲。
下片转写船经淮河时的感受。“长淮”点题“淮河舟中”。“非吾土”用王粲《登楼赋》“虽信美而非吾土兮”之意。望断长淮,美景色已非昔日色调,盖心情不同之故。“目断”、“怅”,眷恋、凄婉之情赤者然墨上。“受降”三句,借用唐李益《夜上受降城闻笛》诗句:“受降城外月如霜”,再以设想之辞,想起以后的生活,心中泛起陈陈酸楚。汉、唐均有受降城,多在西北边塞但非一地。这里仅借用而已,不是实指。
“粉阵”以下,目光又从远方回到近旁。帝王、侍臣、后妃、宫女、等级原本森严,而今“粉阵红围”皆为囚徒,主奴难辨,不分宾主。在狭窄的小舟中,拥挤着入眠。唯独那位满怀愁绪,多愁善感的宫女,在孤灯下弹拨着琴弦,也撩拨着词人幽伤的心绪。最后三句直应词题“夜闻宫人琴声”收束全篇,含蕴悠长。上片重在铺陈背景,下片围绕题面。同时将时间与空间拓展到行前和今后,统一在“惊”“苦”的感情基调上。从而避免了章法上的平铺直叙。“龙艘锦缆”极具象征意味。
宋末国变的山河之恸,词家创作甚多,但多托为咏物,字面隐晦表意模糊。汪元量的这首词则不同,作者以亲历之事,细作陈述,更是有感而发,情真意切。作者借宫女的琴弦,抒发了“亡国之苦,去国之戚”。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洞仙歌·西园春暮》_汪元量

毗陵赵府,兵后僧多占作佛屋。
汪元量
西园春暮。
乱草迷行路。
风卷残花堕红雨。
念旧巢燕子,飞傍谁家,斜阳外,长笛一声今古。
繁华流水去,舞歇歌沉,忍见遗钿种香土。
渐橘树方生,桑枝才长,都付与、沙门为主。
便关防不放贵游来,又突兀梯空,梵王宫宇。
汪元量词作鉴赏
毗陵,即今江苏常州。元兵挥师南下后,攻打毗陵。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毗陵遭受了极大破坏。1276年春末,汪元量随从三宫赴燕,途径常州,见城破的惨景,感怀而作此词。词中通过一座府邸的变迁,寄寓了对故朝兴亡的伤感。元朝崇信佛教,其时江南释教总统嘉木扬喇勒智仗势横行,穷奢极欲,甚至盗挖南宋六陵,作者借昔日豪华的赵府,却被僧人占作佛屋,作者黯然神伤,颇有感喟。
上片“西园”三句,点明着笔地点。“春暮”点明晚春时景;接着两句一写草,一写花:草为“乱草”,杂乱野草,遮没路径;花为“残花”,急风阵阵吹打,花瓣纷堕。红雨即指花瓣雨,即花瓣散落如雨,李贺《将进酒》有“桃花乱落如红雨”的诗句。通过描绘满目凄凉的残春景象,烘托出作者的衰老心态和亡国之悲恨。“王侯多宅第,草满玉阑干。纵有春光在,人谁看牡丹”,汪氏所写的这首诗写草虽乱而花却好,虽描写不同,但意义无异。
残垣断壁,故园不在。词人心事重重,由花园着眼整宅,心中不知何等滋味。“念旧巢”二句,由点及面由花园进一步写整座邸宅。“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刘禹锡慨叹东晋王谢等贵族第宅,历经沧桑,豪宅已成废墟,建起平常百姓的住宅,燕子仍来原处做巢,只是屋舍已易他人,此词引用刘诗之意,意为赵府仍在,但已改作佛寺,原来的燕子也不识其处,不知飞到哪家哪户去了。“斜阳外”二句,转写邸宅外景:落日斜照,笛声远送。“今古”,指古今相同,三国时文人向秀,和嵇康、吕安相善后日暮经过故友嵇康、吕安旧庐,闻邻人吹笛,“感音而叹”,作《思旧赋》。“长笛一声今古”,也是“感音而叹”的意思。笔致含蓄深曲,令人感慨亲之。
汪元量对琴师音乐特别敏感,常用声音作为其词的结尾,用幽畅的笛声抒发感慨。怀古声息,笔锋一转,下片又转到府宅、花园本身。“繁华流水去”,是本词所包含之情感。“舞歇”二句展开续写繁华逝去之景象:赵府昔日歌舞升平的景象已为过眼烟云,只见遗钿已被泥土所埋。“忍见”,怎能忍心看到这种景象。蕴含词中心中一缕怀旧情思。钿,花钿,用金翠珠宝等制成的花朵形的首饰。以“香”形容“土”,倍觉哀怨。残留于今日往日的脂粉气,而丽人已不在。
“渐橘树方生”四句,重写花园。“渐”、“方”、“才”三字,深含潜滋暗长的意味,蕴藏无限生机。橘树和桑树颇具深意。屈原《九章。橘颂》说:“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一志兮。”生于南方的橘树,不能移植,根深蒂固。《孟子。梁惠王上》说:“五亩之宅,树之以桑。”桑树和梓树是家树,古代家宅中常栽有此树。
后以“桑梓”作为故乡的代称。汪元量赞赏橘桑,正是表达对故国故土的坚贞。沙门,指僧人。大好园林,却为僧人所占,“便关防”三句,令人感慨万分。谓不让显贵玩赏,防守紧严。只是一座庙宇而已。
这首词层次鲜明。以赵府旧宅为题材,以“园、宅”为两点,由园到宅,由宅到园。反复跳跃,但线索清晰,又不乏迭宕之美。园中草乱花谢,再写橘桑萌蘖,残而又生,衰极美来;宅子已是“燕飞谁家”,故园已是面目全非,早做为一座庙宇。
全词色调鲜明,借一园一宅写神州陆沉。旧日繁华已逝,“舞歇歌沉”,寄寓了作者思故国、恋故乡的一种情怀。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一剪梅·襄樊四载弄干戈》_杨佥判

襄樊四载弄干戈,不见渔歌,不见樵歌。
试问如今事若何?
