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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 作者钟金旺，男，1971年出生，1996年毕业于西南大学。山东临清人，古典文学爱好者。现任临清报社编辑。  作者 钟金旺 尤三姐 给我一双隐形的翅膀  六、七岁时看过一场露天电影——京剧艺术片《尤三姐》，当时只觉得电影画面太美了。溢彩的女演员、仙境般的景，动人的故事震撼人心。影片最后尤三姐自刎时，伴随着一声凄厉而绝望的杜鹃哀号，桃花片片随剑落，那感觉真的让人很凄凉，让我小时候就领略了什么是悲剧。那份美好的记忆从来不曾磨灭，保存至今。参加工作后有条件了，家里买了VCD，喜爱戏剧电影的我买了不少童年时看过而没过足瘾的经典影碟，如评剧《花为媒》、京剧《铁弓缘》、《白蛇传》，越剧《红楼梦》等等，一直找不到卖《尤三姐》影碟的。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后来终于在一地摊上找到了影碟《尤三姐》，高兴异常。拿回家细细看，仍沉浸在那高雅的京剧艺术和童年美好的记忆里。真得感谢上海电影制片厂拍出了这么精美的电影。 电影《尤三姐》出于自身目的，使用电影手法把尤三姐塑造成一个冰清玉洁的人物形象，以图引起观众的共鸣，达到催人泪下的艺术效果。它的中心是三姐唱的“我不怨柳郎你的心肠狠，只怨我不该走进这是非门”。我们是可以接受的。如同尤三姐在自刎前的唱词：“荣宁二府人多少，贞乱贤愚自有分。我扫尽铅华甘素净，白璧无瑕苦待君。待得君来君不信，错认夭桃误女贞。还君宝剑悲哽咽，且借龙泉我就表寸心。”这部拍摄于1963年的电影，从演员、布景、唱词、故事等各方面都属上乘，如今再拍也很难拍出这么好的影片了。 扯得远了。这是电影，《红楼梦》中的尤三姐不是这样的，核心问题也是导致柳湘莲与她决裂的主要原因：她不是那么冰清玉洁，她是白壁有瑕滴。对尤家原来的生活，从尤老娘对贾琏说的一番话（这也是这个老太太唯一的一次开场白），我们可以展开想象：尤老娘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女儿在家艰难度日。软弱的二姐许配给了同样贫寒、门当户对的张华家，刚强的三姐待字闺中。作为八竿子打不着的“女婿”贾珍，平日里给这母女施以不怀好意的小恩小惠，令没有任何生计的“岳母”感激涕零。贾珍的恩惠可不是白白施与的，他是有目的的。而尤老娘也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自然对贾珍摆不出丈母娘的款。贾珍就得寸进尺了，把魔掌伸向了两个小姨子。尤老娘也许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随他去吧。这是笔者的凭空想象，不要当成真故事。 顺便提一下尤老娘，作者在书中只让她开了一次口，就是这一次开口让我们看到，这是一个多么糊涂、昏聩的老太太。她对贾琏说：“二爷说哪里话，我们都是至亲骨肉……”真让人气得发笑：你与这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贾家是什么至亲、什么骨肉？她是尤氏的继母啊。这样的母亲不葬送自己的亲生女儿才怪。 书归正传，尤三姐虽已白壁有瑕，但她的灵魂是纯洁的，她是向往美好生活的，她是想婚姻自主的。她不想嫁给朱门权贵，不稀罕“富比石崇、才过子建、貌比潘安”的“钻石王老五”，只想找一个素日可心可意的人。这个人不计较她的过去，能宽容她的失足。为赎回过去的错她甘愿吃斋念佛奉高堂、甘愿为夫君当牛作马。要说，她的要求不算高。而且，她找到了意中人。她想让意中人给她一双隐形的翅膀， “带她飞，给她希望”，度她到另一个理想世界，那里干干净净，没有污浊的人和污浊的心。但是，她的理想只是一个美丽的肥皂泡，那个可以度她的人牵着她的手松开了。 其实从一开始，柳湘莲将鸳鸯剑作为定情信物送给她，我们就知道，他们的故事要以寒光凛凛的宝剑而收尾，要以悲剧而告终。当看到满心欢喜的三姐终于等来意中人，她“终于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觉得就要逃出牢笼、奔向新生活时，我们却为她高兴不起来，因为还有厄运等着她。对贾府无任何好印象的柳湘莲提出要回聘礼时，读者如我和尤三姐的心一样在一滴一滴淌血。此时的三姐已没了退路，她最爱的人儿不爱她，这恐怕是最难接受的事实吧，无异于晴天一声雷。这个世界已不值得她留恋，没人能给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为情所困的姑娘偏偏生就一副刚烈性情。