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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舅六十多岁快满七十了，去年又住院动手术，身体虚弱得很，幺舅娘也是体弱多病。你还能从两人中间看出爱情来？对于爱情，它不是属于才子佳人、名人，离普通人很遥远，就是与青春为伴，业已失去。而对于幺舅来说，他确实有过自己的爱情。 幺舅年轻时当过兵。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一个小伙子去部队当兵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每年春节村里还要敲锣打鼓去慰问军人家属。 幺舅不仅当兵，而且整出了故事，整出了爱情。当然，这些都不是〞现场直播〞，而是〞马后炮〞，是他从部队回老家农村结婚成家后，从他母亲幺外婆嘴里得知的。 幺舅有两个孩子，都是儿子。我的年龄，比他大儿子稍微大点。从我记得事情开始，到他们家，幺舅就已从部队回来，已成家，有了两儿子，好像一开始就这样，是故事的开始、起点。 其实，这并不是故事的开始，前面还有故事，还有幺舅的爱情故事，或者说这是幺舅爱情故事的继续，新的篇章。 幺外婆对此是念念不忘，好像她是故事的主角，受害人，她对小儿子爱之切，因而就入戏很深。 幺外婆快赶上祥林嫂了！而祥林嫂的受害是实实在在的，她儿子阿毛几岁时在一个初春的一天被山里饿极了的野狼叼走了，从此，没了丈夫的她，又没了相依为命的儿子，孤苦伶仃的了。而幺外婆，虽然她的诉说有千百遍，但她的〞阿毛〞还在，还是三个。她诉说的被〞狼〞叼去的〞阿毛〞一一小儿子，不仅没被〞狼〞吃掉，而且还与〞狼〞生活在一起。而这是一只〞母狼〞，还给幺舅生了两个儿子。而有一点倒与祥林嫂说的很相近，母狼住在山里，她家附近，而幺舅娘这只〞母狼〞，则在幺舅家山背后的亿家湾。幺外婆患了受害妄想症。 那幺外婆所言的儿子被〞狼〞叼走，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幺舅被幺舅娘这只〞狼〞〞叼走〞的，是爱情，随后，连人也一并掳去。这中间，是不是两人暗渡陈仓？两人实际上情投意合，你侬我侬？而可怜的外婆，却被蒙在鼓里，看到的却是另外一个版本： 她儿子在部队很有出息，他的首长的女儿也爱他了！要不是幺舅娘的出现，她儿子早就与首长女儿成了亲，当了首长的乘龙快婿，前程一片辉煌！ 人哪！一厢情愿如此，真让人无语！如果那位部队首长千金真的爱上幺舅这个农村小伙，还有幺舅娘这个村姑的戏吗？在这点上，幺舅还是心里清楚的，冷静理性的。幺外婆看到的是表象，而幺舅看到的是里面。幺外婆看到的是一鳞片爪，而幺舅看到的是整体、全貌。如果幺舅当时放弃〞村姑〞转而去追求〞首长千金〞，最后的结局很可能是鸡飞蛋打，两手空空。 李白有诗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在这里却不适用了，整反了，在〞山中〞的幺舅识得了〞庐山真面目〞，而在山外的幺外婆却没有，看到了云遮雾罩虚无缥缈的庐山。 幺舅娘的娘家与幺舅家，相隔很近。幺舅娘的娘家院子叫〞亿家湾〞，幺舅娘姓亿。幺舅家院子叫〞大木湾〞，后来从大木湾搬出，在公路边修了房子。可以想象，两人不是青梅竹马，也可能从小认识，可能是小学同学，初中同学。不说〞芳心暗许〞，〞私订终身〞，但有可能是〞互有好感〞，〞相互倾慕〞，埋下了爱情的种子。这样的爱情的基础是何其牢实，在外面、在部队的〞惊鸿一瞥〞怎能与之相比？！ 这把爱情的火，在一直不屈地燃烧，苦苦地燃烧。也证明了爱情，是一种核能一样的材料。要不然，幺舅家这把火早熄了，家早垮了！ 幺外婆一直没从梦中醒来，她坚定地认为幺舅娘是〞恶人〞，虽然并没有生活在一起，幺外婆是一个人住，一个人吃，但这并不妨碍她的〞揭露〞和〞发泄不满〞，隔三差五与儿媳吵闹。作为一个村干部，幺舅能摆平别人家，却摆不平自己家！一边是崖，一边是坎，不是二选一！他太难了！终于，他有了逃避的〞好法子〞，他迷上了赌博，从此与它相依相伴，不离不弃！而这却苦了幺舅娘，她苦苦挣起一个家，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干农活，忙里忙外。她知道幺舅为什么染上赌瘾，知道他心里苦！但再苦，他也没有背叛爱情，因此，她也要坚守！ 在这里，不得不佩服幺舅的认知力和判断力。十多年前，我深入虎穴，进入传销。我〞邀约〞过幺舅一次，已获成功，他已答应来我这里，山西长治。当时，他摆脱了赌瘾，到建筑工地打工，而我也正是邀他来搞建筑，因而并未引起他的怀疑。而最后他并没有来我这里，他去了熟悉的山东一建筑工地。也只是他判断选择的结果，很正常，却又充满人生智慧。有时，人生智慧就体现在直觉里，直觉集中了一个人所有的能力。我也因此庆幸他没来我这里！要是他来到我这里，知道我骗他，还不知该怎么收场！由此联想到他的爱情，我相信他的判断和眼光！ 几年前春节后，我去过幺舅家一次。那天中午，天空阴沉沉的。吃了午饭，我告别幺舅他们要回家，没想到他要送我。〞送客〞是农村的一种传统礼节和风俗，而有的人不拘小节，现在一些年轻人对此也不屑。可那天中午，幺舅一直送我，走过他家门口往北的一段公路，又走过一段山中的平坦的土边的路，来到了一座小山下。山坡上都是一块一块的土，山坡上的土里栽着苗子，是果树？是药材？一条长长的石板路，从这边山坡下一直铺到另一边山坡下。幺舅送我到那边山坡下公路边，我等公交车，他才回去。我想到了梁祝的〞十八相送〞，也想到了古人〞我心送你三十里〞的故事，十分感动，幺舅是个多重情的人啊！ 王良炬 2020年2月21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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