金也消磨,谷也消磨。
《柘枝》不用舞婆娑,丑也能多,恶也能多!
朱门日日买朱娥。
军事如何?
民事如何?
杨佥判作鉴赏
杨佥判,其真实名字不详。佥判是一个幕职官。1268年9月,蒙古大军南侵,包围襄樊,围城达四年多。守城军民顽强抵抗,但内外交围,竟达到以孩肉为食,以人骨为薪的地步。但临安城里仍是过着酒醉神迷、歌舞升平的生活。偏安一隅的小朝廷“直把杭州做汴州。”贾似道权奸当路,卖国求荣,杨佥判闻之深为不满,拍案而起,作《一剪梅》一首,痛斥贾似道一流的无耻行径。
“襄樊四载弄干戈,不见渔歌,不见樵歌”,襄樊一带战事进行了四年有余,人民的和平生活全遭破坏,何谈什么“渔歌”、“樵歌”?尽管襄樊粮尽援绝,守将频频告急,贾似道为一己之私利却隐瞒军情,匿而不报。襄阳军事万分危急,求助不得任何支援,“四载弄干戈,”民力殆尽,军事告急,大厦已将倾。
“试问如今事若何?金也消磨,谷也消磨!”贾似道对待关于国家生亡大事却无动于衷,他们只知拿钱粮(金帛)去纳“岁币”,去向蒙古乞求“和平”。贾似道一方面在江南推行所谓的“经界推排法”,大肆搜括民脂民膏,一方面又无耻地向蒙古政权“进贡”财宝,卑职厚币,希冀他们自动退兵。事与愿违一方面弄得国穷民匮,另一方面又并不能满足对方的贪欲,最终弄得国事一发不可收拾,亡国之危险已经迫在眉捷。“试问如今事若何”?忧国之情流露出来。“《柘枝》不用舞婆娑,丑也能多,恶也能多”,直接以“丑恶”两字抨击贾似道之流的可耻行径。
“朱门日日买朱娥,军事如何,民事如何”,又重申上意,而更以结尾的两个反问句质问和揭露他们误国殃民的罪恶。据《宋史。贾似道传》载:“时襄阳围已急,似道日坐葛岭,起楼阁亭榭,取宫人娼尼有美色者为妾,日淫乐其中。”似这等权奸当道,国已至此,国将不国矣。南宋末年,外有蒙古虎视耽耽,大兵指日南下,内有贾氏之流,奸邪当道。在这内忧外患之中,生死存亡之际,涌现出许多以政治为题材的“政治批判词”。这些词颇为勇敢和大胆,在奸邪之徒权势薰天之时,保持着一种正义的呼声,也颇为可贵了。
这首词在艺术手法上,更多的是揭露事实,以事实发话,直斥权奸,很有战斗性和讽刺性。词虽短小,但如一柄锋利的短刃,直斥贾似道之流的谎言。风格较为直率发露,是很有艺术特色的一首政治批判词。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唐多令·雨过水明霞》_邓剡

雨过水明霞,潮回岸带沙。
叶声寒,飞透窗纱。
堪恨西风吹世换,更吹我,落天涯。
寂寞古豪华,乌衣日又斜。
说兴亡,燕入谁家?
