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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米节的伤悲——我的身份寻根

 德明书斋 2020-02-20

上周接到阿佤同胞的通知,说周日过新米节,希望在京的阿佤都参加,我欣然答应。心想总算有机会接触自己的根了,我的族源,或许更是祖源的同胞兄弟,在京欢聚,共度新米节,那是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啊。当“村村寨寨,敲起鼓、打起锣,阿瓦唱新歌”的歌声响起;当节奏明快有力的木鼓声响起,我想我该有游子归家的感觉。而事实并非如此,在会场,我却倍感孤独。似乎那熟悉的歌声只是他们的,木鼓也只为他们敲响,而我只是一个游客,仅因好奇在一旁观看。打歌了,阿佤同胞们手牵手,跟着旋律,尽情的跳着,唱着,自己却怎么也无法鼓起勇气加入其中,只在一旁傻傻的看着。我和他们唯一相同的,只剩“佤族”这个全国通用的称谓了,其他什么也没有。

       我是佤族,至于为什么是,我早已忘却。自打认事,我就被外村人称为“卡拉”了,自己那会自己很生气,有时还会约同本寨的阿佤和别村的人打上一架,幼小的心里总以为“卡拉”是带有侮辱性的称谓。小学六年总在这样的打斗中度过的,小孩子总不会记仇很久的,没几天一样会在一起游戏玩耍。随之时间推移,相伴几年的同学,也几乎忘记了在他们周围,还有一群阿佤的同学。除非惹恼了彼此,才会重提“卡拉”的字眼。阿佤的同学也几乎忘记了自己是阿佤,毕竟无论是肤色,风俗习惯,还是语言,我们与周边的汉族同学根本无法区分是不是阿佤。中学六年,仅在填写档案、简历时,在民族一栏写上佤族,其他的影响就深刻的也就是高考那年,到县里的民宗局进行民族身份确认时,把自己在族别上与其他同学却分开来。

      大学四年,我就读的是汉族居多的学校,大家来自五湖四海的,平时基本上以普通话交流,佤族的身份,几乎没人提及过。再说由于阿佤在国内的人数本来就少,四年里,我也没有见过其他的阿佤的同学。自己也没有特意去找寻过关于佤族的一些历史、文化习俗等。

       上了研究生后,应该是第一年在少数民族高层次骨干计划培养基地的一年里,自己多开始接触民族理论与民族政策的课程,在了解了众多民族的风俗文化后,尤其是看了关于佤族的一些历史记载之后,自己开始觉得自卑了。我也是阿佤,至少也有阿佤的血脉吧。可是自己生活的地方祖祖辈辈都说地方普通话,从来没有听人说过佤语。服饰、饮食以及风俗习惯,几乎找不出与周边民众有什么不同。人家三月清明、七月鬼,我们也是七月祭亡、三月坟。如果不是外村人时不时提及“卡拉人”、“卡拉村”,我们都已忘却自己是阿佤了,就连外婆家的景颇族、傣族亲友都将我们看做是“汉人”了。我是一个有些特立独行的人,我不相信世世代代被称为阿佤的村民,竟找不出有别于外村人的一些特点。在学校的时候,自己参看了一些资料,可惜,在老家居住的阿佤人数太少,书中几乎没有提及,仅“望蛮外喻部落在永昌西北”,“望蛮”在唐朝或指代“佤族”,“望外喻”该是“望族”的一个部落。而旧时指的的永昌西北,正好是老家所在地。自此,我确信老家的阿佤是佤族先民的一支。

       去年春节回老家,借田野调查之由,走访了一些阿佤村寨。然而却大失所望,山寨中,最年长的人也说不清楚,就连是何时从何地迁入都无法说清楚。语言仅仅残存极少部分有别于汉族的谐音词汇,还不能确定是否就是佤语;服饰说是先前有人穿的,可也没机会见到。综合几个阿佤山寨的情况,唯一与其他民族不同之处有两点:一是节日习俗,阿佤村寨每年都要祭草场,叫“打牛丛”,就是祭祀放牛的草场的意思;另外,“祭寨”,每年举行一次,祭祀当天有一个时段,会派专人把守山寨与外界连通的各条通道,祭祀过程中,禁止任何人外出或进入,无论是本寨人还是外村人。这两项祭祀活动都是男人参加,每家每户一人出席,每年安排两到三户人家“成头”(主要负责祭祀用品采办,召集参加人员等)。二是原始图腾崇拜。山寨有神树,有的仅有一颗,有的村寨是按姓氏确定各自的神树,神树的选定已无从知晓,但时代阿佤人都会将此当作庇佑全寨居民清吉平安的神来敬奉。

我还不能确定这些时候就是老家阿佤先民遗留的身份特征,很想有机会去阿佤山看看,感受一下保存较完整的阿佤文化。浓厚民族气息摸你黑节、新米节,壮美的木鼓舞,优美的佳林赛------同属阿佤的我,对这些竟那么陌生。

我一直想找寻自己的根,探究自己从哪里来,这样才能为自己当下的存在找到合法性、合理性的依据。我的先民是否也信奉我们的祖先来自司岗里,妈侬、勒尔、达能是否在我祖先的大脑中留下记忆的残片。我思索着,兴许我根本找不到答案,没有文字记载,那些懂得始祖的先民,早已不堪岁月的摧残,消散在时间的长河里了。有时候,我会问自己,找到自己的根源又如何,老家的人们谁会在意这些。他们只想着把现在的日子过好了,一代代人就这样生活下去。

尽管无人在意,但我还在思索着。内心深处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在呐喊着,一直鞭策着我找寻自己的根。新米节当天,当阿佤同胞用质朴的声音唱响:“佳林---佳林赛---佳林---佳林赛”,当看着他们随着音乐尽情的打歌。我哭了,或许是因为感动,或许是因为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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