于是，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在我们看来，她的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一个最好的归宿？她何尝不是进入了那个更干净的世界？如果无羞无耻地活下去，像牲口那样，那真是生不如死。 从柳湘莲在她死后后悔到肠子青、以致截发出家跟随疯道人飘然而去，和曹公用的一句诗“揉碎桃花红遍地，玉山倾倒再难扶”。我们可以感觉到，曹公写这一节时比我们还要心痛，他何尝想让三姐这样的率真美女去死？但在这里他又体现出一个写实主义者的良心，他不会写那皆大欢喜的虚假存在，他要用三姐的死激起读者对贾府深层次的认识。先做加法后做减法的《红楼梦》要写的是大悲剧，她只是“千红一窟”中的一红。 如果尤三姐与贾家没有瓜葛，并巧合认识了柳湘莲，她一定会和她的意中人结为百年之好，萍踪侠影、书剑飘零走四方。现今看来，这是多么门当户对的一对恋人！如同戏中唱的那样“富贵看作浮云样，照人肝胆不畏豪强。白首同偕倘有望，清贫到死也无妨……”那将是一个多么幸福的故事。 尤三姐的死让我们理解了现实生活中为什么有那么多殉情男女，为什么有那么多事让人悔之晚矣。 尤二姐 我只要一个小小的家  多年前有首歌《我想有个家》非常流行，“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会想到它……”这正如尤二姐的心理需求，她只想有个小小的家，大房不敢奢望，二房足矣。但凤姐给了她一个斩钉截铁又不容分说的答案：这不可能！ 作者写尤二姐时明明写道：她是一个水性的女人。与贾府接触多了，尤二姐会隐约感觉到有钱有势人的生活就是好——要什么有什么，风风光光。她肯定会心里埋怨：糊涂的老妈呀，你怎么这么有眼无珠地把我许配给那个穷鬼张华呀！我以后得过什么样的穷日子啊！水性的女人自然有着贪图享乐的虚荣心，羡慕别人锦衣玉食的生活，妄想不劳而获。只要能嫁个有钱有势人，哪怕自己没有名分。笔者妄言：这也许是眼下许多某些人的真实想法。正是这种心理，才让她如一片秋叶飘落、再飘落。 尤二姐的理想生活是：“我甘愿做二房，平日里对大房以礼相待，如她对兴儿说的‘我只以礼待她（凤姐），她敢怎样？’我只要把孩子生下来，含辛茹苦把他拉扯抚养大，哪怕贾琏以后不往我这儿来，不宠幸我，我也不会有怨言。说白了：只要让我生存下来，我就算胜利了。”可凤姐怎一个“妒”字了得？知主莫如仆，正如兴儿说的，别人是醋瓶，她是醋缸醋瓮。凤姐应该是这样想的：“我不能生男丁，你要是生个男孩，我还能如此风光吗？整个贾府会对你另眼相看呀，那会严重影响到我在贾府的地位，对不起了，尤氏妹子，你消失吧。谁让你这么没眼色入了贾琏的法眼呢？你给别人做二奶、三奶的我管不着，你不能挡我的道。”这样一来，尤二姐通向二房的路就甭想走了。 花为肚肠雪做肌肤的尤二姐是一个失败者，主要的还是她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想让贾琏带自己脱离贫苦，想让凤姐给自己正名。可悲的是，她所托非人。这世上只能是自个儿成全自个儿，哪有让别人成全自个儿的道理呢？这正如多年前中国足球打世界杯或奥运会外围赛，在关键一战时经常面临只要打平就能出线的大好时机，可最后总是以失败而告终。原因很简单：你想打平，对手可不想打平；你想稳稳当当过上太平日子，别人不允许。凤姐的暗中指使，秋桐的冲锋陷阵，贾琏的厌旧品性，让这位没有主心骨的可怜女人终日以泪洗面，终日如坐针毡。善良的平儿给了她一些心灵的慰籍，让她感觉到这似海的侯门还有点人间真情。 从她对平儿说的，“自我来到这里，姐姐也不知受了多少闲气，我若挣得出命来，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姐姐；如果挣不出命来，也只好待来生吧。”善良的平儿在帮助她时也受了不少王熙凤的训斥，“人家养猫拿耗子，我养的猫尽咬鸡。”秋桐在撒大泼的同时，不忘挑拨凤、平的关系，平儿又暗恨秋桐。这儿，曹雪芹写女人争风吃醋借用了《金瓶梅》的写法，把几个女人之间势如水火的关系刻画得淋漓尽致。唉，说到底，这都是为了那个既说不上优秀又不争气的贾琏呀！ 当死后还挂念着她的妹妹托梦让她与王熙凤拼个鱼死网破时，从没有过抗争命运想法的尤二姐自是不从，此时的尤二姐心已经死了，哀莫大于心死，她把所有责任都归结为自己淫奔不才、为天地不容，她宁可当一只待宰的羔羊任别人在她身上一刀一刀割肉，也不肯跳跃一下、咩咩叫一声。我们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也如俗语说的：失败的性格即是失败的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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