惟有南来无数雁,和明月,宿芦花。
邓剡词作鉴赏
本词和《浪淘沙》(疏雨洗天清),盖出于同时。从两词所抒发的感慨、所描绘的景象和所创造的意境来看,都极为相似。
“雨过水明霞,潮回岸带沙。叶声寒,飞透窗纱”。一场大雨洗过天空,夕阳斜照彩霞映得水面格外明亮;大潮汹涌,在漫过海滩后又渐渐退去。江岸边留下了些许沙痕。声声落叶,飞快地透过窗纱,使词人感到秋意袭身,时令已由夏入秋了。这是一幅凄凉的黄昏秋江图。恰值兵败被掳之后,作者面对着此情此景,哪能不倍加伤感呢?
“堪恨西风吹世换,更吹我,落天涯”。“西风”既作为一种自然物的实写,又象征着蒙古统治者侵略势力。时代变革、朝廷更换,邓剡抱定不再仕元的决心,天下之大,哪有立足之地?词人把自己比做被西风吹落天涯的枯叶,也很恰切。北朝的乐府民歌《紫骝马歌辞》云:“高高山上树,风吹叶落去。一去数千里,何当还故处?”它用风吹落叶比喻流落飘荡的情状,反映人民在战乱中逃亡景象。形象鲜明,深沉悲愤。“天涯”意谓极言其远,以托出词人欲归不能的哀怨。
词人在上片极言自己如落叶飘零,无根无绪,意在引出下片中作者表达的寂寞心情。
“寂寞古豪华,乌衣日又斜。说兴亡,燕入谁家”?南京,是烟柳繁华地,也是南宋王朝赖以阻挡蒙古南侵的一道屏藩。萧条得使词人生寂寞、衰歇之感。此词带有几分嘲讽意味,不只是一味悲慨而已。借燕子飞入新巢,喻指许多南宋遗民变节奉敌。作者大悲慨之中,怀有深深的嘲讽。更表明他不仕新朝,坚守节操的心声。
词人又通过对空阔的水、天之间渐次观察,终于发现:“惟有南来无数雁,和明月,宿芦花。”淡淡几笔,就勾勒出另一幅凄清的寒汀芦雁图。词人置群雁于虽凄清而洁白的明月、芦花中,寄寓了他对乱离中的人民怀着无限同情。虽然是群雁,然而无首。没有凄居之处,真是可怜之极。
邓氏此词以感情沉郁和风格清奇取胜。上片“寓情于景”。下片“以喻见意”,通过寒叶、西风、乌衣苍、明月、芦花等,表达了他作为作者的主体感受。全词如一幅清丽而寓意深刻的画卷,让欣赏者感到精神上的愉悦和满足。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酹江月·驿中言别》_邓剡

水天空阔,恨东风不惜世间英物。
蜀鸟吴花残照里,忍见荒城颓壁。
铜雀春情,金人秋泪,此恨凭谁雪?
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
那信江海余生,南行万里,属扁舟齐发。
正为鸥盟留醉眼,细看涛生云灭。
睨柱吞嬴,回旗走懿,千古冲冠发。
伴人无寐,秦淮应是孤月。
邓剡词作鉴赏
邓剡和文天祥是同乡好友。1278年,文天祥抗元兵败,被俘为虏。次年邓剡拘押在一地,又一同被押解北上元都。到金陵时,邓剡因病留下,文天祥继续北上。临别之际,感触良多。邓剡作词赠天祥,为好友壮行。词中融汇亡国之痛和别友之情,如一首慷慨悲凉的歌,气贯长虹,将历史的一瞬,定格在这样一种镜头。
亡国之痛是此词上片的主旋律,“水天空阔,恨东风不惜世间英物”,感叹金陵的水阔天空。“世间英物”,指的是文天祥。面对长江,不禁令人心思神往:长江险阻,能拒曹兵,为何不能拒元兵。英雄没有天的帮助,只能遭人怜惜。“东风”如此不公平,可恨之极。这两句,凌空而来,磅礴的气势之中,蕴含着无限悲痛。随即引出许多感叹。“蜀鸟吴花残照里,忍见荒城颓壁”,写金陵城中残垣断壁的惨象。“蜀鸟”,指产于四川的杜鹃鸟,相传为蜀亡国之君杜宇的灵魂托身。在残阳夕照中听到这种鸟的叫声,令人顿觉特别感到凄切。“吴花”,即曾生长在吴国宫中的花,现在在残阳中开放,有过亡国之苦,好象也蒙上了一层惨淡的色彩。凄惨的景象,使人不忍目睹;蜀鸟的叫声,更叫人耳不忍闻。
“铜雀春情,金人秋泪,此恨凭谁雪”?杜牧曾写有“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的诗句,这本是一个大胆的历史的假设,现在居然成了现实。借历史故事,描写江山易主的悲哀。三年前元军不是早把谢、全二太后掳去了么?“金人秋泪”典出自魏明帝时,曾派人到长安把汉朝建章宫前的铜人搬至洛阳,传说铜人在被拆卸时流下了眼泪。但宋朝亡国,国亡数被迁移,此恨怎能消。“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宝剑是力量的象征,奇杰是胆略的化身,所向披靡。可如今,却空有精气上冲斗牛的宝剑和文天祥这样的奇杰了!对文天祥的失败,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词的上片情景交融。金陵风物是历代词人咏叹颇多的。但此词把其作为感情的附着物融入感情之中,别有一番风韵。蜀鸟、吴花、残垣断壁,是一种惨象,但表现了作者复杂的情感。
下片主要写情,表达对文天祥的倾慕、期望和惜别之情。“那信江海余生,南行万里,属扁舟齐发。”颂扬文天祥与元人作斗争的胆略与勇气。几年前文天祥被元军扣留,乘机逃脱,绕道海上,历尽千辛万苦回到南方。正为鸥盟留醉眼,细看涛生云灭“。
邓剡前面跳海未死,这次又病而求医,为的是“留醉眼”,等文天祥东山再起,再起复宋大业。“睨柱吞嬴,回旗走懿,千古冲冠发”,“睨柱吞嬴”,赵国丞相蔺相如身立秦庭,持璧睨柱,气吞秦王的那种气魄:“回旗走懿”指的是蜀国丞相诸葛亮死了以后还能把司马懿吓退的那种威严。用典故写出对文天祥的期望之情。这自然是赞许,也是期望。“伴人无寐,秦淮应是孤月。”最后再转到惜别上来,孤月意喻好友的分离、各人将形单影只了。我虽然因病不能随你北上,但将在一个又一个的不眠之夜中为你祈盼。这句话虽然普遍,但朋友之情,家国之悲深蕴其中。
这首词在艺术上的特色除了写情写景较为融洽之外,还用典颇多。借历史人物,抒发自己胸臆。各种历史人物都已出现,较好地完成了形象塑造。这首词用东坡居士词原韵。难度极大,但仍写得气冲斗牛,感人肺腑,盖因真情在其中耳。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浪淘沙·疏雨洗天清》_邓剡

疏雨洗天清。
枕簟凉生。
井桐一叶做秋声。
谁念客身轻似叶,千里飘零?
梦断古台城。
月淡潮平。
便须携酒访新亭。
不见当时王谢宅,烟草青青。
邓剡词作鉴赏
邓剡被俘虏,和文天祥一同被押解北上。在途经建康,邓剡作了此词。这首词寓含有怀古感今的浓浓深情,语言极为明快,堪称邓剡现存的词中的一篇佳作。
“疏雨洗天清。枕簟凉生。井桐一叶做秋声”。暑退寒来之节气替代,说出盛极而衰的人生哲理。古话说得好:“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宋室覆亡,故国不在,如瑟瑟寒秋,令人心灰神懒。“疏雨洗天清”,然而天清世不清,能奈其何。室内枕席生凉,是实写秋天到来天气生凉,气候更替,室外井桐落叶,既是报秋,又勾起词人对自己身世的感叹。此词一开篇,便给全词的气氛作了烘托,深含怀古的幽幽情感。
“谁念客身轻似叶,千里飘零”?跟《唐多令》词里写的“堪恨西风吹世换,更吹我,落天涯”意绪相通。叶随风飘,说明个人命运的不可把握,也表明作者对邦国沦亡悲哀之情。“千里”是概括在广东被俘到建康的旅程。李后主亡国后所作《浪淘沙》的“梦里不知身是客”,和本词中所讲的“客身”皆指亡国之虏沦落于异域的生活。
“梦断古台城。月淡潮平。”东晋台城在今南京玄武湖畔。无限哀思难以排解。邓剡把它带到梦乡,醒来却发觉古台城上梦凄凉。词中借己情感之转折,演绎出作词的生活。词人的心境本来就很哀伤,但醒来见月色暗淡,海潮泛起,禁不住自己也心潮澎湃,心里更加凄怆。
梦醒之后,到哪里去呢,只能去“便须携酒访新亭”。据《世说新语。言语篇》西晋灭亡后南渡士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在今南京市南),藉卉饮宴。周侯(岂页)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导)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王导在当年的新亭会上,还主张”戮力王室,克服神州“。但自己和文天祥都做了俘虏,宋王朝已彻底亡矣。它跟李白《登金陵凤凰台》诗”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所表达的意思相符。李白慨叹历史之已成陈迹,而邓剡却多了一层亡国的实感。从情感之深切,邓剡实多一层。作为结句,它能融情入景,从而引读者于审美活动中直接领悟人生哲理。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酹江月和·乾坤能大》_文天祥

乾坤能大、算蛟龙、元不是池中物。
风雨牢愁无着处,那更寒虫四壁。
横塑题诗,登楼作赋,万事空中雪。
江流如此,方来还有英杰。
堪笑一叶漂零,重来淮水,正凉风新发。
镜里朱颜都变尽,只有丹心难灭。
去去龙沙,江山回首,一线青如发。
故人应念,杜鹃枝上残月。
文天祥词作鉴赏
文天祥是我国历史上的杰出民族英雄。文天祥领兵拒元,因叛徒出卖,于宋祥兴元年(1728年)十二月,在五岭坡(今广东海丰北)被捕。第二年四月,他被押送到燕京。同被押送的还有他的同乡好友邓光荐。邓因病留在天庆观就医。临别时邓光荐作词《念奴娇。驿中言别》送文天祥。文天祥借苏东坡赤壁怀古词韵,酬答邓光荐。
文天祥此词起势颇为雄壮。“乾坤能大”,“能”,同恁,如许、这样之意。虽身陷囚笼,但壮士未更,深信人民反抗意志并没消沉,光复大业终会来临。
“算蛟龙、元不是池中物”,出自《三国志。吴书。周瑜传》:“恐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也。”写出自己信心,还与友人共勉。期冀他早脱牢笼,再干一番宏图伟业。“风雨”二句借写眼前景象,烘托囚徒的凄苦生活,抒发沉痛情怀,民族浩劫,所到之处皆已江山易手,长夜难寐,令人愁肠百结。“横槊题诗”三句,以历史典故写自己的不凡抱负。苏轼《前赤壁赋》咏叹曹操破荆州、下江陵时“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汉末王粲被逼避处荆州,以《登楼赋》寄托乡关之思和乱离之感。文天祥连以这两个典故自况,寓意很深。借曹操英勇豪迈的气概,王粲雄图难展的苦闷,作者联而用之,自叹“万事空中雪”,表示事业、壮心都已失败,抒发了自己为挽救国族而历尽艰辛无限感慨。“江流如此”,喻指抗敌复国事业像奔腾不息的江河流水,事业必有后人完成。“方来还有英杰”,也是对邓光荐原作中“铜雀春情,金人秋泪,此恨凭谁雪?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诸句的极为有力的回答。
“堪笑一叶飘零”,写文天祥独力支撑,扶大厦于将倾之际。宋德祐二年(1276),文天祥出使元营,因痛斥敌帅伯颜,被拘押至镇江,伺机脱逃,在淮水之间和敌骑数次相遇,历尽艰难才得南归。这次,又抵金陵一带,故称“重来淮水”。
全词的中心在于“镜里朱颜都变尽,只有丹心难灭。”是光照千古的名句。文天祥到燕京后,元朝廷百般劝降,文天祥坚执不从,敌方“相顾动色,称为丈夫”。
最后几句再次表白,即使以身殉国,他的魂魄也会变成杜鹃飞回南方,为故国的灭亡而哀啼泣血。作者写的《金陵驿》诗中,“从今别却江南日,化作啼鹃带血归。”他表示以身殉国,为国而亡身,虽死而无憾!
文天祥的词是宋词的最后的光辉。在词坛充满哀叹和悲观气氛的时候,他的词宛如沉沉夜幕中的一道闪电和一声惊雷,让人们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希望之光。全词欢畅淋漓,不假修饰,无齐蓬之痕,绝无病呻吟之态,直抒胸臆,苍凉悲壮,可谓当时词坛中一颗耀眼的星辰。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满江红·代王夫人作》_文天祥

试问琵琶,胡沙外、怎生风色。
最苦是、姚黄一朵,移根仙阙。
王母欢阑琼宴罢,仙人泪满金盘侧。
听行宫、半夜雨淋铃,声声歇。
彩云散,香尘灭。
铜驼恨,那堪说。
想男儿慷慨,嚼穿龈血。
回首昭阳离落日,伤心铜雀迎秋风。
算妾身、不愿似天家,金瓯缺。
文天祥词作鉴赏
刘熙载在《艺概》中评价文天祥词:“文文山词,有‘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之意,不知者以为变声,其实乃正之变也,故词当合其人之境地以观之。”
文天祥的词关注政治,都是有为而发。这首词,是他应和王夫人词中的一首。代作,本意拟作、仿作,但这里主要是翻作的意思。文天祥寓自己的思想于其中翻填新词,校正王清惠的原作在内容上的不妥之处。
文天祥的代作多引典抒情,却不隐晦难解,而是用简洁的语言表达出丰富的意思。汉武帝时,假托王昭君为公主,远嫁西域乌孙王,令人弹琵琶马上作乐,以慰其道路之思。后来人们用此表达王昭君远嫁匈奴之事。杜甫《咏怀古迹》诗:“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文天祥这首词的开头借“琵琶”故事总指后妃宫女被掳北去。“姚黄”,牡丹中名贵品种,暗指王夫人。“移根仙阙”,离开宋宫,被驱北行,较之公主远嫁,处境惨,悲愁深。“王母”句,西王母瑶池美宴的古代传说,用来指宫中的欢意已消失。
“仙人”句,以铜仙坠泪的故事,感叹国土沦亡的惨痛。唐代天宝年间,唐玄宗避乱入蜀,在马嵬坡军士哗变被迫缢死杨玉环,后来,在行宫内听到雨声和风吹檐铃声相应,引发心事,即《雨霖铃》曲,“听行宫”两句,这里借此典表述被迫北去途中的悲苦心境。
文天祥在上阙用沉重的笔调,紧扣“最苦”两字,反复陈述了亡国的痛烈心情。“彩云散,香尘灭。铜驼恨,那堪说“。”彩云散,香尘灭“比喻美好生活的毁灭:”铜驼恨“指南宋之覆亡;悲痛之极,不能卒言。抗御元军、挽救宋室危亡之局的战场上,无数热血将士血战到底。安禄山叛乱时张巡拒守睢阳,抗击安禄山,”每战臶裂,嚼齿皆碎“。这种情境是文天祥所亲历亲知的,以补充王夫人的”妾在深宫那得知“的事实。”想“字领起,意境就更充实。
“回首昭阳离落日,伤心铜雀迎秋月”,“昭阳”、“铜雀”,都是古都城台殿名,这里用来借指南宋宫殿,落日和秋月将光辉洒在故国宫殿上,寄托一种思念的情感。“回首”、“伤心”,借王夫人口气,寓其自己的悲感中。“算妾身、不愿似天家,金瓯缺”,点明文天祥缘何代王清惠作此词的缘由。文天祥改变王清惠原作中消极避祸的思想,要洁身自爱,坚守操节,这实际上文天祥借王夫人之口表达的自勉之词,并与王夫之和众宫娥共勉。
文天祥的词“气冲斗牛,无一毫毒靡之色”,《词林纪事》,凝聚了他对于生活、情思的感受和他的人格的结晶。读了他的词,让人顿觉忍辱偷生的可耻,和保全气节的光荣。词中蕴含的热情和血泪让读者生出几许激情。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沁园春·题潮阳张许二公庙》_文天祥

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
自光岳气分,士无全节;君臣义缺,谁负刚肠。
骂贼张巡,爱君许远,留取声名万古香。
后来者,无二公之操,百炼之钢。
人生翕歘云亡。
好烈烈轰轰做一场。
使当时卖国,甘心降虏,受人唾骂,安得流芳。
古庙幽沉,仪容俨雅,枯木赛鸦几夕阳。
邮亭下,有奸雄过此,仔细思量。
文天祥词作鉴赏
唐玄宗天宝年间,安禄山起兵叛乱,张巡、许远在睢阳(今河南商丘),死拒叛兵。使江淮得一屏障,支援平叛战争。元和十四年,韩愈因谏遭贬,赴潮州任刺史,在潮州作出很多好事。韩愈曾撰写《张中丞传后叙》,表彰张许功烈事。后来潮州人感念韩愈,建书院、庙祀,并为张许建立祠庙,选址县东郊东山山麓。南宋时,文天祥驻兵潮阳,拜谒张许庙,因感而发,作此词。
“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起笔突兀,如两个擎天大柱。子死于孝,臣死于忠,此二句蕴含儒家思想本原。《易。序卦》中讲:“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儒家认为孝之意义在于不忘生命之本源,是道德之根本。忠是孝的延伸,是大孝。德二年(1276)正月二十日天祥出使元营被扣留,次日谢太后派宰相贾余庆等赴元营奉降表,天祥即抗节不屈,其《指南录。使北》有诗曰:“初修降表我无名,不是随班拜舞人。谁遣附庸祈请使?要教索虏识忠臣。”可见天祥之为臣死忠,并非忠于一家一姓,而是忠于民族祖国。这和儒家讲忠孝,但不主张愚忠、愚孝的思想很契合。人能死孝死忠,大本已立,“死又何妨,”视死如归。以一段震古铄今之绝大议论起笔,下边遂转入盛赞张许。“自光岳气分,士无全节;君臣义缺,谁负刚肠”,四句扇对,笔力精锐。光有三光,月为五岳。天祥《正气歌》云:“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在地为河岳,在天为日星”,与此文旨意相通。安史乱起,降叛者众,其情痛极。然有张许,堂堂正气,令人振奋。
“骂贼张巡,爱君许远,留取声名万古香”。张许二公,血战睢阳,至死不降,“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张巡每次与叛军交手大呼骂贼,眦裂血面,嚼齿皆碎,奈独木难撑,被攻陷城池,当面痛骂叛军,叛军用刀抉其口。许远是位宽厚长者,貌如其心。最终两人从容就义。张许性格不同而同一节义,仅此两句,该画简练有力。“留取声名万古香”,张许肉躯虽死,但精神长存。语意高迈积极,突出张许取义成仁精神。“香”字下得亦好,表达出天祥对二公无限钦仰之情。“后来者,无二公之操,”后来者三字,遂将词情从唐代一笔带至今日,用笔颇为裕如。当宋亡之际,叛国投降者不胜枚举,上自“臣妾佥名谢太清”之谢后,下至贾余庆之流。故天祥感慨深沉如此。“二公之操,百炼之钢”,对仗歇拍,笔力精健。
“人生翕炎云亡。好烈烈轰轰做一场”。紧承上意,更以绝大议论,衬出儒家人生哲学,和起笔相辉映。翕炎欠意为短促。人生匆匆,转眼即逝,更应当轰轰烈烈做一场为国为民之事业!《易。乾传》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儒家重生命而不重死,尤重精神生命之自强不息,生生无已。文氏在其文中也多有此意,如《御试策一道》云:“言不息之理者,莫如《大易》,莫如《中庸》。《大易》之道,乃归之自强不息,《中庸》之道,乃归之不息则久。”在《题戴行可进学篇》云:“君子所以进者无他,法天行而已矣。”抒发自强不息之精神。“使当时卖国,甘心降虏,受人唾骂,安得流芳”。假使当时张许二公贪生怕死,卖国降虏,将受人唾骂,遗臭万年,焉能流芳百世?《孟子。告子上》云:“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天祥在此段中对张许二公之赞许正如此意。
“古庙幽沉,仪容俨雅,枯木寒鸦几夕阳”。双庙庙貌幽邃深沉,二公塑像仪容庄严典雅,栩栩如生。又当夕阳西下,寒鸦在枯木间哀婉啼哭。枯木寒鸦夕阳,意味着无限流逝之时间。让世人油然而生人生易老之哀感。天祥却以之写出精神生命之不朽。枯木虽枯,夕阳将夕,自然物象之易衰易变,却可反衬出古庙之依然不改,仪容之栩栩如生,可见世事自有公道,忠臣孝子虽死犹荣。文氏此词重在议论但情寓于景,反衬主题,词情便觉神致超逸,真神来之笔也。“邮亭下,有奸雄过此,仔细思量”。而对浩然之二公,如有奸雄路过双庙,当愧然自省。结笔寓意深刻,盼横流巨恶,良知应未完全泯灭,有可悟之时。但亦可见其对当时滔滔者天下皆是卖国贼痛愤之巨。
这首词是文天祥的一首不朽杰作。天祥尚有古人之气节和忠义精神,他被执大都之后,从容就义。他曾留笔:成仁取义,“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全词深蕴儒学思想,为中国文化精神的实践者。
这首词在艺术上也达到很高境界。全词以议论立意,同抒情结体,既有具体形象之美,又有抽象之美。在抒情中蕴含从容娴雅和刚健之美。文中多用对句,句句整齐,笔笔精锐。情景交融,融景入情,极为优美。正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所评价得那样:“文文山词,风骨甚高,亦有境界,远在圣与、叔复、公谨诸公之上。”其论甚为公允。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满江红·燕子楼中》_文天祥

和王夫人《满江红》韵,以庶几后山《妾薄命》之意。
燕子楼中,又捱过、几番秋色。
相思处、青年如梦,乘鸾仙阙。
肌玉暗消衣带缓,泪珠斜透花钿侧。
最无端蕉影上窗纱,青灯歇。
曲池合,高台灭。
人间事,何堪说!
向南阳阡上,满襟清血。
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元是分明月。
笑乐昌一段好风流,菱花缺。
文天祥词作鉴赏
王夫人名为清惠,是宋朝后宫中的昭仪。南宋灭亡时,她跟随宋恭帝作为俘虏北上,在汴京驿壁上题词《满江红》。文天祥囚居金陵,偶然读到这词,认为词中“问嫦娥,于我肯从容,同圆缺,”可以商酌,写了这首和词。
“燕子楼中,又捱过、几番秋色。”燕字暗指自己被囚于燕京的岁月。回忆起年轻时中状元出仕宋王朝的青年美事,正如美人乘鸾上仙阙。几年牢狱生涯,生活突遭变化,肌玉暗消,以泪洗面,为了国家,品尝这青灯独对的苦味。高台曲池二句,借用桓谭《新论》所载雍门周说孟尝君的话:“千秋万岁后,高台既已倾,曲池又已平。”高台曲池的变灭,却是王朝覆亡的缩影,但自己对祖国不渝的忠贞,恰如美人向旧主的墓阡中倾泻千行的斑斑血泪。汉代原涉自署墓道为“南阳阡”。这词是自己拟定于《妾薄命》的。
所在乃是:“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元是分明月”,在沦桑变化以后,不少人侍奉新朝,而天祥却精忠不事二主,在元朝的淫威之下,宁折不弯。乐昌公主由陈入隋,因破铜镜,终与附马徐德言“破镜重圆”。事见唐人韦述《两京新记》、孟棨《本事诗》。
但是对那般像乐昌公主一样逞风流的新贵们,文天祥只能投以轻蔑的目光,破镜虽得重圆,但已不复为原镜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身”。和缓的语气中,透出一股凛然正气,不可侵犯。动人的美人形象,表现出昂扬的爱国热情,形象而生动。
作为豪放派词人的文天祥,这首“婉约”的词风,显示了其艺术风格的多变。古代诗词中常以美人香草寄托国家大事,天祥此词,就是蕴含此意。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摸鱼儿·对西风》_朱嗣发

对西风、鬓摇烟碧,参差前事流水。
紫丝罗带鸳鸯结,的的镜盟钗誓。
浑不记、漫手织回文,几度欲心碎。
安花著蒂。
奈雨覆云翻,情宽分窄,石上玉簪脆。
朱楼外,愁压空云欲坠。
月痕犹照无寐。
阴睛也只随天意,枉了玉消香碎。
君且醉。
君不见、长门青草春风泪。
一时左计。
悔不早荆钗,暮天修竹,头白倚寒翠。
宋嗣发词作鉴赏
朱嗣发是宋末遗民。这是一首弃妇词,写一位女子与情人结合、遭弃和后悔的过程。
开篇三句:“对西风、鬓摇烟碧,参差前事流水”,写一位女子对着瑟瑟的秋风,鬓发蓬乱,满腹心事。意在说明:这个女子的遭遇很不幸,内心异常矛盾和苦痛。此刻,她浸入对往事的追忆,品尝着爱情幻灭的苦涩的滋味。
“紫丝罗带鸳鸯结,的的镜盟钗誓”,女子回忆她和情人情投意合时的情景。男子给她系上佩戴鸳鸯结丝带,表示他们的缕缕柔情;山盟海誓永不分开。“镜盟”,借徐德言与乐昌公主事,表示夫妻决不离异。“钗誓”,典自陈鸿《长恨传》唐玄宗和杨贵妃“定情之夕,授金钗钿合以固之。”的的“,非常明确的意思。
“浑不记,漫手织回文,几度欲心碎。”笔锋一转,男子负心绝情前秦时苏蕙苦苦思念丈夫窦滔,织锦用来写首尾都能诵读的诗寄到远方,回文、织锦之典,用来指寄给丈夫的书信。女子“手织回文”,寄给情人而不得消息,依然伤悲而已。
上承定情,负誓,“安花著蒂。奈雨覆云翻,情宽分窄,石上玉簪脆”,女方从男方漠然反应中看出事情已无可挽回,努力将是徒劳而已。爱情的花朵已经凋落,流不焉再有情。“雨覆云翻”,句出自杜甫《贫交行》“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比喻男子的态度没有恒常。女子一片真心,付之东流,两人的爱情无法再维持下去了,最终走上了不可挽回的绝路。
这几句表明了女子的愿望,但男子态度无情无义,终于走上像玉簪一样摧折。“朱楼外,愁压空云欲坠。月痕犹照无寐。”女子站在楼头,思绪万千。朱楼外,天空中沉沉云雾,被她心头沉重的愁绪压得似乎要坠落下来似的。以云衬愁,哪知愁比云更厚更重。夜幕降临,月突破云的包围,洒下银色的光辉,使她久久不能安眠。几点愁肠,几处苦痛。
“阴睛也只随天意,枉了玉消香碎”,“阴情”偏取“阴”义,意表爱情生活的不幸。嗟叹重拾,觉悟顿生。既然天意如此,也只好顺从天意,尽管为此而“玉消香碎”即忧郁憔悴至死,也不是枉活一场?
“君且醉。君不见、长门青草春风泪。”想得通了,心胸顿觉豁达。“长门青草”,本于五代薛昭蕴《小重山》“春到长门春草青”和韦庄《小重山》“绕庭芳草绿,倚长门”,又借汉武帝时陈皇后失宠幽居于长门宫事以自喻。“春风泪”王安石《明妃曲》“泪湿春风鬓脚垂”。春风指面,杜甫在《咏怀古迹》中有句“画图识得春风面。这几句是女子的自我宽慰。宠辱皆是过眼烟云,终究是一场空。何必为云而耗神呢?
“一时左计。悔不早荆钗,暮天修竹,头白倚寒翠。”“左计”,意谓失算。“荆钗”,《烈女传》讲:“梁鸿妻孟光,荆钗布裙。”表示妇女的服饰朴素。杜甫《佳人》诗:“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赞颂妇女生活清贫寂寞而品质忠贞高尚。
这首词词人借弃妇之恨,寄托亡国之思。词中用典甚多,但很精切。上片叙往事,叙事清晰形象;下片写愁绪,借景抒情,寓情于景。弃妇女之情、恨、悟浑然一体,于诗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宋词名篇鉴赏420卷大全集》21—40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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